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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虞晚在線閱讀 - ysんщЬz.cом 分卷閱讀204

ysんщЬz.cом 分卷閱讀204

    一百一十九

    ——你愿不愿意?

    東亞文化中“見人”一詞,背后的意味一言難括。最通常來說,它至少代表著一個“正式”的信號,所以——

    “我”

    虞晚坐在雷霆腿上,臉上“雖然我不見得知道但是我知道就全都告訴你”的真誠,rou眼可見地噼里啪啦往下掉,秒秒鐘沒了個精光,露出原本原色、再被驚白了兩度的模樣來。

    見……誰???

    不管…

    不管是去見誰呢……帶我??

    虞晚驚呆了。

    我…難道不是你和李傲捂起來不能見人的“私事”嗎?——虞晚的優(yōu)點,你們應該都知道的,就是特別有自知之明——如果單就雷霆和她,或者單就李傲和她,那組合看著奇怪也都能算了,至少一男一女一對兒??蛇@…死亡三線里還帶叔侄輩分的,怎么想都比一般層面上的小情人更見不得光的?。恳娬l去?

    或者說,你們那是人均對這種……咳,這種級別的…混亂關系,持包容態(tài)度的……嗎???

    她這一想,牽絲帶絆的,神情愈發(fā)驚疑不定,眸光動啊動啊,別提回答出什么了,光反應,都得是幸虧有這一副踩穩(wěn)著大眾審美點長的好模樣,要不然,不進鬼畜區(qū)循環(huán)也得進個gif表情包里循環(huán),下面配字,瞠·目·結·舌/目·瞪·狗·呆/什么的。

    ……如果她敢的話,真是……

    好想摸摸雷霆的額頭啊,證據不算充足,但她現在非常懷疑自己和雷霆之中已經瘋了一個。

    不過,是不是有句話說過,感情啊關系啊這種東西,就是看誰先……

    可能就是他瘋。

    雷霆當然知道自己問出的這句話有多倉促、多不合適、多讓人吃驚——可是他忍不住。

    他揣著這個念頭過了一天——當然了,區(qū)區(qū)一天,在時長的領域里,一點也不算長——可他揣著sao動的它,過了一天。

    他在自己都不太置信的思緒里,花了起床后的兩個多小時來壓制它。他像平時開會布置任務和總結工作那樣,把一條條的不應該、不合適、不可能排著隊的打壓它,又讓自己把一頓餃子從頭完成到尾——沒有用。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沒有做。她就是尋常地起床,然后在廚房門口瞥見了廚房里的他,再依言去洗漱。

    他就這么遠的看了她幾眼,說了幾句話,他就又忍不住了。

    于是他走出去吹了會兒風,下雪時分北地的風,刺得骨頭縫都疼——他再看她,要自己好好看看亭亭玉立的她——

    道理他都懂??蛇@世界是不是就是這樣運轉的?他在想。

    一生按部就班的走,做條條框框內允許的事,再按部就班的死——他忍不住。

    都懂又如何?都懂也沒有用。他還是要問,還是會問,會在明知道“沒有痛快的答應就是拒絕”的已知前提下追著問,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這其實沒什么意義,也大約不是真的非要問出一個“愿意”。

    只是現在,她軟綿、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哪怕是“不敢”說出口的明辭拒絕,也是讓他能往前得寸進尺的安全之地——他只要知道這一點,就怎么也忍不住。

    “不愿意?”

    “不是呀我我害怕”

    “怕什么?還怕疼?這又不疼?!?/br>
    “嗯沒有我就是害怕”

    “我?guī)е?,誰都不敢為難你,還怕么?”

