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到張乾歲那邊。

    昨晚虞漁坐在張乾歲旁邊，就和張乾歲說了幾句話，可張乾歲從虞漁起身后，滿腦子都是虞漁那張美得無法重復的臉以及她那說話的語氣和含淚的眼, 張乾歲不用別人提醒, 也知道自己對虞漁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這種興趣一方面是被虞漁那驚人的美貌給吸引住了, 但更重要的是虞漁身上某種古怪的氣質(zhì)。

    如果一個東西美麗, 那么會讓人追逐。

    可如果一個東西美麗又神秘，會讓人飛蛾撲火。

    張乾歲本身就沒有太多的道德觀念。

    他才不管什么他之前喜歡周子雯而現(xiàn)在卻對虞漁產(chǎn)生了興趣會被人說朝秦暮楚，移情別戀。

    你以為他是什么癡情種，他還真不是，他的內(nèi)心深處就跟他那張臉一樣輕浮。

    所以張乾歲看到虞漁給他發(fā)的這條截圖的時候，他第一想法是，虞漁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在釣他，昨天晚上她就和她說了兩句話，怎么今天就來找他了？

    二來因為虞漁來找他，他心中多少有點得意和竊喜。

    他轉(zhuǎn)而想起昨天晚上虞漁坐他旁邊的事，那邊上那么多位置，陳芝方邊上也有空位，她怎么專挑他旁邊坐，而且還坐在他和周子雯中間，意圖很明顯不是嗎？

    可正兒八經(jīng)想起來，張乾歲還記得虞漁在那聊了一會兒他們小時候的事情。

    張乾歲回想著回想著，便下意識為自己在虞漁小時候扮演的角色作了美化，把自己從排擠她的角色變?yōu)榱撕退虼螋[鬧的冤家角色，簡稱青梅竹馬，他的心路歷程比昨天晚上陳芝方還順利一些，因為小時候虞漁確實纏著他不是嗎？難不成她從小就對他有意思，到了現(xiàn)在才好意思講么？

    張乾歲這人自大，可是想到虞漁從小可能暗戀他這事，他就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那是真的腦袋發(fā)燙。

    張乾歲吞了吞口水，臉上便涌現(xiàn)出紅暈。

    張乾歲就沒有陳芝方那種試探了，他自大起來，很搞笑：【一群二世祖，加了也沒用，別加了】

    虞漁回了一個：【??？】

    張乾歲：【沒騙你，和你認識多久了，騙你干什么】

    虞漁：【好哦】

    張乾歲看著虞漁發(fā)過來的“好哦”，硬生生從里面品出幾分乖來。

    她以前也這么乖的么？

    張乾歲不著邊際地想，他也還等著虞漁發(fā)點別的什么消息過來，可惜虞漁什么也沒發(fā)。

    虞漁那張臉在這年輕圈子里一露面，風頭很快便壓過了之前被人追捧著的周子雯。

    昨天晚上的露面，悄無聲意又暗流涌動，雖然虞漁只和身旁的幾個人打了招呼，可人家都看到她了?？吹剿鸵撇婚_眼，也別說他們沒見過世面，而是虞漁真的漂亮得驚心動魄，再加上虞漁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zhì)，對于這些年輕的二代們來說，有一種很特別也很強烈的吸引力。

    虞漁身上那種氣質(zhì)很少出現(xiàn)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們身上，因為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孩子對待什么東西都有些懶洋洋。大概是因為見過世面，有知道階級的分明——向下兼容太簡單，向上爬和某些人比又隔著一座山。所以他們很清楚自己能得到什么并且知道用什么樣的捷徑得到。所以生來不用吃苦。

    只是虞漁身上沒有這種“懶洋洋”，大家記得她漂亮的五官，更記住的是她那雙很亮很亮的眼睛，里面有霧蒙蒙的水光，還有一些讓人感到灼熱發(fā)燙的成分，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確實被吸引住了。

    有人沒去那次宴會，實在不相信有些人說的夸張的話。

    什么把周子雯比得像配角，周子雯的美貌放在班上也是班花，放到學校不說?；ǎ翘岬綄W校里的美女，人們絕對不會忘記提到她的名字。更何況周子雯又清純又溫柔，也算是一部分人的女神，女神的地位自然是無法代替，哪里能別人三言兩語就打發(fā)走了。

    可宴會上的人只言片語又讓他們疑惑，那虞漁真那么漂亮，怎么現(xiàn)在才被人發(fā)現(xiàn)，就算胖，也能看出五官的痕跡，而且胖子瘦下來手上腳上都有肥胖痕跡，說什么完美無缺的大美人，不是開玩笑嘛？

    虞漁對張乾歲和陳芝方也只是釣著。偶爾發(fā)兩條消息，他們就跟聞著腥味的貓一樣，直往她跟前湊，虞漁也只是跟他們聊天，和陳芝方說話若即若離的，帶著幾分看似喜歡又好像被現(xiàn)實所阻礙的憂愁，一旦從語言中透出來，陳芝方一分析，對虞漁的愛意值噌噌噌上漲。

