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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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情緒不太細致,有些粗糙。 陸成則只當看不見,沒有喊卡,便算是過了。 鏡頭緩緩切到臺上。 兩邊紅色的簾幕動了動。 “花魁蘇醉!登場!” 一聲高喊,下頭的群演登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盯著臺上看,無論是場內(nèi)的人,還是場外的人。 而在萬眾矚目之下,首先從簾子里伸出來的是一雙瑩白的手,寬大的袖口露出了半截小臂。 這雙手,真可以稱之為纖纖玉手。 在鏡頭大屏幕里展示得更加清晰。 圍在導演后面和導演一同看屏幕畫面的幾個演員,只覺得這鏡頭一轉(zhuǎn)到虞漁這邊,質(zhì)感便從剛剛商業(yè)片場景一下子變成了電影似的慢鏡頭似的。 是真有這種感覺。 那雙手簡直漂亮得不可思議,涂著朱紅的丹寇,活色生香。 蘇醉從簾子后面緩緩地走了出來。 這是虞漁第一次,將紅娘教她的成為一個花魁所需要的所有技藝,完整地展露了出來。 從姿態(tài)到神情,每一個細小的點,她終于在這次虛假的臺上,在鏡頭里,展現(xiàn)了出來。 她走路的姿勢,真可謂款款而行。 細細的腰肢宛若迎風擺動的柳條一樣。 現(xiàn)代人真的沒有見過這種姿態(tài)。 這原來就叫弱柳扶風。 而姿態(tài)不過是她的一部分,鏡頭移到她臉上的時候,才令人冷嘶一口氣。 蘇醉的傾國傾城若是單去想象,總難找到很可靠的參照物。 但是看到虞漁這張臉的時候,便有了參照物了。 在場除了許沉昇,沒人見過虞漁在戲里頭的表現(xiàn)。 所以就像方才眾人所想的那樣——大家都在懷疑,虞漁那張臉上鏡會不會像現(xiàn)實里一樣漂亮。 而事實證明,虞漁的臉非常上鏡,因為她的骨相和皮相貼合得那樣緊致,每一處的陰影和留白都恰到好處。 而她那如同水墨點染似的朝上勾起的攝人心魄的眼,淡粉的兩頰,殷紅色的唇,無論是放大畫面還是將畫面調(diào)得更遠,都美得讓人神魂顛倒。 更加難得的是,當鏡頭里出現(xiàn)她整個上半身的時候,人們只覺得一個傾國傾城的花魁真的從作者的筆墨里走了出來。 她似笑非笑,好像在笑,唇角卻朝下壓,那雙眼睛不再似她在現(xiàn)實里那樣,暗沉沉的,卻又引人忍住不將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眸子里透出的烏光有些暗淡,艷紅色的細線掛在她的脖子上,一顆玉石質(zhì)感的小墜子在印在她棉白的皮rou上,透出一股驚人的妖異來,甚至有點讓人口干舌燥的香.艷感。 那雙眼睛輕輕地掃過臺下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眾人的時候,非常細微地垂下了手,讓袖子朝下滑落,蓋住了她瑩潤的半截小臂,只露出微微翹起的指尖。 臺子中間擺了一個椅子,一把古琴。 她抱起那古琴的姿勢很嫻熟,甚至低頭看了一眼那琴,眼神柔軟,而再看向眾人的時候,她的表情又恢復了方才剛出場的模樣,微微地笑著,那笑里,那泛著粉的桃腮里,透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卻又令人屏息的嬌媚和風情來,她抱著琴,朝眾人福了福身,然后便朝后靠了靠,緩緩坐進了椅子里。 這一次坐下的時候,那艷紅的外衫朝下滑了滑,露出了一邊白膩的肩頭。 “蘇醉”表情微頓,似乎是注意到了。 但這次卻沒有如同方才垂下寬袖一樣,將滑落肩頭的衣衫朝上提。 而是垂下眸子輕輕撫起了琴。 在場圍觀的,還有被請來知道虞漁但并未派上用場的聲樂老師。 卻見她的指尖撥動琴弦。 沉緩的調(diào)子便傳進了眾人的耳朵里。 很快,這調(diào)子變得婉轉(zhuǎn)、糜艷。 而“蘇醉”低頭,紅唇微張,唱出了第一句曲兒。 “開時似雪……”不知是什么調(diào)子,不是戲曲,也不是流行的那種音樂。 這聲音如同黃鶯出谷,卻更加的艷而稠。 讓聽眾聽著,便如同聽著情人輕柔的呢喃,而被卷入了一場風花雪月的夢里。 “謝時似雪……花中奇絕……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br> “占溪風呀……留溪月。堪羞損、那山桃……如血。” 唱到山桃二字的時候,像是水珠在盤底滾動,透出清澈而細微的粘連意味。 “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 “蘇醉”唱曲的時候,微微垂眸,紅唇開合,只讓人感到有種淡淡的凄艷從她身上傳來。 