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別忘了,她的心魔誓里還有一條,她得要讓仲鶯鶯和她的心上人長相廝守才行。 如果仲銜青真的將她在將軍府中查到的東西公之于眾,那姜且也難逃一死。 她違背了心魔誓,一樣要給姜且陪葬。 只是—— 她為何會知道姜家父子謀劃叛國之事? 這個念頭在青溟真王的腦海中很快掠過。 雖然在意,但他最終還是并未深究。 應該是在飛速掠過的時間里,她暗中做了調查,只有這一個可能了。 總不會是她通過星圖得知的吧? 不管怎樣,如果犧牲一個神女,能夠讓赤水濯纓這么一個危險人物折在人間界,對須彌仙境而言也不算太虧。 捧著紅塵鏡的昭粹急急從自己的宮殿跑向鮫宮的方向。 jiejie出事了,她得快點告訴沉鄴—— 眼看著鮫宮大殿的門就在眼前,不知想到了什么,仿佛被人cao縱般,昭粹的腳步忽然僵在了半途中。 ……一定要告訴沉鄴嗎? ……jiejie現在已經是上清天宮的人了,她受了傷,上清天宮不會坐視不理,沉鄴知道與否,有什么區(qū)別? 這個念頭像是邪魔的蠱惑,讓她站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別告訴他。 ——可萬一上清天宮要是不管jiejie怎么辦? ——那樣對你不是更好嗎?你難道不想除掉你jiejie嗎? ——胡說!我從沒想過! 兩種念頭在昭粹的腦海里打架,她腦子一團亂麻,根本不知道該聽那一方的。 “……昭粹公主?” 值守鮫宮的小柳兒在殿外瞥見了她的身影,見她狀況不對,快步上前,正好瞧見了她手里的紅塵鏡。 她第一反應便是: “濯纓公主出事了?” 昭粹回過神來,點點頭,連忙將鏡子交給了小柳兒。 內殿的沉鄴正在批閱公文。 自從二皇子密謀暗殺他被他剿滅后,許是覺得唇亡齒寒,荒海其他幾個皇子也逐漸變得不安分起來,給他添了不少亂子,荒海君后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攔他上位。 一切都如濯纓過去同他說的那樣。 “少君——” 小柳兒匆匆?guī)еt塵鏡趕來,將昭粹在鏡中所看到的事講了一遍。 聽到濯纓似有被心魔誓反噬的癥狀,沉鄴霍然起身。 “上清天宮的人竟逼迫她至此?” 小柳兒并不知道上清天宮的情況,她只知道濯纓此刻命懸一線,比起留在上清天宮,還是將她救出來想法子解了心魔誓更妥。 “少君,我這就去召集鱗甲衛(wèi)。” 沉鄴頷首,心魔誓雖不致死,但濯纓的身體沒人比他更清楚,絕對經不起心魔誓的反噬。 可很快,他又叫住小柳兒。 “鱗甲衛(wèi)不能去。” 小柳兒驀然一頓。 沉鄴道:“鱗甲衛(wèi)皆為荒海仙族,身份顯眼,若聲勢浩大地趕去,只會將上清和須彌一并得罪……去調蛟龍蚩隨,讓他出面?!?/br> 蛟龍蚩隨,正是當年謝策玄奉命抓捕,卻因為濯纓而失手放過的那名罪妖。 它作惡多端,被四海通緝,沉鄴得少君之位后,蛟龍蚩隨見他有宏圖大略,便主動求他庇護,在荒海能有個容身之地。 這些年荒海將它藏得很好,沉鄴有什么不能放在臺面上的事,都會交給他去做。 而就在蚩隨趕往人間界的同時,冀城將軍府中,穿著一身嫁衣的新娘終于下定了決心。 “——把這道門守好,沒有我的命令,即便是將軍府的人,也不可擅自闖入!” 仲銜青從端王府帶來的侍衛(wèi)驚愕抬頭。 “還愣著做什么?” 仲銜青深吸一口氣,扯掉了頭頂沉重華美的金冠,披散而下的烏發(fā)被她隨手抓來一根竹筆挽起,她厲聲道: “光武將軍府涉嫌通敵叛國之罪,證據確鑿,爾等若同我一道搜查罪證,殺出將軍府,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她手中緊握的,正是從姜且書房中搜出的鐵證。 聞訊趕來的端王見到她手握的證據后,面色震顫,看著仲銜青的目光幾度變換。 “父親?!敝巽暻嗫粗矍暗亩送?,眼神復雜道,“你我合作,可以雙贏,但你要是想獨占功勞,我也不會讓你,最后兩敗俱傷,放跑了姜家人,就什么都沒有了?!?/br> 端王知道她說的合作不是一朝一夕。 她想做女世子,她想要端王府。 若說從前,他還能拿仲銜青的女子身份制衡她,而現在,她手握大功,再也沒有人能阻攔她。 人皇最忌憚有人挑戰(zhàn)他的君權,仲銜青有這份功勞在身,加上她至微圣人弟子的身份。 