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本來也該提前和你說的。”衛(wèi)李氏道: “但前段時間忙著過年，你哥那也是臨時興起，在小年那天回家后便鬧著要我們去提親。他長這么大，幾乎也從不提什么要求，之前也考慮的差不多了，是故你爹便腆著臉去了，當天便連日子都定下來了?！?/br>
    衛(wèi)央笑道: “那可真是好事，大哥成了親，我也覺著圓滿了。”

    衛(wèi)李氏看了她一眼，無奈道: “你一個小姑子，說什么圓滿不圓滿?！?/br>
    衛(wèi)央吐了吐舌頭，她這不是有感而發(fā)么?

    上一世的衛(wèi)清為了護她死在邊疆，這一世就讓他娶妻生子，圓圓滿滿的。

    幾人也沒心思聊天，只是隨意的問上幾句，大多也就是衛(wèi)景會問郁良幾句剿匪的事情，郁良挑著講講，他語調輕緩，不太適合講故事，本來是很熱血澎湃的事情讓他講出來好像就覺得也沒什么大不的。

    聊著聊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沈丹青插嘴道: “你們這打算什么時候要個孩子?”

    衛(wèi)央剛喝了一口的茶水差點噴了出來，這問題，她想都不敢想好嗎?

    要孩子?房還沒圓呢。

    她到現(xiàn)在還是個處子之身呢，郁良對她好似也不感興趣，每日的躺在一張床上，但他從來也不提圓房的事，衛(wèi)央作為一個女子，雖然道理都懂，但對這種事情還是會由衷的產生恐懼。

    是故她也不提，兩人就這樣也不錯。

    但這個話題突然被沈丹青給提出來，她耳朵都紅了，衛(wèi)李氏早就想提這個話了，但礙著郁良在，抹不開面子，本來打算是一會兒帶著女兒悄悄的問話，可如今既然沈丹青都提了出來，她也就順著話茬說下去， “這孩子的事兒，你們也得提上日程了?！?/br>
    衛(wèi)央囫圇的點了點頭，磕磕巴巴的應答道: “知……知道了?！?/br>
    郁良隔著桌子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沈丹青皺眉問道: “這個知道了是何意?具體什么時候回要?給個痛快話?！?/br>
    衛(wèi)央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這是說能給痛快話就能給的嗎?她哪里知道什么時候圓房?什么時候有孩子?

    俗話說得好，溫飽思yin欲。

    上一世她連個男人都沒有，思考什么孩子的問題，如今郁良一直在身邊，她也還是不想思考孩子這個事兒，總覺得鬧騰。

    更何況，有連感情都沒有要什么孩子。

    但她一向都不會忤逆師父的話，只能訥訥道: “看情況吧?！?/br>
    沈丹青的耐心又快要到極限了，眼看著就要兇她，結果郁良立馬道: “阿央如今還太小了不是您說女子得到二十歲要孩子才妥當么?我們還不急。”說著還往緊握了握衛(wèi)央的手。

    沈丹青似是松了一口氣，爾后半瞇著眼笑道: “算你小子還有良心，當初把阿央嫁給你是對的啊?！?/br>
    衛(wèi)央心道:那是你沒看到他背信棄義的時候!

    郁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實在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事讓衛(wèi)央不高興了，只聽衛(wèi)央道: “師父您又不幫我們夫妻二人帶孩子，問這許多做什么?”

    沈丹青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 “老頭子我過了今日就去云游四海咯，等你們有孩子了我再回來，看看有沒有資質學醫(yī)。”

    衛(wèi)央: “……”這么慘的嗎?

    還沒出生就已經預定了要被師父摧殘的局面。

    她的孩子好可憐。

    衛(wèi)央低咳了一聲，故作不解， “師父，這樣就亂輩份了呀，您是我的師父，怎么還能做我孩子的師父呢?”

    沈丹青斜睨了她一眼， “怎么?還怕我給你教壞孩子?”