    雷霆放任自己這么追著問,也放任自己腿上坐著的這一只別別扭扭地打馬虎眼。他知道她肯定不愿意,但是也知道她既不敢點頭、又不敢拒絕。這么中間的一點點余地,任他揉來捏去,似愛似急似威脅,不是好玩,就是單純上癮、解渴、欲罷不能。

    “就是怕嘛”

    少女早就沒詞了,她本來慌得不行不行的,以為他已經計劃好了明天帶她出門見人,嚇得話音里都帶著一把顫顫,囫圇以為自己這就是那什么,伴君如伴虎稍后就入土……哪里分辨得出他是什么心思,一顆小腦袋里邊全是萌混過關萌混過關,埋在他懷里拱個不停。

    雷霆坐得再四平八穩(wěn),拱都被她拱癢了。忍著笑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纏的白藕胳膊往下摘,捏了下巴對上眼繼續(xù)嚇,虛張聲勢說得正兒八經,說不怕,沒多少人,幾頓飯的功夫就完事了——還幾頓飯的功夫呢!唬得少女才被推回來的胳膊又往原路纏,從他身上耷拉下去的腿都晃蕩,不要出門不要出門嘛!就是害怕你們都壞!她不要見別人!

    攪來攪去攪得又沒個正行,擱在一邊的手機嗡嗡震了幾次都沒去搭理,結果客廳角落里那架電話響的時候,兩個人一道扭頭。

    再你看電話我看你,電話看我們一起。

    幼稚得不成樣子。

    “去接吧?!?/br>
    雷霆撐她起來,捏了捏面前小姑娘已經紅彤彤了的臉?!袄畎链虻摹!?/br>
    想也只可能是他。

    虞晚坨坨地“嗯”了一聲,從雷霆身上下來,顛顛地跑去接電話。

    “喂?”

    “……”

    聽筒那側沒有及時的傳出人聲,但虞晚沒有在意——她才鬧完下地,頭發(fā)都還沒完全順回原位,臉和耳朵也都熱乎乎的,在話筒上碰了一下,反射性的拿遠了一秒再貼近的。只是……

    “……嘟嘟嘟”

    噯?掛斷了?

    虞晚貼著聽筒,有點反應不過來的多聽了幾秒,確定真的是掛斷之后的“嘟嘟”聲后,茫然地往后轉了半圈:“他掛斷了。”

    雷霆正在收手機的消息——先前就在震了——“嗯”了一聲:“不要緊,找著機會會再打的?!?/br>
    哦

    虞晚點點頭,覺得有一點奇怪,但一時也想不出來把話筒原樣放回去,回雷霆身邊——果然,還沒坐穩(wěn),“叮鈴鈴——”

    又撥過來了。

    虞晚重新起身,這次順利,那頭李傲的聲音盡管壓低了再壓低,還是一耳聽出來:“喂喂喂?”

    “聽得到,不要喂啦?!?/br>
    虞晚腦補了一下他躲在哪里偷偷打電話的樣子,有點想笑:“你到家了嗎?”

    李傲做好了經過雷霆中轉才能說上話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直接聽到是她,感動得嗚嗷嗚嗷的,一咕嚕往外倒苦水,說他大伯真是萬年不變的老古板,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他現在多大一個人了啊?十年前派三個人接他一個半大孩子就算了,今天了坐個飛機還派三個人一起!倒完又趕緊哼唧,說老太太(他奶奶)身體沒別的問題,大概就是年紀大了,精神不濟,一天里要睡許久,家里保姆說等到晚飯前半小時再去叫醒,所以現在他也還沒見到。他大伯說是也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等他大伯進了門,一屋子人誰也別想摸手機,所以時間不多,他趕緊在廁所里打一個

    他這樣講電話,讓虞晚在和他的那段“新鮮”回憶里撞上了號,高中那會的寄宿制,熄燈早也管得嚴,她拿著他強塞的手機和耳機,捂在被子里跟他打電話。因為怕被宿管老師發(fā)現,也怕被室友發(fā)現,基本上都是他在那頭說,她在這頭聽,鼻音夾氣音的輕輕回他一兩聲。

    那頭李傲說完一大串,大概也是同樣想了起來,一時間心里頭全是說不上來的軟,默了兩秒,問她在干什么。

    虞晚繞著電話線一五一十(刨開雷霆)地說,今天大概十點多起來的,午飯吃的餃子,洗完碗收拾好桌子之后就沒有什么事情啦,現在在接你的電話——說完趕緊回頭看一眼雷霆,在沙發(fā)上沒怎么動,但也沒再看手機,估計是消息收完了——半挑了神色看著她,似笑非笑。

