抓了件外袍披上，隨手用發(fā)帶將半干的頭發(fā)束于頭頂，回身看了目光沉沉的苻離一眼，這才深吸一口氣，大步朝前門走去。

    路過石桌旁碎裂的酒壇時，她眉頭一蹙，蹲下身抓了塊碎片攥在手心。

    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呐拈T聲還在繼續(xù)，巡城卒吏的喊聲已由急促變得不耐煩，高聲道：“開門開門！否則以包藏罪犯論處！”

    吱呀一聲，門被從里打開。姜顏裹著外袍，險些被門外亮堂的火把晃了眼，她揉著惺忪的醉眼打了個哈欠，踉蹌一番，懶洋洋道：“大人，我這并無逆賊，只是方才醉酒跌倒，打翻了酒壇子才弄出些許動靜，會否使您誤會成刺客來襲了？”

    “方才那人就是朝你這方向逃了！有無刺客，不是你說了算！”一名穿著武將袍的中年男子撥開帶刀的士卒，趾高氣昂地站在姜顏面前，虛著眼打量著她。

    此人眼熟，還真是冤家路窄。

    姜顏暗自冷笑：這人不正是當(dāng)初冤枉她謀害阮玉的孫御史么？當(dāng)初阮玉之案移jiāo大理寺后，他應(yīng)是得了不少好處，與大理寺、薛家狼狽為jiān，臨時翻供毀了不少重要證據(jù)，致使薛睿逍遙法外、阮玉蒙冤至今！

    孫御史顯然也察覺到了什么，瞇了瞇眼，‘嘶’了一聲道：“面熟，你是……？”

    “在下不才，乃原國子監(jiān)學(xué)生、今殿試新進探花，姜顏?！闭f罷，姜顏拱手一揖。

    孫御史長長地‘哦’了一聲。他轉(zhuǎn)動眼珠，忽而道：“既是‘熟人’，本官更得好好查一查了！”說罷，他一揮手示意道，“進去搜！”

    “慢著！”姜顏籠著袖子站立，雖身量嬌小，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fēng)，不疾不徐道，“搜房可以，不知大人是否有搜查及逮捕的文書？若無，則是私闖民宅。當(dāng)然，大人執(zhí)法京師多年，護一方平安，這點小規(guī)矩定是懂的?！?/br>
    “你一介女流，若非圣上開恩為你破了先例，就憑你也敢妄稱探花與本官這般說話？”孫御史冷冷一笑，“非常情況當(dāng)非常處置，捉拿賊人要緊！若是除了什么差池，本官唯你是問！搜！”

    孫御史軟硬不吃，手下的士卒更是狐假虎威，蜂擁而進。

    姜顏被他們擠至一旁，目光涼了涼，不自覺將握著酒壇碎片的手藏至身后，用力一劃。

    “大人！這里有血跡！”

    隨著一名士卒的驚呼，孫御史朝姜顏一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冷嗤道：“姜探花如何解釋？”

    姜顏面色不動，將藏在身后的手伸出來，攤開手掌，露出掌心一道新鮮的傷口。失去了手指的按壓，掌心霎時血流不止，血珠順著指縫一顆一顆墜在地上。

    “方才不是同大人說了么？在下喝酒喝多了，不慎跌倒，酒壇摔碎，碎片就扎進了在下的掌心，故而血流不止，滴在了階前?！?/br>
    孫御史狐疑，按著刀跑到院中一看，地上果然有只跌碎的酒壇，鋒利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他一時無言，按著刀在院內(nèi)踱了一圈，仿佛要找回些許面子似的，朝姜顏的寢房望了一眼，剛要下令，姜顏便用袖子按著傷處緩緩笑道：“御史大人夜闖閨房，傳出去怕是有損清譽罷？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名聲，可大人就不一樣了，須知流言猛于虎呢。再有，即便是反賊藏在我屋中，您動靜這般大，他還會傻傻地在房中束手就擒？依我拙見，大人還是速去別處看看，興許還能查到刺客行蹤！”

    她說得有理有據(jù)，孫御史自是理虧，遲疑片刻，終是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如此，便打擾姜探花了?！闭f罷，他一揮手，喝道，“走！去西街看看！”

    眾人撤出，火光遠去，確定屋外無人了，姜顏才關(guān)了門，靠著門栓深吸一口氣，朝屋內(nèi)跑去。

    推開寢房的門扉，燭臺光暈昏黃，屋內(nèi)影影綽綽、靜謐非常，而門后早沒了苻離的身影，唯有星星點點的幾顆血珠落在地上，像是悄然綻放的紅梅。

    姜顏在屋內(nèi)搜尋了一番，甚至連床下都看了個遍，也并未發(fā)現(xiàn)苻離。

    四周悄靜，她扶著案幾緩緩坐下，連掌心的疼痛也無暇顧及，茫然地想：他這是走了？

    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