    衛(wèi)央急忙擺手， “這怎么可能?師父您技藝卓絕，怎會教壞呢?只是徒兒擔心這個輩份的問題……”

    沈丹青揮了揮手， “放心吧，我才沒那么多功夫，教個你就夠費心的了。往后你的孩子，我也就隨意指點而已?！?/br>
    帶了這么多年的徒兒，那肯定啦得看著她的孩子出生，他可不想重蹈師叔的覆轍，小師妹成親之后就完全和他們這些人斷了聯(lián)系，安安分分的成了京門貴女，衛(wèi)央雖嫁到了皇家，那也是他的徒弟!

    衛(wèi)央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但還有個問題，她弱弱的問道: “那您和師兄之間……”

    問題不解決就去云游四海，那也太不地道了些。

    沈翊的自尊心強著呢，自小什么都做的比同齡人好，就是為得沈丹青一句夸，偏偏這個爹是個奉行“不能夸，得罵”教育方針的人，是故沈翊一向都不允許自己出差錯。

    他自小就事事做到完美，這才從來都沒被沈丹青罵過，但今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沈丹青把他批的體無完膚，跪在地上的沈翊該有多難受。

    可沈丹青卻淡淡的閉上眼睛，拂了拂手， “時日久了，自然也就忘了?！?/br>
    衛(wèi)央無語， “師父，這樣師兄心里一直都會有疙瘩的?！?/br>
    “那便有著?！鄙虻で嗟膽B(tài)度也強硬了起來， “難不成還讓我去給他賠禮道歉?”

    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爹給兒子賠罪!說出去哪還有半分顏面?

    衛(wèi)央便知道這是師父的面子心理又犯了，冷哼道: “那師兄將近兩月未歸，在路上風餐露宿的，本以為回家能有頓熱騰騰的飯菜，結果未料想是一頓辱罵，您便是這樣教養(yǎng)他的么?

    大人總教導我們要知錯就改，這話您也不止說了一次，為何您自己就做不到呢?!”

    ————————

    第39章

    賠禮

    衛(wèi)央這話把衛(wèi)景和衛(wèi)李氏說的都慚愧的低下了頭。

    衛(wèi)李氏是個性子軟的，但在教導孩子方面一向是以身作則，是故她率先道: “這事兒今日是我的不對，一會兒等翊兒回來，我便主動向他道歉。”

    她說著還戳了戳衛(wèi)景的胳膊，其實大家一起相處了這沒多年，誰還看不出來沈丹青只是單純的拉不下臉來跟兒子道歉，現(xiàn)在她們給遞個臺階，他也才能下得來。

    衛(wèi)李氏繼續(xù)道: “翊兒自小就乖巧，一向都進退有度，待人謙和，如今都快要弱冠之年，都還沒個媳婦兒，但他可不是貪財好色之人。這事兒怪我，一點都不過腦子的就給翊兒定了罪，待會兒等他回來，我必是要好好的賠禮道歉?！?/br>
    說著她拍了拍衛(wèi)央的胳膊，淺笑道: “央兒說得對，我們自小便教導她們要知錯就改，勇于承擔錯誤和責任，但自己都沒能做好榜樣，她們又能怎么學呢?”

    衛(wèi)景看著自家夫人瘋狂的使眼色，立馬也明白了過來，赫然一笑道: “夫人說的極是。央兒雖自小被咱們嬌慣著，但也沒養(yǎng)成飛揚跋扈的毛病，這不還是咱們以身作則得好么?如今像小輩道個歉也沒什么，畢竟翊兒在外面受了這么久的苦，辛苦奔波回家來也沒感受到一點兒家的溫暖，是咱們這些大人的失職。”

    衛(wèi)央看爹娘都如此配合，心里暗自偷笑，但臉色依舊凝重，沉聲道: “師兄自小就努力，雖然沒娘但一點都不比那有娘的孩子差，缺少母親關愛也就算了如今連父親的一句夸贊都得不到，反倒還會受責罵?！?/br>
    說著她便嘆了口氣，垂下頭道: “真不知若是師娘看見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受到如此苛待會不會傷心呢?！?/br>
    這幾人一唱一和一應答的，讓沈丹青的臉色都變得青一陣紅一陣，待到衛(wèi)央話音剛落，他便一拍桌子，無奈道: “好了!我同他說清楚了再走還不行么?”