    唬得立刻不敢看了。

    那頭李傲當然不關心雷霆,聽她細聲細語地交代幾點鐘起的床,午飯吃了什么,還洗了碗,末了還加“現在在接你的電話”,樂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嗓子癢得笑了幾聲,手癢卻抱不到人,在褲子上搓了幾個來回,支棱起來聽外面聲音的那只耳朵什么時候不管用了完全不曉得,腦內的神經都往壓在皮膚上的這方金屬塊上傾斜,說得順順溜溜又可憐巴巴:“我好想你啊”

    虞晚耳上一熱。

    這句話也和高中時候一樣。高中嘛,大家都是學生,從天亮念書到天黑,一天能有多少新鮮事說?饒是李傲不在學校里睡八人宿舍,活動范圍也就堪堪寬到學校一條街之外的那幾棟“陪讀樓”,還是一周只能正當出去兩次的那種。電話打過來,她又顧著這顧著那不能聊天,說到后面,也就是現在這樣,“好想你”

    好想你的啊。

    “嗯我也”

    想你

    少女半截身子浸在這段還沒有回顧得多熟悉的“高中記憶”里,面上微熱地應了聲,下意識地,想要這么回。

    “噯”

    身上突然一重——好重!的那個程度——“啊—”

    雷霆表情沒變,人卻已經瞬移似的出現在了虞晚身后,并且毫不客氣,單臂攬住她的腰,整個人直接壓了上來——好重?。。?!

    虞晚當時就要窒息了——這人足足比她高十九厘米!四舍五入就是二十!直接往她背上壓的!雖然她對男性的體重沒有明確的概念,但……

    您是有兩百斤嗎?!看不出來?。。?/br>
    “喂?”

    罪魁禍首毫無自知之明,甚至摟她腰的手還用了點力氣——虞晚真·被“生活”壓彎了腰,還被鉗得死死,動也動不了,推也不敢推,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過來拿聽筒,被迫原地不動。

    “喂!”

    隔著聽筒,虞晚也能聽見那端李傲的聲音陡然變大了——干嘛啊!人兩個正說話呢!——

    “吵吵啥?在那屋嚎那么大聲,全家就你耳朵好使嗎?”

    ——李傲立斃,但不服氣。

    “你干嘛!我還沒說完!還她還她?!?/br>
    “我聽煩了。”

    雷霆睜著眼睛說瞎話——李傲剛才跟她說的啥他一個字沒聽到,但猜也就那些事——隔著電話就濃情蜜意起來了?當他是死的嗎!

    “你安心擱家里過年吧,我們這還有事,沒別的就先掛了。”

    “喂!不準掛!”

    李傲跳腳,但場地阻礙,他也確實不敢太大聲,氣死了氣死了。

    “你現在在那屋呆著能有什么事!”

    嚯。

    那沒事還不能找事嗎?大年三十的,誰閑著不是閑著?

    雷霆非說的話,就是有點起味,過來打斷一下。聽了這句,嚯。

    “不掛,你說的?!?/br>
    他動了,被壓得直不起腰的少女一口氣才松出去一半,又原樣抽了回來,還抽多了些:“呀——干什么呀”

    “干事?!?/br>
    才把她壓得臉紅脖子紅的男人這下是笑笑的了,說不掛就沒掛,話筒反手擱在臺子上,兩手空下來,一下就把她抬得坐到了電話機旁邊。

    仿古造型的話筒,兩端各是一圈圓盤,中間一杠古銅色的細桿,漂亮又精致。

    少女沒反應過來,懵懂懂地接回這在他手里過了趟的話筒,和手一起被按著放到了小腹下面。

    話筒那圈,正壓著

    “噯呀”

    雷霆笑了,近去一步,額頭抵額頭地親了她一口,手已經動了。

    “不要摸”

    “那你聽著,事怎么干的?!?/br>
    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

    辦…什么事——啊!