他這個父親,已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威脅她了。 屋檐上的濯纓無聲看著這一幕,遠山罥煙般的細眉微動。 下一刻,五臟一陣絞痛,她腳步踉蹌了一下,掩唇連咳了好幾聲,鮮血順著她的指縫向下淌。 是心魔誓在警告她。 但臉色慘白的濯纓只是平靜地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鮮血。 追名逐利,怎能不付出一點風險? 她如此,仲銜青亦如此。 將軍府毫無防備,仲銜青與端王二人通力合作,很快便將整個將軍府拿下。 “……阿青!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對你一腔真心,天地可鑒,你竟然與你父親聯手捅了我們姜家一刀!難道你對我的感情全都是假的,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今日嗎!” 仲銜青的身上還穿著嫁衣,這已經被王府鐵騎制服的將軍府,也掛滿紅綢。 這本是她的婚宴,是一個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日子。 但今日,她卻要將她的夫家送上絕路。 濯纓瞥了一眼被王府侍衛(wèi)壓制的仲鶯鶯,輕聲道: “一腔真心?今日是你的婚宴,你卻與仲鶯鶯一道被擒獲,這樣的真心,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姜且漲紅了臉:“我沒有——” “你休要胡說八道!姜且哥哥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 仲鶯鶯被三個壯漢攔著,還要掙扎: “仲銜青!你這個賤人!你竟敢背叛姜且哥哥,他對你是真心的!你竟敢將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踐踏,這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種沒良心的人——” 仲銜青握劍的手指緊了緊。 下一刻,濯纓冰涼的手指覆了上來。 “一個叛國者的真心,踐踏了就踐踏了,郡主,你身為郡主,享大雍朝百姓的俸祿,難道要為了一個男人,背叛你身后的百姓嗎?” 驕縱的小郡主梗著脖子道: “是又怎樣!就算全天下都舍棄了姜且哥哥,我也絕不背叛他!” 眼神灰敗的姜且眸光顫了顫,看向仲鶯鶯的神情中似有動容之色。 仲銜青深吸一口氣,徹底下定了決心: “姜且,于私情,是我對不住你,可論大義,你父親勾結外賊證據確鑿,預謀造反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你知情卻沒有阻攔,還幫忙遮掩,鐵證如山,大雍百姓人人得而誅之!” 姜且冷冷一笑,對她已然徹底失望。 “從前是我錯看,以為你是我此生最愛,卻沒想到到了窮途末路時,真正對我真心不移之人,卻是鶯鶯?!?/br> “仲銜青,不必說這么多,你既然選擇了權勢,我與你從此恩斷義絕!死生不復相見!” 聽到姜且這番決絕之語,要說一點沒有感覺,那是騙人的。 她是真的喜歡姜且。 如果有得選,她當然想要權勢與愛人兼得,可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在想什么?”濯纓忽然出聲問。 仲銜青看著王府侍衛(wèi)將姜家人押走,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 “我想……” “留他一命對吧?” 畢竟不是主謀,沒有參與進去,只是明白這是抄家之禍,所以只能瞞下來。 仲銜青這點惻隱之心被濯纓看在眼里。 可她又擔心濯纓對她失望,忙道: “如果您覺得不妥,那就還是……” “你可以告訴人皇,此事是姜且向你檢舉,算他將功折罪,可以只流放,不處死,這樣便可保全他一條性命了?!?/br> 仲銜青的眼睛亮了亮。 這的確是個可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