    真是一幫不饒人的主。

    本來這頓家宴可以早早開始，可沒料到發(fā)生了這樣的事，衛(wèi)清跑遍了半個京城才找到了沈翊，他的身側還蹲著一個可憐兮兮的阿蕪。

    阿蕪眨巴著眼睛，眼淚欲落不落，沈翊背過身站在巷子口，看也不看她。

    阿蕪嫩白的小手揪著他的衣服下擺，攥的緊緊的，衛(wèi)清上前喊了一聲， “沈兄。”

    沈翊直接抬了抬手， “我不回去，莫要叫我。”

    爾后蹲下身子，拉著阿蕪的手腕，幾乎是連拖帶拽的把阿蕪揪到了衛(wèi)清的面前， “把她帶回去給衛(wèi)央，我還有事，先走一步?！?/br>
    他實在沒有那個閑情雅致再去面對他爹，簡直是無理取鬧!

    衛(wèi)清急忙拉住了他，訕笑道: “沈兄這是說得哪里話?大家都是一家人，你這大過年的不回家過年要去哪里?大家之前都是豬油蒙了心，一時懷疑起你來，你若是氣得話打我?guī)紫?，這家改回還是得回啊?！?/br>
    “回去還不是被人冤枉的份?”沈翊冷哼道: “回去之后還指不定被人怎么編排呢?！?/br>
    “誰敢編排你啊?！毙l(wèi)清訕訕的摸了摸鼻頭兒， “你現(xiàn)在就是家里的祖宗，大家都得供著，畢竟我們這沒理么?！?/br>
    衛(wèi)清一邊說話一邊拉著他往家里走，另一只手還扯著像個小豆丁的阿蕪， “你要是覺著氣呢，那就打我，反正我皮糙rou厚的，也被家里打慣了，千萬別生氣，氣著自己不值當。”

    說著揚了揚阿蕪的手腕， “這小丫頭從哪里找到的?看上去可滑頭的很啊，年紀輕輕懂得倒不少，還懷孕，演得跟真的死的，我們差點都被她給蒙騙了?！?/br>
    “今兒個要不是meimei，你的救命恩人就得被冤枉死?！毙l(wèi)清說著就朝阿蕪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年紀輕輕，那青樓里的mama都是壞人，可別信她們的話?！?/br>
    阿蕪忍著疼搖了搖頭， “不是，mama雖然脾氣不好，但她對我來說是個好人?！?/br>
    “怪不得要被人賣去青樓呢?！毙l(wèi)清真是恨鐵不成鋼，又朝著她的腦袋敲了一下， “那mama把你買過去是等你長大了讓你接客的，一點兒都不好。就你這腦子，被人賣了還得替人數(shù)錢?！?/br>
    阿蕪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淚光盈盈的看著衛(wèi)清，一字一頓道: “我被賣了是因為窮，我家里吃不飽飯，所以把我賣給了mama。mama是為了讓我以后給她鉆錢，但她起碼讓我吃飽飯了?！?/br>
    阿蕪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擦掉眼淚，哽咽道: “我娘說了，沒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吃不飽飯的時候看見誰都不親。你們都是貴人，哪里懂我們活下去有多難?”

    衛(wèi)清被一個十歲的小丫頭說的啞口無言，明明是個小豆丁，說出來的話總是意外的讓人成熟。

    他無奈道: “算了，我說不過你們女人。總之，你今日的做法是錯的，你可明白?”

