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召將(一更)◎ ……逃! 在親眼見到落日弓弓陣全開的景象后, 這是浮現(xiàn)在他腦中的唯一一個念頭。 仙人斗法,有時不必真正交鋒, 就能夠感知到孰強孰弱, 尤其是在兩人都已經(jīng)決定動真格了的時候。 幾乎是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青溟真王就確定,他絕對不能在此時與赤水濯纓正面對上, 因為他看到了對方的眼神—— 這個女人是瘋的。 她根本不怕死。 青溟真王的感覺沒錯,此時此刻的濯纓,她的每一條神經(jīng), 甚至于每一根頭發(fā)絲都是興奮的。 天道所言的十萬功德化作充沛的仙力,在她晉階之后涌入體內(nèi),沖撞著她的奇經(jīng)八脈。 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太過強大,她遠(yuǎn)比常人羸弱的身體一時無法容納這樣強大的仙力,之前與人皇對話時, 與青溟真王對峙之時, 她都一直在試圖理順體內(nèi)這股仙力。 但都收效甚微。 直到此時, 她將這些之前拼命壓制的仙力轉(zhuǎn)而化作了眼前這龐大的落日弓弓陣, 體內(nèi)橫沖直撞的仙力終于有了傾瀉而出的出口,奇經(jīng)八脈的劇痛感也隨之消失。 隨即涌上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 自濯纓有記憶開始, 便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疼痛如影隨行, 以至于平時的一些小痛小傷濯纓根本覺察不出來。 但現(xiàn)在不同了。 那些如附骨之疽的病痛徹底從她身上抽離, 她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舒展、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好像只要她一抬手, 就能劈山斷海—— 濯纓心念微動, 周身弓陣次第凝出上百只羽箭, 朝著正欲逃出皇宮的青溟真王齊齊瞬發(fā)! 無數(shù)箭矢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那道松綠色的身影已經(jīng)以常人難及的速度撤逃,然而肩頭仍然被一箭貫穿,將他重重?fù)サ乖诘亍?/br> 見血了。 青溟真王心中微沉,顧不上肩頭傳來的劇痛,立刻回身以青火護(hù)體,試圖將飛來的箭矢一把燒光。 然而—— 唰唰唰——!! 【哈哈哈哈哈!蠢貨!吾之弓陣豈是那么容易就能破除的!就算他擁有九幽神火,但他根本沒有與你搏命一戰(zhàn)的勇氣,怎么可能得到神火的認(rèn)可?】 落日弓看著身中十多箭的青溟真王,宛如一個頑劣的孩子般大笑起來。 九幽神火,乃上古三神火之一。 這類上古遺物雖是天地造物,但須彌仙境一向自認(rèn)為是天地之主,將它們牢牢把控在手中,絕不允許其他仙族沾染。 青溟真王的九幽神火就是從前任真王處繼承而來。 只是不管神火還是神武,都有自己的靈性。 就如之前濯纓得不到落日弓的認(rèn)可,所以她只能發(fā)揮出十之二三的力量,而青溟真王繼承了九幽神火,哪怕這神火來歷再大,在他的手中,也不足矣展露出它原本的威力。 “別笑了,”濯纓道,“青溟真王避開了要害,他還沒死?!?/br> 落日弓斂了笑意,嘟嘟囔囔: 【怎么還沒死,真難殺啊,你快點,別讓他跑了!】 九幽神火的失效讓青溟真王怔了好一會兒。 這可是上古神火!寰宇本源之火!能夠演化諸天,毀滅天地! 但他來不及晃神,頭頂弓陣發(fā)動的聲響如催命符,青溟真王取出傳訊法器咬牙大喊: “厲星瀾!讓你的魔將護(hù)送我離開!厲星——” 話只說到一半便被第二撥密如雨落的箭矢打斷,青溟真王只得避閃。 天道到底賜予了她多少功德? 她到底還有多少仙力! 原本在與謝策玄纏斗的魔將們陡然被什么定住,停了下來。 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他們所有人調(diào)轉(zhuǎn)方向,全速回護(hù)被濯纓如甕中之鱉圍困的青溟真王。 身形魁梧的魔將如一座巨山將青溟真王護(hù)在身后,他們無知無覺,只聽命行事,即便被濯纓的箭矢射穿也不會有絲毫退卻之意。 有了這一層屏障,青溟真王總算得到喘息之機。 他一邊療傷,一邊計算著濯纓的仙力。 差不多了吧。 即便她能與她的法器同調(diào)共振,借法器發(fā)揮出遠(yuǎn)超自己百倍的實力,但她終究只是個中三品的仙人,仙力根本不可能支撐她長時間的展開弓陣。 