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30. 車停在了一處樹林旁邊,此時已經(jīng)是末秋了,樹枝有些光禿禿的,風(fēng)一吹,就有黃葉打著卷落在車窗上。 宋侑安把煮好的湯鍋拿出來,是辣的鍋底,里面扔了面餅和一些零碎的食物,快到主城,他們的物資也見底了。 “還有差不多一天的車程。”宋侑安看著地圖說,“馬上就能到了?!?/br> “把醫(yī)生叫起來吃點東西吧,”沉晦看了一眼宋侑澤,“天天這么睡也不行?!?/br> 宋侑澤嗤笑一聲,卻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偽君子。” 說完,他走進(jìn)房里,過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嘉樂走了出來。嘉樂看起來還有些迷糊的樣子,頭發(fā)被有些笨拙地梳了長長的辮子,垂在腦后。她穿了長長的紅色裙子,裙擺是紗一樣的半透明質(zhì)感,貼著小腿,勾出好看的線條。她的下唇有點發(fā)腫,一看就是被人含在嘴里用力含過,紅紅的,透著一種成熟水果一樣的色氣。宋侑澤牽著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的樣子。嘉樂不知道是懶得管還是習(xí)慣了,也就隨他牽著。 她看起來還有點犯困,喝了兩口湯就不喝了,把頭靠在宋侑澤肩膀上休息。她一閉上眼睛,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她實在有些過分蒼白瘦削,平時不覺得,閉著眼睛安靜地躺著的時候,看上去簡直就是個精致的陶瓷人偶。連宋侑安都會時不時去拉下她的手,確定她的脈搏還在正常跳動。 “到了主城,你就先住在我那里,”宋侑安開口說,聲音溫柔,“我家有個花園,你可以種些花……”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他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眩暈,同時伴隨的是四肢僵硬發(fā)麻,別說說話,動一動手指都費勁。 宋侑安好不容易挺過了那種令人頭腦發(fā)混的眩暈,就看見嘉樂慢慢站起來。她伸手把那兩個簡陋的辮子拆了,把發(fā)繩抿在嘴里,用手把周邊的碎發(fā)理好,在腦后隨意扎了一個辮子。他在仰頭看嘉樂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今天居然是個難得的月圓之日,一輪圓月在她身后柔和地映照著,在她的臉上照下銀色的光輝。 她做這番行動的時候慢條斯理,像是完全看不到周圍那叁個男人。 嘉樂把頭發(fā)扎好之后,才平靜地看向他們,開口:“你們好像太瞧不起我了?!?/br> 同樣的手段居然還用第二次,渾身帶毒的宋侑澤還敢一直出現(xiàn)在她身邊。那她投桃報李,把藥加大劑量后下給他們也很正常吧。 嘉樂抬腳,剛想往車?yán)镒?,就感覺一股拉力,宋侑澤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收緊,死死抓住她的褲腿,用力到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他趴在地上,仰頭看著嘉樂,眼睛都泛出血色,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你……不、能、走?!?/br> 嘉樂垂下眼,什么都沒說,只是用鞋底碾過了他的手。 她鉆進(jìn)車?yán)?,仔仔?xì)細(xì)搜查了一遍,這幾個男人都是異能很有攻擊性的類型,車?yán)锞尤粵]什么能用的武器,她習(xí)慣用的刀具更是沒有影子。沉晦的手槍被他自己毀了,剩下的長槍后坐力太強,如果嘉樂開一槍,估計肩膀都會廢掉。 嘉樂倒也沒有氣餒,她轉(zhuǎn)了一圈,把角落里的榔頭撿了,又從消毒柜里拿了把叉子,就出去了。 她的藥劑量下得很足,哪怕這幾個人再強,也沒法爬起來攔她的路。 嘉樂經(jīng)過的時候,順手把那個煮湯的小鍋拿在手里,走到了宋侑澤的面前。她蹲下來,和宋侑澤通紅的雙眼對視。 “你不是喜歡下藥嗎?”她垂下眼睫,很平靜地說:“喝,我喂你?!?/br> 她直接用鐵質(zhì)的湯勺舀滿了,挨上宋侑澤的唇,宋侑澤緊抿著嘴唇,一雙眼緊盯著嘉樂的臉。 嘉樂握著勺子的柄,重復(fù)了一遍:“喝?!?/br> 宋侑澤慢慢張開嘴,他身上沒有力氣,只能張開嘴,像狗一樣用舌頭舔勺子里的湯。嘉樂嫌他喝得太慢,直接用手指卡住他腮邊的骨頭,拿了一個湯碗,把湯灌了下去。她的角度卡得很準(zhǔn),宋侑澤沒有說不的余地,只能被迫吞咽。兩碗灌下去,宋侑澤已經(jīng)動不了,他趴在地上,像是要把肺吐出來一樣咳嗽,意識模糊,連吐的力氣都沒有了。 嘉樂把湯鍋放在一邊,走到宋侑安面前,他是恢復(fù)得最快的,已經(jīng)能夠說話了。她拿出榔頭,宋侑安沖她笑了一下:“寶貝兒,你要殺我嗎?” 嘉樂沒理他。 “你殺,”他很溫和地開口,但聲音里莫名透露出一點狠勁來,“你殺了我,我變鬼也要來cao死你。” 嘉樂挑眉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榔頭敲在手腕上的玉鐲上,她用的勁很巧,一下鐲子就碎成了不規(guī)則的好幾截。啪嗒一下掉在宋侑安的身上。 “還給你。”她沒有解釋宋侑安的誤會,只是說,“我不需要這個?!?/br> 她掃視了一圈,看中了沉晦身上那件大衣,她現(xiàn)在穿著的裙子有些太單薄,如果天氣更冷一點,難以御寒。她走過去,想把沉晦的外衣脫了,手一碰上去,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肌rou緊繃得嚇人,手指蜷起,在泥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劃痕。 她就像什么都沒感受到一樣,把他的外衣扒了下來,掛在手臂上。 嘉樂低頭,看著這叁個人,覺得沒什么話好說,亂七八糟的開頭,一地雞毛的結(jié)尾,既沒有善始也沒有善終。最后,她只是說:“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沒認(rèn)識你們?!?/br> 這就是最后的判詞了。 她把外衣套上,動作嫻熟,就像那是她的白大褂一樣。 她說:“藥效大概五個小時,希望你們運氣好點,別碰到喪尸了。”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走了。 宋侑安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簡直像是要把那個背影刻在心里一樣。那斷成幾截的玉鐲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扎進(jìn)rou里,和他一樣,被嘉樂當(dāng)成垃圾一樣扔掉了。他咬牙切齒地喊:“嘉樂!你不要再被我找到——” 找到會怎么樣呢?他沒說出口,嘉樂也沒聽見,她的背影薄而挺拔,腳步迅捷,像一只黑色的貓,很快消失在了叢林之中。 宋侑安想起很早以前聽過的傳說。 說鬼醫(yī)是個脾氣古怪的人,之前也有人看中它的醫(yī)術(shù),想要招徠它,手段各異,軟的硬的都有,但從來沒人成功過。不管他們怎么做,那看似孱弱的鳥嘴醫(yī)生,都會在幾天之后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它的閣樓里。 說這句話的人有些懊惱,說:“你說鬼醫(yī)是人嗎?傳得那么玄乎,不會是什么精怪一樣的東西吧。” 宋侑安沒放在心上,隨口說:“那是它沒碰到我,如果碰到我,鬼都給它抓回來。” 后來他終于碰到了,原來不是鬼,是個像精怪一樣漂亮的女孩。 他果然也沒能成功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