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無盡_29
本書總字?jǐn)?shù)為:769256個 銳兒下意識的摟緊懷里人向后連躍三步退至街邊,未待站穩(wěn),疾馳而來的馬已經(jīng)絕塵而去。 女子驚魂未定的癱在銳兒懷里嬌喘連連,可是銳兒卻顧不上了。待他看清懷里的人不是周璠后立刻推開,再四下一瞧,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周璠不見了。 第86章 86. 西街驚魂 銳兒環(huán)顧四周未見周璠身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忙穩(wěn)住神想了一下,隨后展開輕功,幾步跑進一條無人的巷子里。奉公出鞘,劍靈淺吟,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自銳兒周身溢出,乘著初夏的暖風(fēng)融進了都城的夜色中。 三兩只貓自幽暗的巷底竄過,只留下月色映在貓眼中的幽光。更有一只貓頭鷹拍著翅膀悠悠而落,停在了一戶人家院中的棗樹上。 銳兒還劍入鞘,雖有些詫異,但依然堅定的朝西而去。 長長的西街上是仍舊熱鬧的夜市,歡快的鼓聲依然充斥耳邊,再往西,過了懷平公府,漸漸的人就少了。待到走出懷平公府門前的燈火輝煌,再也聽不到西街夜市的喧鬧時,也就走進了另一個被遺忘的世界。 銳兒望著奕王府緊閉的朱漆大門,竟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仿若自己陪著疲憊不堪的周佶剛剛從北疆回來,迫不及待的要回家。 家? 銳兒停住了將要及門的手,轉(zhuǎn)身離開大門口,輕車熟路的拐進后巷,一縱身躍過了奕王府的高墻。破敗的府第中再無一絲昔年盛景的影子,入眼皆是蕭條。時過境遷,一切都已湮滅在長久的歲月里,書房里那精心描繪心上人的柔情皇子,奉川畔那揮斥方遒的少年將軍,都化為了皇陵里一具被人遺忘的枯骨。這樣的一個地方,還有什么能被留下來,還有什么能被拿來做文章?為什么一定要引他到此呢? 銳兒毫無避忌的行走在熟悉的回廊里,心如止水的停在了藏書閣,那依舊掛在廊檐下的銀鈴在經(jīng)年風(fēng)吹雨打的洗禮下已失了所有光澤,卻還是能在風(fēng)過時發(fā)出清脆的淺唱。 “不愧是百物私語?!币粋€黑衣男人不知何時落在銳兒身后,“這么快就找來了?!?/br> 銳兒似乎早就察覺到此人的存在,對于來人的突然出現(xiàn)一絲驚詫也沒有,仿若沒有聽到般推開藏書閣搖搖欲墜的門,走了進去。 “自漠西來了這么多異族人,都同你一樣赤發(fā)碧眸?!焙谝履腥俗吩阡J兒身后開口,“你不好奇自己和他們的淵源嗎?” “這帝都內(nèi)的人還都是烏發(fā)墨瞳呢,難道也都有淵源?”銳兒不為所動,“何況我是半妖,并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br> “我可以告訴你?!?nbsp;男人肯定的說,“你從漠西來。” “我是在千落莊長大。”銳兒更加肯定,“從未去過漠西?!?/br> “你家就在漠西沙堡郡。” 男人攔住銳兒,“你的家人都在那里?!?/br> “我沒有家人?!变J兒繞過男人,“我只有主人?!?/br> 男人難以置信的看著銳兒的背影,怒道:“你都忘了是誰害得你家破人亡嗎?” “我再說一遍?!变J兒并未停下腳步,“我沒有家人。” “你有!” 男人追上銳兒,急急說道,“你父親是漠西炑州守軍校尉,只因與先彰王的半妖常隨是同鄉(xiāng)同族而被牽連,問斬抄家。你家一共十七口人,男丁被殺,女眷充妓,你也被人牙子幾經(jīng)買賣受盡磨難,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了?!变J兒神色平靜,“自我成為半妖的那天開始,之前的記憶全都沒有了,我只記得從千落莊開始的日子。” “好,你不記得也沒關(guān)系?!?nbsp;男人仍舊擋住銳兒,“你只要知道,你的家人都是被周皇的暴虐害死的就夠了?!?/br> “知道了又怎樣?”銳兒驀然停下腳步,森冷的目光看向男人,連語氣都透著說不出的寒意,“難道我要去給他們報仇嗎?” “不光是他們。” 