    而對張乾歲就更簡單了，張乾歲頭腦簡單，自大又高傲，虞漁隨便表現(xiàn)得軟妹一點，發(fā)兩句軟綿綿的語音過去，張乾歲的愛意值也噌噌噌上漲。

    虞漁心里有所感慨。她小時候還曾經(jīng)覺得：這個世界上分為暗面和亮面，暗面的人比如她，永遠也是灰撲撲地呆在人群的角落里，而亮面的人比如長相出眾、從小就是中心人物的張乾歲、陳芝方，永遠是人群里的主角。

    她還想過：暗面的人永遠無法融入亮面?，F(xiàn)在看來，她完全錯了，所謂的亮面，不過是被她的幻想的太陽照出來的明亮，只要她把心里的太陽遮掉，他們便會暗得烏漆抹黑，隨意用點小手段，他們就看起來暈頭轉(zhuǎn)向，不堪一擊。

    現(xiàn)在她才是那個亮面里的人。

    虞漁心中想到這些，不由對他們升起一絲輕蔑，以前心中的顧慮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算不說別的，他們小時候?qū)λ龅哪切┯憛挼氖虑?，也足夠讓虞漁把惡劣加諸他們身上了，更何況虞漁還要利用他們?nèi)透改傅墓径冗^難關，稍微給點甜頭，他們就會自己上鉤。

    虞漁的這些技巧有一部分是在游戲?qū)W的，有一部分則是自己透過他們看她的眼神變化摸索出來的。

    從小生活在陰暗的沒人注意的角落里鍛煉出來的敏感心緒，倒也對她幫有用。

    這天下午，蘇疊又提前給虞漁發(fā)了定位。

    虞漁說：【好，到時候來了給你發(fā)信息】

    蘇疊：【好！】

    從這條信息開始，蘇疊便在清吧里等啊等，等啊等，他每隔幾秒鐘，便要看一會兒手機。

    蘇疊也告訴自己別顯得那么不值錢，可是蘇疊有些控制不住。

    直到八點零九分，虞漁給他發(fā)來一條消息：【我在門口了，你在哪？】

    他出門第一眼就看到虞漁了，看到虞漁的那一刻，蘇疊呼吸都靜止了，網(wǎng)上有個詞叫一眼萬年，蘇疊那時還覺得太煽情，可現(xiàn)在看到虞漁，他覺得這詞是主動砸在他腦袋上的。

    那雙眼睛確實就是他之前在電競的帖子里看到的觀眾席上的眼睛，只是站在路燈下，她的睫毛如同欲飛的蝴蝶，燈光灑在她身上，讓她抬眸看向他的那一刻，顯得有些不太真實。蘇疊差點溺死在虞漁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神里。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還對虞漁說過：“長得漂亮的人都差不多?！?/br>
    虞漁還很果斷地否定了他，他那時還覺得虞漁興許自我欣賞過剩，現(xiàn)在看來，哪里是虞漁自我欣賞過剩，分明是他沒見過世面。當然，他其實是見過世面的，見的、談的美女真的不少。

    只是和虞漁一比，那真的是如同螢火之于明月，蘇疊想。她但憑那水靈靈的眼睛，就已經(jīng)可以蔑視很多人了。

    虞漁：“蘇疊么？”

    她上下不留痕跡地打量了蘇疊兩眼。

    蘇疊長相俊秀，穿搭很好，顯得他身高腿長。

    且他很有氣質(zhì)，一看就教養(yǎng)很好。

    “嗯，程魚？”

    蘇疊叫她名字的時候，腦子里也在想，難怪叫程魚啊。

    之前他還聽這名字好奇怪，現(xiàn)在回顧一下，程魚，沉魚。

    她真是人如其名，蘇疊愈發(fā)在心中給虞漁留出一個特別的空隙，心臟也開始打起鼓。

    虞漁一看蘇疊的神情，便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虞漁走過去和他并肩，側(cè)頭朝他看，問：“你怎么發(fā)呆呀蘇疊，不帶我進去嗎？”

    蘇疊“啊……”了一聲回過神來，說：“對不起，我……看你看得有點……?！?/br>
    虞漁“哦”了一聲，說“知道啦”。

    她指了指里頭，意思是：那你現(xiàn)在快帶路呀。

    蘇疊領著虞漁進去，里面人不算少，但也稱不上爆滿。因為外面有幾個酒保守著，蘇疊和他的老板朋友說了，今天晚上限制人數(shù)?？膳笥岩苫螅皇钦埩艘粋€挺有名的民謠歌手過來唱歌嗎？還專門給他哥打了電話，怎么就限制人數(shù)了？