    姿勢之便,虞晚抬腿就踢了過去——怎么可能。

    姿勢是便利的,抬腿也是可以抬腿的,但踢是不可能踢的,虞晚但凡有這個膽子,也不可能是現在這種樣子。

    那么,現在是哪種樣子呢……

    區(qū)別于平時的“緊”與“凝”,站在五斗柜半步前的雷霆神情很“松”,甚至眼里含著滿滿的“饒有趣味”——虞晚不該開小差的,至少不該在這種情境下開小差。但人類嘛,有的時候,思緒總是不受控制——

    ……好像啊。

    少女姿勢局促地坐在寬度有限的五斗柜柜面上,反射性想要蜷起身體而抬起的腿無處踩實,秀氣的足底抵在身前男人的身體上,肋偏下,腹往上,換個場景加點力道必定尷尬的動作,此時此刻,除“微妙”外沒有二話。

    ……好像啊,他和……

    …雷霆和李傲,好像啊。

    這樣的神態(tài),這樣的注視……這樣的距離。

    虞晚有些發(fā)蒙,她手里還抱著那架仿古電話的聽筒,耳廓上還留著一圈接聽電話的殘熱,意識里,還有一半的部分,泡在和李傲電話粥的回憶里——

    “我好想你啊……”

    好想……

    ……

    好像……

    好像就在她眨眼的這一瞬間,電話線那端、回憶那端的李傲,就以一個奇妙的過場,完成了一次無縫切屏,轉成了現在——現在雷霆看她的姿態(tài)和眼神。

    …這本不可能。

    說一句很無情的話——虞晚從未對雷霆抱有任何想法,各種意義上都是。對她來說,評析和揣度“對面站著的這個人對自己的感情”這件事,幾乎是一件和呼吸一般平常的事。絕對無情的那一部分她,沒有多少感性,是真的;但這并不影響她相信其他人的正常——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對我是什么感情?

    她相信黃玉是喜歡的她的,李傲、江城、申屠哲……這些人,她都是相信的,甚至是宋致景,她也是相信,他是對自己有一些出于“想要珍惜”的情緒在的。

    而雷霆——

    她沒有信過。

    她的直覺里,評析和揣度里,都是覺得,雷霆對她的情感,有一種……降維感。說人話一點就是,其他的人對她有愛有欲有情,都是因為大家同為“人類”。哪怕是宋致景呢,都是在觀察“人類”的角度上調教她的,而雷霆……

    她一度是覺得,在雷霆眼中,她大約并不是被看成同一物種的——寵物?或者玩具…之類吧,她猜——不過無所謂,卑微不卑微、平等不平等這種指標,不在她的評估標準里,因為她對雷霆本身就沒有任何指望,雷霆對她來說,是且僅是一個強大的意外,從初見到現在,一直都是。所以,對雷霆來說,她的量級也只是個寵物的話,那還挺便利……咳,這是后話。

    所以,這一晃神一既視,給虞晚驚得實在不輕,簡直沒法不懷疑是自己看錯了——眼花了吧?雷霆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如果人的內心想法能用文字實時顯示在腦門上,那虞晚這么想了,雷霆十有八九會在自己的腦門上實時給出這句反饋。

    不過很遺憾,就目前來看,人類還不沒有這樣隨身實時播報內心想法的功能與技術,更何況,不管客觀條件上雷霆和李傲被人認錯過多少次背影和側面,她從雷霆臉上看出李傲這種事,哪怕只有一瞬間,聽著也照樣離譜,虞晚哪可能往下細想,沒當場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來驅除幻覺,已經是沉著冷靜中的冷靜

    沉著,有長進了。

    但雷霆覺得挺新奇的。

    他已經做好了這小姑娘慌不擇路奮力要逃跑的準備,結果她往他身上抵了一只腳就不動了,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抬起來一些望著他的臉,一副沒想好下文怎么辦的樣子。

    這總,不能就這么兩兩對望完事,對吧。

    吧?

    吧你@#?。ぁ?@……¥%……*……*)?。?!

    隔著一根電話線,李傲要氣吐了。

    他本來就不情愿離了虞晚回家去,比著現在自己這偷偷摸摸縮在廁所里打電話的模樣,想著那頭雷霆肆無忌憚巴不得表演給他看的狀態(tài),心里又是莫可名狀的委屈,又是醋意翻涌的牙酸,捏著手機咬牙切齒,一半腦子想立刻就給它砸了,另一半又扭著轉著生出一股麻花狀的難耐,原地轉了兩圈半,幾步并起來,一腳跨進了沐浴間。

    開關拉滿掰到最大,熱水兜頭而下。

    李傲飛快地閃身出來,咬著呼吸把門關住,“咚”地把額頭磕在透明的玻璃上,眼睛眨得亂了套,一秒三眨三秒一?!瓉y七八糟,快慢胡搞,就盯著沐浴間里邊蒸騰擴散的霧氣。

    “干啊媽的?!?/br>
    他在“嘩嘩”的背景音里含含糊糊地這么對著手機話筒說,也不知道現在聽進腦子里的是哪邊的水聲——也許……哪邊都不是吧?