男人的聲音中有隱隱的恨意,“當(dāng)年在沙堡郡的異族人有千余口,都被周皇以各種子虛烏有的理由趕盡殺絕,活下來的只有幾個小孩子,在這世道里顛沛流離、受盡磨難。這一切,我們不該找周皇算清楚嗎?” “所以呢?”銳兒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佩劍,“你們想干什么?” “我們要向周皇討說法。”男人的眼中滿是殺意,“要讓周皇也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br> “瘋子!不可理喻?!变J兒罵了一句,突然發(fā)力朝藏書閣樓上奔。男人似乎早料到銳兒會有此舉,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單刀出鞘直取銳兒面門,銳兒祭出奉公架住這一刀,怒道,“干什么?不加入你們就要被滅口嗎?” “所有異族人都應(yīng)該合成一股繩?!?nbsp;男人壓刀和銳兒僵持著,“我們的刀尖要對著我們的仇人?!?/br> “別跟我說這些,我是半妖常隨,誓死都要保護主人?!?/br> “主人?”男人冷笑一聲,“你都換了幾個主人了?” “換幾個都跟你這個瘋子沒關(guān)系。”銳兒突然變招,奉公倏忽而撤,又詭異而出,從斜刺里冒出,將男人的手臂內(nèi)側(cè)劃開一道血口,男人吃疼后撤一步,銳兒趁機一躍而過,跑上了二樓,“公子!” 出乎銳兒的意料,周璠毫發(fā)無傷的倚坐在書柜一側(cè),見到銳兒后沒有露出欣喜,反而是驚懼更多一些。 “公子莫怕?!变J兒走上前查看周璠,緊張的問,“有沒有受傷?” 周璠搖搖頭,輕聲說道:“就是沒力氣。” “沒力氣?”銳兒聽聞更加緊張,伸手要扶周璠,誰知卻被周璠躲開了。銳兒不解的問,“公子這是怎么了?” “他是被你嚇到了?!蹦腥颂е约菏軅氖直勐呱蟻?,“一個要以牙還牙的異族人,隨時都可以取他的性命?!?/br> 男人的話音未落,銳兒就在周璠的眼中看到了更為驚恐的神色。銳兒心里猛然一沉,但面上仍向著周璠斂身一禮,鄭重的道:“公子莫信賊人妄言,銳兒奉慎王之命保護公子,有血契言靈在身,不會傷害公子的?!?/br> 不知是自己父王的命令還是血契言靈讓周璠更安心,總之聽完銳兒的話,周璠眼中的驚恐退了下去,艱難的向著銳兒伸出了手。銳兒見狀,忙將周璠扶起來,誰知周璠竟然軟得站都站不住,整個人都癱在銳兒懷里。銳兒只得抱起周璠,怒向男人:“你對公子做了什么?” “給他吃了點藥而已?!毖垡婁J兒瞪起的眼,男人立刻又說,“別擔(dān)心,不是毒藥,只不過讓他沒有力氣逃跑,過幾個時辰藥效就沒了。小澈!”男人見銳兒抱著周璠就要從窗戶躍出,忙叫了銳兒的舊名,“你一直在說你是半妖常隨,只有主人沒有家人,可是你都換了幾個主人了?又有哪里能稱為家?是千落莊?亦或是慎王府,還是這個就要被荒草和塵土淹沒的奕王府?不管你現(xiàn)在追隨誰,但你是異族人這一點改不了。你記住,你有族親,有兄弟姐妹,漠西才是你的家?!蹦腥俗岄_了樓梯口,“我們隨時都?xì)g迎你回來?!?/br> “不用了,你還是等著歡迎官府來抓你吧?!变J兒沒有走樓梯,依舊抱著周璠從窗口躍出,幾個起落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銳兒?!敝墉[縮在銳兒的懷里,感受著銳兒規(guī)律的腳步起伏,問,“那個人是誰?” “一個瘋子?!变J兒說話間腳底下的速度也沒有慢,“公子不用理會?!?/br> “他好像不是一個人?!?/br> “那就是一群瘋子?!?/br> “他……”周璠猶豫一下,還是問,“以前是不是也找過你?” “沒有?!变J兒的回答很干脆,但是周璠卻在銳兒一直很規(guī)律的起伏中察覺到一絲不和諧。 “他們想干什么?”周璠悄悄記下來這一絲不和諧,沒有深究,換了其他問題。 “不知道,總之不是好事。” “我猜他們想殺我,還想殺所有皇室之人?!敝墉[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他們想讓皇祖父也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br> “異想天開!”銳兒不屑的冷哼一聲,“他們以為皇室宗親的半妖常隨都是擺設(shè)嗎?” “若半妖常隨們不出手呢?” “公子?!变J兒的語氣聽不出喜怒,“血契言靈在呢,主人的命令半妖常隨無法違背?!?