    知道朋友朝朋友一瞥，看清楚蘇疊小心翼翼護著進來的那女孩后，朋友理解了。

    朋友不僅理解，湊過去和和虞漁打招呼的時候，只覺得心神不寧。

    直到蘇疊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才收回了有些不受控制黏在虞漁身上的眼神。

    回過神來，朋友出了點冷汗。

    他看著虞漁臉上被暗光層層疊疊帶出的陰影和微光，一時間覺得所謂的“□□熏心”是如此真實，真有長這樣的啊。看蘇疊那千般萬般護著的樣子，朋友察覺到自己差點失態(tài)。

    蘇疊不知道多少次偷看虞漁的側(cè)臉，虞漁坐在位置最好的卡座上，面前的幾臺擺了一杯低濃度薄荷味酒精飲料。虞漁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蘇疊問：“怎么了？是不好喝嗎？”

    虞漁直搖頭，說：“好涼?！?/br>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從虞漁嘴里吐出來，蘇疊盯了一會兒幾臺上的淡綠色飲料，看著透明的杯壁上緩緩冒出晶瑩的水珠，又順著杯壁往下滑，打濕了暗色的臺面。蘇疊忽然感覺自己的自制力有些稀薄，他努力地將自己的視線轉(zhuǎn)回膝蓋上，卻見邊上的女孩有了動靜，她伸出手指，兩天前做的粉色暈染還未換，貼在了布滿水珠的冰冰涼涼的杯壁上，蘇疊呼吸一窒。卻聽虞漁忽然說：“雖然很涼，但是用手碰這種顏色，又忽然會有點食欲?！?/br>
    她語氣就和他曾經(jīng)在耳機里聽到過的聲音一模一樣。

    只是脫離了電流的聲音，她的呼吸聲和語氣里一點點細微的起伏，都朝著蘇疊耳朵里鉆。

    蘇疊覺得自己的神經(jīng)被拉成了細細的線，他不受控制地將眼神轉(zhuǎn)向虞漁，與虞漁視線相望的時候，頗有藝術設計感的小舞臺上傳來了動靜。

    虞漁看著舞臺上出現(xiàn)的民謠歌手，眼神亮了亮，她用帶著水珠的手碰了碰蘇疊的手背，以示友好。

    蘇疊被這冰涼的感覺刺激得朝后縮了縮，卻聽到虞漁帶著高興的意味朝他說道：“能在網(wǎng)上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我喜歡他很久了?！?/br>
    虞漁指了指臺上的民謠歌手，眼神里富含的聚攏著的光，讓蘇疊下意識想要逃離。

    朋友兩個字讓蘇疊感到如墜冰窟，手上也還殘留這冰的味道。

    民謠歌手的聲音滄桑而充滿故事性，虞漁支著下巴聽得很入迷。

    偶爾會跟著哼兩句，別人聽不到，但這聲音卻全部傳進了蘇疊的耳朵里。

    這也算是虞漁和蘇疊在現(xiàn)實中第一次碰面，虞漁表現(xiàn)得很自然，而蘇疊表現(xiàn)得太不自然了。

    蘇疊心情有些復雜，可虞漁卻回過頭來問他：“我能不能上去和他一起唱呀，我真的很喜歡她?！?/br>
    虞漁又用那種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蘇疊完全不能招架，于是回過神來便在歌手唱完三首歌回到后臺的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聽到要“返廠”，歌手心有不忿，但知道蘇疊是老板的兒子，他又賣了個面子重新出現(xiàn)在前臺，清吧全是年輕人，氣氛好得不行，不少人舉著手機拍照，為了發(fā)個見到明星本人的朋友圈，安可的前奏剛剛響起，一個女孩便從側(cè)面的樓梯走了上去，和歌手握了握手，下面便有人遞來了話筒，歌手還愣著，虞漁便自己唱起了第一句。

    那旋律本身帶著幾分粗獷，可由虞漁唱出來的時候，整個清吧都彌漫在一種特殊的溫柔里。

    清甜而帶著幾分懶調(diào)的聲音，簡直要把人溺斃。

    虞漁的眼神輕輕朝下面一掃，一片呆愣和寂靜。

    她彎唇笑起來。

    虞漁被拍進了他們的手機里，又變成了惹眼的文案。

    虞漁下去之后，蘇疊還愣著沒反應過來。

    后來她和蘇疊聊了一會兒，才告訴蘇疊，她不叫程魚，叫虞漁。

    蘇疊沒聽清，虞漁就用手機打字給他看。

    蘇疊才回過神來，才有了概念：虞漁在網(wǎng)上對他說的名字都是假的。

    他正要苦笑，卻聽虞漁小聲地解釋：“我還以為你也用的假名呀?！?/br>
    蘇疊便覺得，好像這個假名也沒那么讓人傷心了。

    蘇疊問起來謝竟存的事，裝作隨口問問：“你和那個打職業(yè)的分手了么？”

    虞漁說：“是啊。”

    蘇疊又問：“你是真心和他談的嗎？還是說只是玩玩而已？”

    虞漁回答得很快：“真心呀，我很喜歡他，因為他很厲害，又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