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某個字上擦過，望著指腹隱約可現(xiàn)的、兩顆塵埃般不起眼的金粉道，“這是……何物？”

    六月初二，阮家前來迎接阮玉回鄉(xiāng)待嫁的嬤嬤趕至應(yīng)天府，可這位慈祥的老嬤嬤見到自家姑娘渾身斷骨，披頭散發(fā)，額上也摔得皮破見骨，如同死人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床榻上，悲痛得當(dāng)場昏厥。

    同天，錦衣衛(wèi)在兩位司業(yè)的協(xié)助下找到了國子學(xué)館和太學(xué)館內(nèi)三百余名學(xué)生的手寫字帖，逐一排查字跡。

    蔡岐與馮祭酒主審監(jiān)督，姜顏在一旁候?qū)彛揠x避嫌，按刀聽候于門外。

    除了國子學(xué)和太學(xué)生是官宦子弟，其余下層書生買不起那樣貴重的宣紙，更無法弄來姜顏的字跡臨摹。因此，兇手只有可能是家境殷實的太學(xué)生或國子學(xué)生，多半還是與阮玉有jiāo集的人。

    篩查的每一刻都像是折磨，姜顏的一顆心懸在空中，目光一眨不眨地望著逐份比對字跡的岑司業(yè)和荀司業(yè)，第一次覺得時間竟是如此漫長。

    三百余份手跡，從清晨查到日上三竿，終于，岑司業(yè)干瘦的手忽的停留在某張用了揚州生宣的紙箋上，頓了頓，才低壓的花白眉毛后抬眸，啞聲道：“找到了?！?/br>
    “找到了？”姜顏忙先前一步，懇切道，“司業(yè)，可否容我看看？”

    岑司業(yè)略一沉吟，便將手中那份篩選出來的宣紙遞給姜顏。

    伸指觸碰上宣紙的那一刻，姜顏的呼吸窒了窒，幾乎立刻就察覺出紙張的熟悉感。她握著宣紙的手緊了緊，深吸一口氣平靜鼓動的心臟，這才徐徐展開紙張。

    筆鋒粗獷，是男子的字跡，寫的是《論語》中的句子：【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伐、怨、yu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兩個‘行’字，皆是上撇長下撇短，與誘騙阮玉的那封信箋如出一轍。干涸的墨跡中隱隱流著暗金色的光，用拇指一擦，能擦下些許細(xì)膩的金粉，與信箋上沾染的一模一樣……那是流金墨，千金難求，專供應(yīng)天府的貴族士子和書畫大家，苻離曾贈與阿爹兩條，故而姜顏識得。

    她呼吸微顫，耳畔的心跳擂響，她視線下移，在宣紙的左下角找到了這份字帖的署名……

    薛睿。

    果然是他！

    通紅的眼中流不出眼淚，姜顏緊緊攥著宣紙，冷冷笑出聲來。

    一旁的蔡岐也認(rèn)出了薛睿的名字，一時神情莫辨。

    薛家人，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子的最大支持者，國舅之子……廳內(nèi)霎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陽光照不到的yin影中，蔡岐拇指下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刀柄，許久才問：“姜顏，你確定是這份字跡？”

    姜顏唇瓣抖動，望著指腹沾染的金粉，篤定道，“筆鋒，宣紙，流金墨，三樣都與誆騙阿玉的信箋一致，怎么可能有錯！”

    蔡岐疑惑：“流金墨？”

    “近來應(yīng)天府士族中盛行一種徽州墨，匠人在錘墨時融入了細(xì)膩的金粉，寫出來的字隱隱有金光隱現(xiàn)，故而叫做‘流金墨’，專供應(yīng)天府權(quán)貴士子。只可惜，這種墨一年只產(chǎn)五百條，一向可遇不可求，而兇手那份紙箋上就有少量金粉，天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想必是兇手為了隱藏身份，故意臨時換了低劣的油煙墨，卻未來得及將硯臺洗凈，故而先前的流金墨殘留硯臺中，隨著油煙墨一同寫在了給阮玉的紙條上。”

    說到此，姜顏面色略微蒼白，眸中拉著血絲，“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查薛睿手里有無用過的流金墨。若他做賊心虛毀滅了證據(jù)，便查查今年新流入應(yīng)天府的流金墨購買名單上面，有無薛家相關(guān)的買賣?！?/br>
    她分析得實在是太過冷靜清晰，牽扯出的不僅是一樁兇案那般簡單。薛家勢力割據(jù)朝堂一半，在場數(shù)人的臉色皆是變了變，幾乎能預(yù)見到未來將是怎樣一場腥風(fēng)血雨……

    亦或是，石沉大海，毫無波瀾。

    “來人，即刻將此事上報指揮使大人。其余人等，隨我去平津侯府一趟?！闭f罷，蔡岐又望向姜顏，眼里有掙扎之色，半晌才低沉道，“姜顏，你先下去休息，讓苻離陪著你?！?/br>
    姜顏沒動，只反問道：“蔡撫使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