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說到一半,雨師瑤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不妥當,抬眸一看,謝策玄果然用冷冰冰能殺人的目光盯著她。 因為,她這樣一說,就好像濯纓的出生,完全就是個錯誤。 一個除了人皇之外,沒有人覺得正確的錯誤。 在眾人各有心思的打量中,緊抿著唇的濯纓濃睫輕顫,半晌,她語調(diào)平緩道: “她的愿望原本就不可能完成?!?/br> 在望仙村,阿姮雖然沒有近親,但村子里的人與她多少都有些親戚關(guān)系,再加上她會些醫(yī)術(shù),能給大家治病,沖著這份手藝,大家也會對她尊敬三分。 這已經(jīng)是極難得的了。 但出了望仙村呢? 她的美貌會引人注目,她的錢財更是誘人,更別提她的前情郎還是人皇之子,當朝的太子殿下。 若他執(zhí)意要娶阿姮,甚至不用自己親自出面做這個惡人,他手中的權(quán)勢輕輕揮動一下翅膀,便能夠輕而易舉地掀起滔天巨浪,摧毀她們美好的愿望。 這些事,沒有讀過書的阿姮不明白,與世無爭一心成仙的蛇仙也不明白。 靈胥只知道,待她閉關(guān)五年后再出世時,當初的太子闕已經(jīng)成為了新一任的人皇。 而在他與名門世家出身的皇后大婚的當日,后宮之中,懷胎十月的姮妃也在這一日臨盆。 作者有話說: 心痛tat 第102章 102 ◎重建(二合一)◎ “……再去端一盆水來, 快!” “參湯呢!還沒熬好嗎!” “動作都快一些,血太多了, 再準備干凈的帕子來!” “醫(yī)師為什么還沒到!再派人去請醫(yī)師!” 敞開的殿門內(nèi)飄出濃烈的血腥氣, 宮人們匆匆進出,端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那些黑紅色的血,暗得并不正常。 或許是因為視角主人心緒混亂的緣故, 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幻境也變得天旋地轉(zhuǎn),動蕩模糊。 “……為什么?” 床榻上的女子抬起一張汗涔涔的臉,望向只有她能看得見的故人。 “你為什么沒有聽我的話?為什么, 要違背當初跟我的約定。” 靈蛇吐信,嗓音里滿是冰冷的憤怒與痛惜。 然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女子因痛苦而無法回答她的問題,朝靈胥伸來的小臂瘦可見骨,迸起的青筋仿佛要從那嶙峋皮囊下掙出。 如拼死掙扎的母獸般,她竭力抓住最后的一線希望: “救救我的孩子?!?/br> “靈胥……救救它?!?/br> 這話不僅沒令靈胥心軟, 反倒激怒了她: “我讓我救它?你自己都快死了你不明白嗎!是誰給你下的毒?你自己就是醫(yī)女, 為什么還會中別人的毒?阿姮, 你為什么……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簡直恨不得將阿姮抓起來問個清楚, 但胸中的怒火還未真正燃燒,就被對方的眼淚澆滅。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阿姮落淚。 不為她自己的命運,為的, 是她腹中還沒出世的孩子,一團不會思考的血rou。 ……罷了。 蛇仙化作一道靈光,眨眼便沒入了阿姮的識海之中。 “她的心口……” 伏曜看著床榻上的女子心口溢出的光, 神色有些驚愕。 因為就在蛇仙進入她的身體之后, 絲絲縷縷的靈力便朝她心口匯聚而去, 凝結(jié)成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光核。 光核凝成的同時, 原本已經(jīng)氣若游絲的女子終于止住了血, 恢復了幾分氣力。 葉時韞猜測:“是金丹嗎?” “像,又不像?!敝x策玄若有所思道,“姮妃不是修行之人,就算擁有金丹,也無法起死回生,這看起來更像是別的什么東西……” 還未等眾人猜出個結(jié)果,就見床榻紅被之下有了動靜—— 姮妃誕子的同時,嬰兒啼哭聲與大婚的嗩吶聲齊聲奏響,劃破混沌長夜。 濯纓只看了一眼宮人捧出的那個濕漉漉、染著一身鮮血的孩子,很快便又將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母親身上。 