    阿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講道理哪里還分什么男女?不過今日的事是我錯了，我對不起沈家哥哥，可他不愿意原諒我?！?/br>
    “你沈家哥哥脾氣好，但也有底線，你可不能這么欺負他?！毙l(wèi)清道: “待你誠意夠了，他也就原諒你了?！?/br>
    “多嘴?！鄙蝰葱表诵l(wèi)清一眼，看得衛(wèi)清打了個激靈，但他只是聳了聳肩膀道: “你可別說，你一回來，家里立馬有了年味，之前那幾天，你和meimei都不在，這年過得也沒什么樂趣?！?/br>
    “縱使你不想回去看見你爹和我們，那你也得看看meimei吧。”

    *

    沈翊甫一進門，衛(wèi)李氏便急忙上前給他賠禮道歉，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阿蕪一眼，阿蕪嚇得縮到了沈翊的身后，緊緊的拽著沈翊的衣擺不放。

    衛(wèi)李氏道過歉，味精也上前和他道了歉，沈翊的臉色雖然依舊不好，但自小就養(yǎng)成的克己守禮的習慣還沒有放棄，忍著不耐給兩位長輩見了禮，并且嘴上原諒了他們。

    心里其實還是有一些膈應的。原本以為衛(wèi)家夫妻是他的第二父母，可沒想到，親爹不信自己的品行，這兩人也不相信自己。

    這心一下子就涼了。

    涼了的心哪是這一時半會能暖過來的呢?

    衛(wèi)李氏看著他的臉色便知道這事兒得是個慢過程，她心中有愧，便一直用愧疚的眼神看著沈翊，而沈翊則用那種不疾不徐的目光盯著沈丹青看。

    他倒要看看，衛(wèi)家父母都已經給他道了歉，這位親爹會不會拉下臉來給他賠罪。

    沈丹青面對眾人的目光，如坐針氈，良久之后終于站起身來看著沈翊道: “路上辛苦了?！?/br>
    沈翊勾了勾唇角，冷笑一聲，皮笑rou不笑的那種表情往往是最容易讓人心里不舒服的，沈丹青看著他的這個笑容就覺得心里不耐煩，本想著明日出去之后就一切都好了，時間總會抹平一切的。

    但衛(wèi)央說的也有道理，他要是不做出個樣子來，日后還怎么服眾?

    可這低頭道歉認錯實在是太難了，簡直是把他的臉摁在地上摩擦，他還不能反抗。

    做過良久的心里建設之后，在衛(wèi)央的眼神鼓勵下，他這才輕聲道: “對不起啊，你爹我不是故意的?！?/br>
    “不是故意的?”沈翊抬眸直視他， “這事兒你錯了便是錯了，頭上頂著天下第一神醫(yī)的名頭難道就真覺得自己的醫(yī)術天下無敵了么?你就不懷疑一下自己兒子的品行是否那么不堪?”

    沈翊冷笑著把阿蕪扯到自己身前， “你看看她，她剛剛十歲，身子還是八九歲的狀態(tài)，她懷孕?你也信?!作為一個醫(yī)者最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了么?”

    沈丹青被自己兒子批的面紅耳赤，這一生他最驕傲的就是這個頭銜，可在自己兒子眼里這竟然一文不值，他心底怒火中燒，厲聲道: “你爹不厲害，你倒是厲害，一走幾個月不歸家，回來就帶著個青樓的小女娃，你讓誰不多想?!”

    “你爹這輩子都沒邁過青樓的門坎，你倒是好，還曉得從青樓里贖人了。難不成贖來做童養(yǎng)媳的么?”

    沈翊被他被混賬話氣的胸口疼，他紅著眼睛道: “即便是做童養(yǎng)媳又怎么樣?我十九歲，又不是九歲，為何不能談婚論嫁?你對我不管不顧，難不成還不準我自己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