    花灑暢通無堵,水壓無限有力。李傲抵著玻璃門,很用力地盯著里面的隨便一塊瓷磚地面,盯著那一小塊地面上不斷濺起的水花——熱氣積蓄得飛快,清晰透明的視野迅速發(fā)白,厚厚的霧氣蓋住整個淋浴間,像隔著那種舊式的毛玻璃。

    ……哪邊都不是吧。

    李傲在這種混合了極度明亮、濕潤、高溫、又密閉的空間里,突然間產生了一種不清不楚…混混沌沌的感覺,就好像那種……意識錯位。

    ——也沒準是自我防御措施啟動。

    說起來……他這是在哪啊?這是什么地方來著?

    大概這樣的錯位感從視網膜鋪進身體,大腦擅自做主,把“此刻”卸下,“咔噠”接在了迷夢里。

    手里拿著手機,哦,他是在打電話——這就好辦了,躲在衛(wèi)生間里打電話,他只打給過一個人。

    這樣啊,是這樣啊。

    他在和她打電話呢——嗐,難怪——抓緊啊——可他剛剛在說什么事來著?是在要她答應這個月月假不回家、跟他出去玩么?

    應該是吧?因為,除卻初遇時的那一眼,他夢境的常駐客,就是這件事了——他又想起來了嗎?

    想就……想吧。太不奇怪了。

    “啊哈?!?/br>
    他看見自己喘息著呼出的氣,在玻璃門的這一側也糊出一團霧,像是給外側和內側,通了一條路。

    他當時……沒有想到的。

    月假一月才一次,平時里連校門都出不去的學生啊,說都是在數著這點休息時間盼日子也不為過。除卻少部分實在很遠的,其他人都差不多是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包裹,等下課鈴一響,直奔寢室拉上就走。

    這意味著什么呢?

    ——離校高峰期后,人就不多了。

    他也不說話,就抿著嘴唇跟著她,跟著她去辦公室送了收好的小組作業(yè),回來之后給教室關了門窗落了鎖,下了樓,一路走到宿舍門口。

    她停下的時候,臉已經很紅了,手指也揪著校服的側邊。

    “李傲……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真的不可以不回家的…”

    他還是不說話,眼睛都不睜到平常那個大小,比她高出來一截的個頭,不曉得是在往下看著地還是看著她。

    不可以不回家……他知道啊。一個半星期前,他就知道了,每天晚上打電話,磨了十多天,她都沒有答應,今天也不會答應吧,畢竟,她看起來就不會說謊,說了不可以不回家,那就真的是不可以不回家……他知道。

    但他委屈。

    ……對,他就是,委屈。

    他沒有和誰打賭,沒有在什么人面前夸???、放狠話,他也不是因為要給其他人證明什么,也沒有這次帶不出她他就沒有面子……沒有。

    他就是覺得委屈,雖然她答應當他的女朋友,的確是他步步緊逼,死皮賴臉連哄帶騙得來的,但是——他也是真的喜歡她啊。

    正常上課的時候,上課有上課要做的事,下課有下課要聊的天,吃飯有吃飯的同伴,他一點也插不進去——他只能等晚上。等到晚自習結束了,回寢室了,洗漱完畢了,她才會爬到床上,她才會看到手機里積攢了一天的他的消息,然后,偷偷地接起電話,安靜地聽他不斷地說、不斷地說,在這期間,他才能得到她少量的、細若蚊吟的,給他的回應。

    然后,他已經聽了十多天的拒絕。

    其實他在開口的時候,有這個心理預期的,他其實是知道她每個月假都會回家的,那么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是不會答應這個月的月假不回家,就留在學校,跟他在市里玩——他其實是知道的。

    可是當她真的如他所知道的那般溫軟、又堅定地拒絕一遍、兩遍、很多遍之后……他不知道該怎么處理自己的委屈了——那他呢?他一點時間也得不到嗎?