恢復些許血色的她抱過剛剛出世的小公主。 那是個并不好看的孩子,然而姮妃的眉眼中卻盡是希冀與愛意,仿佛這是比整個天下還要沉重、還要珍貴的寶物。 宮人們連聲道賀,又安慰姮妃,說即便是個小公主,陛下也一定高興,否則也不會提前取了名字。 姮妃摸了摸小公主的額發(fā),卻道: “誰稀罕他取的名字?” 屏退宮人的姮妃望向默然佇立在塌邊的靈胥。 “是你救了她,靈胥,你來取她的名字吧。” 終于以人形現(xiàn)身的蛇仙靈胥,果然生了一張與姮妃不同的臉,她的容貌更為英氣,不見半點女子的柔與媚,然骨骼清麗,眉如刀裁,其出塵絕俗的氣質(zhì)遠無法用美與不美來衡量。 “……別著急謝我,我只能救你,不能救她?!?/br> 靈胥冷冷瞥了一眼她懷中皺巴巴的猴子,難以置信姮妃拼命生下來的就是這么一個丑東西。 “什么意思?” “我用我的半顆心替換了你的心臟,才讓你能勉強活下來,但你中的毒卻仍然留在這個孩子身上,除非用我剩下的半顆心救她,否則,她活不過三歲?!?/br> “……” 活不過三歲? 上清眾人面露訝色。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濯纓在被上清天宮接走之前,是怎么活下來的? 濯纓沒有說話,但她看著姮妃慘白如月的臉色,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猜測。 一只寬厚溫熱的手掌忽然覆住了她的手背。 少年目視前方,并未看她,只是無言地緊攥著她冰冷的指骨,仿佛要將他掌心熾熱的溫度一點一點地傳遞過來。 畫面再度急速變換。 靈胥并未一直停留于大雍皇宮中。 盡管她內(nèi)心是很想殺掉人皇帝闕的,然而她嘗試過幾次后發(fā)現(xiàn),仙妖都無法近他身前,就算想要買通凡人刺殺他,但他位高權(quán)重,那些亡命之徒還沒靠近就已經(jīng)被大雍軍射成了篩子。 而且她剖心換給姮妃后,仙力也衰弱了許多。 靈胥只能暗中潛伏,等待時機。 從眾人的視角來看,靈胥看似一氣之下干脆利落地離開了大雍皇宮,然而在姮妃不知道的時候,她又會口是心非地偷偷回來看她。 入宮后便不再看書的姮妃,讓人皇搜羅了許多與修行秘法有關(guān)的典籍,送到她的宮殿內(nèi)。 姮妃晝夜不息的看,試圖從書內(nèi)尋找些什么。 靈胥知道她在找什么,她一定是想將自己如今這顆心換給她的女兒。 但靈胥不覺得她一個凡女能做到這種事,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姮妃宮中的書越累越多,多得她無暇看顧自己剛出生的女兒,人皇頗有怨言,但他也拿姮妃沒有辦法。 自從他娶皇后入宮后,姮妃再也沒有讓他留宿在她的宮中。 有次人皇忍無可忍,難得對她大聲喊: “你是孤的妃子,住在孤的皇宮,竟敢趕孤走?天下何曾有這樣的道理!” 姮妃淡淡瞥他,那一眼與濯纓冷眼睨人時的神態(tài)足有九分像。 “別人用過的東西,我嫌臟?!?/br> “你放肆!別以為孤寵愛你你就能無法無天!” “差點死過一次的人,沒什么可怕的,我不過是你的掌中玩物,你要殺我,不過是一句話的事?!?/br> 姮妃漠然翻過一頁書,這話戳到了人皇的心虛之處,他的氣焰頓時消失了七八分。 暗處旁觀的靈胥見這兩人吵架,唇角冷冷彎起。 姮妃又道:“要是不殺,記得再送些書來,之前送的都看完了?!?/br> 人皇臉色又青又紅,重話就在嘴邊,但最后也只是氣沖沖地拂袖離去。 隔日,宮中寺人便又拉來了一車新書。 春夏秋冬倏忽而過,她就這樣看了一年兩年,有幾次靈胥來時,見她宮中無人,才知她被叫去皇后宮中罰規(guī)矩。 “……你之所以會中毒,與她也有關(guān)系吧?!膘`胥瞇著眼問她,“要我?guī)湍銌???/br> 姮妃笑了笑。 這一笑,仿佛又回到還在望仙村時的模樣,人皇想盡一切辦法都不能再見她如此笑容,但卻輕而易舉地展現(xiàn)在了靈胥的面前。 “不用了,我沒有那個心情?!?/br> “她可是差點害死你!”靈胥瞥了眼門外牙牙學語的小女孩,“而且,即將害死你的孩子,你就這么任由她欺負?就不想讓她付出代價?” 姮妃眼神忽而落寞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