另一個鏡頭拍到了坐在臺下的周水云的表情,他此時微微長著嘴巴,看著臺上的視線似乎有些癡了,耳畔和雙頰都浮上了紅暈。 他的反應(yīng)甚至不用加工。 那是他真的看得癡了,然而卻比他先前的表演,自然不知多少。 “蘇醉”唱出來的曲兒,天然叫人心軟。 這世界上所有的春/藥都比不上讓人心軟的“藥”。 而她偏偏隨意一開口,便讓人心變成了軟趴趴的一團。 就連女一劉敏心,也都盯著那畫面,聽著“蘇醉”的曲子,吞了吞口水。 這…… 【曲子出自于——《鹽角兒·亳社觀梅》 宋代·晁補之】 第40章 你虞大人來咯 ◎9.16更新(二合一有紅包)◎ 她看著虞漁在臺上的表演。 盡管她是女性, 也不由心跳加速起來。 鏡頭里的蘇醉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心醉神迷的美感。 聲樂老師看得震撼極了。 多么柔婉的曲子,多么獨特的唱腔。 在場的人到底知道了什么吳儂軟語,知道了什么叫做身子酥掉半邊。 可是明明在場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她卻仿佛渾然不覺。 臉上沒有露出哪怕一絲得意的笑容, 嘴角雖然是微微朝上彎起, 可是卻仿佛一種熟練的逢場作戲。 一曲終了。 人們卻覺得悵然若失。 “蘇醉”手里的動作緩緩平息。 她抬頭看向眾人, 那雙眼睛里透著某種奇妙的光。 她在彈琴的時候,想著的全是紅娘,她的動作,便不自覺地和記憶里紅娘的動作靠近。 她的眼神, 也變得和紅娘很像。 一曲結(jié)束之后,很快有人過來接過了“蘇醉”的琴,在旁擺了另一把椅子,抱著琴朝眾人福了福身, 便坐下來,重新拂起了琴。人們也許并不知曉彈琴, 但是這琴聲比起剛剛虞漁彈奏的琴聲,在給人的感覺上,便不止差了一星半點, 有如麻布之于綢緞,二鍋頭之于茅臺酒。 “蘇醉”聽到這琴音,表情并未發(fā)生變化,她緩緩起身。 琴聲后期可以調(diào)換, 所以她沒管那彈琴的演員彈的究竟是什么。 她跳了紅娘最愛的一支舞。 前半段柔媚, 而后半段充滿了韌勁。 她的舞步全然沒有跟著琴聲走, 這本該是十分怪異的畫面。 可人們卻硬生生從虞漁的舞步中透出一絲妖異來, 她身上多了一絲風塵的味道, 就仿佛是在人的目光中浸染出來的味道,盡管蘇醉賣藝不賣身,可虞漁知道,所有在風塵之地待過的人,不論怎樣待,只要待過便絕不可能如同閨閣中嬌養(yǎng)出來的漂亮小姐那樣懵懂無知。 她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身,彎腰,仿佛這次舞蹈,不過是她眾多任務(wù)當中的一個。 她仍然在笑,只是眼皮微微下垂,使得人們看不清楚她那雙霧蒙蒙的眼睛里究竟帶著的是怎樣的神色。 睫毛上沒有刷睫毛膏,卻薄如蟬翼而微微上翹。 這個地方人并不少,但是當虞漁跳舞的時候,仿佛整個偌大的劇組,就只存在她這么一個人。 可也不僅僅是美。 虞漁在長著一張寡淡的面容,尚且能把這支舞在上京的貴人面前跳出冠絕天下的氣質(zhì),而回到了現(xiàn)實里,在這副本身就驚心動魄的皮囊下,她跳的這支舞,沖擊力是毀滅性的。 而虞漁還加上了紅娘教給她的所有登臺的技巧。 每一個眼神里,都是柔弱如絲,可動作卻又展現(xiàn)著一股獨屬于女人的柔弱卻堅韌的生命力。 這種生命力里,貫穿的是“蘇醉”作為花魁的悲涼的過去和看似繁華的如今。 沒有一個女子愿意在舊時代成為勾欄里的人,盡管受萬人追捧也不愿。 可偏偏又身不由己。 所以蘇醉一定是悲傷的,可是卻又練就了一身挑逗繁華的技藝。 若是虞漁沒有進入過小世界,就算她再漂亮,也只能表現(xiàn)出漂亮、美好,一舉一動絕不會帶著令人癡迷的艷絕之氣,也絕不可能一垂眸,便讓人感到一種源于紅塵深處和命運根部的悲哀。那種復雜和凄冷,那種艷氣里頭的慘淡,虞漁幾乎完美地表現(xiàn)了出來,并非因為她是演繹的天才,而只是因為……她真正地經(jīng)歷過。 她想起被毒打的痛,冬天洗衣的冷,想起那些客人黏膩下流的眼神,想起紅娘的咳嗽,想起脂粉的香味和紅娘鬢邊的碎發(fā),想起那個看似風光實際冷暖自知的地方,想起那個小小的墓,以及很多年前她感受到的第一縷陽光的溫暖。 這些經(jīng)歷自然而然地在她登臺的瞬間全然地展露出來。 所以從一開始的驚艷,到后來,盯著屏幕的陸成則和幾個男女演員都癡癡地看著屏幕中央的女子,恍然間,他們真的看到了“蘇醉”似的,甚至被帶進了一種綺艷而凄涼的氛圍里,似乎就透過這一曲琴,一首曲,透過她那彎折下來的腰和她眉目間的輕輕的嘆息,看到了她的過往和短暫的一生,一種宿命的凄涼感,驚天地爆發(fā)出來,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