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極限了,該到極限了,箭雨很快就會停下來—— 怎么還沒停?。?! 不只是青溟真王,就連謝策玄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落日弓:【好多妖魔!殺!全都?xì)⒘耍 ?/br> 濯纓:“嗯嗯?!?/br> 落日弓:【放心吧,這些魔將也不是不死之身,再來兩波箭陣,他們絕對撐不??!你累不累?要是累了我們就緩一口氣再繼續(xù)殺!】 濯纓:“嗯嗯,不累,繼續(xù)?!?/br> 她的語調(diào)聽上去十分輕松,仙力也在源源不斷地供應(yīng)著弓陣,落日弓只管與她心念合一,凝箭射殺,根本沒有察覺到別的異樣。 但謝策玄抬起頭看向上空的身影,之前還面色紅潤的那張臉,現(xiàn)在看上去慘白的嚇人。 ……她這副模樣還繼續(xù)個屁! 謝策玄趁著濯纓又一波箭雨急落而下的間隙,橫亙在她和青溟真王之間。 他背對濯纓,緊盯著那些礙事的魔將道: “赤水濯纓,在我殺光這些魔將之前,不準(zhǔn)出手。” 濯纓不解:“我能殺。” “……知道你能殺,關(guān)鍵是你殺完之后你覺得你還能站得起來?” 謝策玄都要熟悉這個流程了。 她那副弱不禁風(fēng)的身子骨,前一刻或許還威風(fēng)凜凜,但說不準(zhǔn)下一刻就要咯血暈過去,他都怕了她了。 “站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br> 濯纓理所當(dāng)然地道: “不是還有你嗎?”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她會計劃周密,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絕不會縱容自己半分。 可她不是一個人。 就算她倒下了,她相信以謝策玄的實力也絕對可以一邊收尾,一邊護(hù)好她。 所以她才敢冒這樣的風(fēng)險。 她甚至無所謂青溟真王的生死,她更想沉浸在這洶涌的力量之中,感知著自己不再孱弱的身體所爆發(fā)出的仙力,體會著這種每一擊都能重重落在敵人身上的快意。 這種感覺,怎能不讓人生大半時間都憋悶至極的濯纓沉迷其中? 然而這話落在謝策玄的耳中卻大不相同。 赤水濯纓是個多么心防重重、謹(jǐn)慎小心的人,沒有誰比謝策玄更清楚。 但在這種時刻,連他都不一定敢狂妄自稱能夠?qū)⒀矍皵橙霜氉匝吹那闆r下,她卻說,因為有他在后方,所以她敢一往無前,不計后果。 謝策玄怔怔望著上方那道雪色身影,胸腔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澎湃心緒。 ——她居然,信任自己到如此地步嗎? “謝策玄小心阿纓的身后?。?!” 遙遠(yuǎn)的方向傳來了一聲伏曜的大喝。 他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在厲星瀾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濯纓身后的同時,立刻趕到了濯纓的身旁。 刀劍相撞,火花四濺,籠罩著黑色魔息的魔劍上倒映出少年森冷笑意。 “敢當(dāng)著我的面偷襲她,你找死。” 奪回rou身的厲星瀾——或者說是玄瀾魔君神色微凝。 兩相交鋒,他的魔劍竟然不得寸進(jìn),這位少武神當(dāng)真只是中三品的實力嗎?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便見謝策玄翻身直刺而來,玄瀾魔君疾退避閃躲開了這一劍,不料那劍影只是虛晃而過,只為將他從濯纓身旁逼開。 待兩人拉開距離之后,謝策玄才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即緩緩闔上眼。 他口中吟訣,手中結(jié)印,空氣中泛起無形的漣漪。 而后冷然睜開雙目,沉聲道: “法行先天,召役各方神靈?!?/br> “煉將,召來。” 言出法隨,玄瀾魔君只覺身后有些許動靜,猛然回頭,還未看清所來者何人,便被隔空一拳打得口吐鮮血! 玄瀾魔君自己也十分意外。 方才被那個上清太子和那個手握八卦盤的女仙傷及肺腑,竟然遲鈍到了這種地步嗎…… “——少將軍!您沒事吧!” “都好久沒召我們出來了,今日是什么妖什么魔?” “哇那邊是什么陣勢,好大的弓陣!” “少將軍這是在與人并肩作戰(zhàn)?稀奇,真是稀奇,少將軍一貫都是自己上陣的啊——” 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