    “……”

    女生宿舍當然不允許男生進入,他一直沒有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再有耐心的人可能都等不了了,更何況車票是有時間限制的啊——她跺跺腳跑進宿舍樓的表情是真的為難,但她還是得進去,然后背著大書包下來,絞盡腦汁、吞吞吐吐。

    “李傲,我要去車站啦……”

    他難受死了,他也好想扭頭就走啊,可是……

    “你送我到車站可以……李傲,我也是真的不能帶你回去的啊……”

    她看起來也快哭了,他難受得頭疼,終于能扭頭就走的時候,檢票口的車次已經換成了下一趟。

    ——所以,他哪里想得到呢?

    他都不記得他是怎么回的住的地方,怎么過的這次月假的第一個半天和第二天,只記得那是他人生到此的最頹廢,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然后。

    聽到有人敲門的時候,他以為是阿姨來給他做飯了——之前提過,他住在外面——他沒感覺有多餓,只感覺還難受——看他這樣,怕是又要跟他大伯告狀了吧?告吧告吧,告了也好,至少他大伯會怎么抽他,他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是因為難受,也知道多久會好。

    ——然后,他看見了抱著書包的她。

    “我騙嬸嬸說我把要做的作業(yè)帶漏了,就提前一天回來了……”

    “李傲,你是不是還不肯跟我說話呀?”

    “那……你吃飯了嗎?我?guī)Я艘稽c吃的,是嬸嬸做的,很好吃,你嘗一嘗好嗎?”

    “誒……噯呀!”

    他高興瘋了。

    李傲又喘出一口氣,玻璃門上的白霧已經被水珠走出了很多道路,像在鏡頭前晃蕩的珠簾,影影綽綽的擋在眼前。

    他接著想——也在接著聽。

    ——就是他在說話吧?是吧?

    “你輕一點……我要呼吸不了啦”

    “沒有啦…其實也不算是‘騙’吧,因為我真的沒有帶回去,我是……”

    “……嗯,是故意沒有帶回去的呀?!?/br>
    “你不要笑啦……噯呀,起來嘛——好重!”

    …………

    ……

    …

    ……

    …………

    “乖一點,乖?!?/br>
    是他說的。

    他把人撲在了沙發(fā)上,他多高啊,她也不矮,兩個人的腿就都在支在外面。少女的臉紅彤彤的,他喜歡得快死了,真的快死了,用力地抱,胡亂地哄,生怕這是個夢,一撒手她就沒有了。

    “別躲……等會就好?!?/br>
    是他說的。

    ……是瞎說的。

    他等會也好不了,他巴不得到死都好不了,天啊,人可以這么開心的嗎?

    “……你也喜歡……”

    是他說的。

    他非要問出來,非要問出來不可。現在他不委屈了,也不難受了,她人就在這里,他非要問出來。

    “再叫一聲……”

    他含含糊糊地哄,再叫一聲,再叫一聲……

    ……

    …………

    “大壞蛋……!”

    嘶——

    “咚——咚”

    “小少爺,您在里面嗎?李先生回來了?!?/br>
    “咔嚓?!?/br>
    迷夢脫軌,現實回籠,李傲醒了。

    手機背面?zhèn)让婊锪锏亩际呛?,屏幕上也是一層熱氣水珠,檢測到從他耳朵邊拿下了,屏幕自動調節(jié)亮度。

    通話持續(xù)時間:17分31秒—結束于兩分鐘前。

    干。

    李傲吐了口魂,隨手丟到洗手池子里,三兩下脫光了,一邊往霧氣撐滿的沐浴間里踏,一邊揚著嗓子回敲門的幫傭:“在!馬上出來!”

    太熱了。

    【大壞蛋……!】

    ……

    “cao……才走就這么刺激老子是吧……”

    李傲沖著水,勒令自己不去想剛剛的十多分鐘里,電話那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比如雷霆怎么就把她逼得喊大壞蛋,怎么掛的電話……沒什么用,還是熱得每根血管都在皮膚下面跳,整個人都發(fā)漲。

    自言自語。

    “那正好唄……老子就不信真沒人…掰得過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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