/br> “哦,那就好?!?/br> 周璠沒有再出聲,只在心里默默回想著自己被囚于藏書閣后聽到的對話。 “你要拉慎王府的半妖常隨入伙?你怎么想的?” “他常年陪王伴駕出入皇宮,認(rèn)識所有皇親國戚。何況,他可是半妖,武技遠在常人之上。這樣的人如果能相助我們,我們的勝算豈不是又多了?” “你想得挺好,但是沒有用?!?/br> “為何?” “他是半妖常隨,身上有血契言靈,無論你如何游說,他也不可能跟著咱們?nèi)シ粗苡幕适?。就算你能說服他,到了搏命的時候,只要主人一聲令下,他的劍就會刺向你我,一點猶豫都不會有?!?/br> “我知道,但是血契言靈這個東西就快沒有了?!?/br> “什么意思?” “天選之人出現(xiàn)了,他可是能越過皇權(quán)統(tǒng)領(lǐng)所有半妖的人。到時候血契破裂,所有半妖都不會再受言靈控制?!?/br> “那這樣的話……” “等下?!?/br> “怎么了?” “他來了?!?/br> “這么快?” “你先回避一下。” “嗯。” “不愧是百物私語,這么快就找來了。” 第87章 87. 憶往昔時 白羽恒走在西街的夜市里,看著滿街的漠西特產(chǎn),竟是與記憶中的相差無幾,不由得勾起一陣懷念,看什么都覺得親切。 “師兄你看。”白羽恒拿起一柄精巧的小刀,對著燈火的光線仔細(xì)查看閃著寒光的刀刃,驚訝道,“論制小刀的工藝,還是漠西的更精,如此輕薄刀身卻如此鋒利,哎呦……” “小心!”蘇晟見白羽恒伸手捋向刀刃忙出言提醒,可惜已經(jīng)晚了,白羽恒的手指上頓時多了一道寸許長的傷口,一滴鮮血正順著刀刃滴落而下,蘇晟見到,搶過白羽恒的手,關(guān)切的問,“疼不疼?” “沒事?!卑子鸷阌行擂蔚某榛刈约旱氖郑缓靡馑嫉恼f,“小傷而已?!?/br> “怎么能拿手試刀?”蘇晟略有些惱怒的罵道,“你莫不是傻了?” “沒想到會這么鋒利?!卑子鸷闩阒?,依然翻來覆去的品鑒著小刀。 “怎么?”蘇晟柔聲問道,“喜歡?” “家中侄兒將要束發(fā),想買來送給他當(dāng)賀禮?!卑子鸷憬K于查看完,似乎頗為滿意,問向商販,“這個怎么賣?” 商販看看白羽恒,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兩銀子?”白羽恒甚為驚喜,“這么便宜?!” “一錠!”商販似乎怕自己的腔調(diào)白羽恒不能聽懂,又用手比了個元寶的樣子。 “一錠銀子?!”白羽恒的驚喜轉(zhuǎn)為驚嚇,看了商販半天,終于還是不舍的把小刀放下了,歉疚的對商販說,“那個,我……” “要了。”蘇晟趕在白羽恒說“不”之前朝攤子上扔了一錠銀子。 “哎?!”白羽恒忙伸手去拿銀子,誰知商販的手比他更快,仿若怕蘇晟反悔般急忙把銀子塞進懷里,又把小刀遞進白羽恒要拿銀子的手里。 “好了?!碧K晟沒有理會白羽恒的目瞪口呆,轉(zhuǎn)身朝另外的攤子走去,“再去那邊看看?!?/br> “師兄!”白羽恒追上蘇晟,有些惱怒的說,“你這是干什么?” “怎么了?”蘇晟不解,“你不是喜歡嗎?” “是喜歡,可是這也太貴了?!?/br> “喜歡不就完了?!碧K晟笑了一下,“權(quán)當(dāng)我送你侄兒的賀禮了?!?/br> “這賀禮太貴重了?!卑子鸷銍肃榈?,“我可還不起?!?/br> “誰說要你還了?!”蘇晟大概是太怕白羽恒推辭,一著急話就說的極其直白,“我還不知道你多窮?” “我……”人窮志短,白羽恒除了垂頭喪氣竟無話反駁,只得默默跟在蘇晟身后。 “你是寒門出身,本就清苦,家中又有待養(yǎng)的親眷。我就不一樣了,孜身一人,無牽無掛,界靈殿里吃穿用度又有份例,根本沒有花錢的地方?!笨粗子鸷愕牡吐?,蘇晟的聲音不由自主柔軟下來,似在隨口一提,卻又好像在懇求,“你跟我就不要分的這么清了。” “師兄……” “哎你看,那邊有賣羊rou湯的?!碧K晟偶爾展露出來的柔情堅持不了太久,忙夸張的堆起滿臉的興奮,“我們過去吃一碗?!?/br> 白羽恒驚詫的看著蘇晟慌亂逃走的背影,捏捏手里的小刀,終于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怎樣?”蘇晟問向放下筷子的白羽恒,“味道可還地道?” “地不地道倒是沒吃出來?!卑子鸷阌芍缘恼f,“反正比安多縣官驛的好吃多了?!?/br> “你說那個啊……”蘇晟只回想了一下,就撇著嘴搖了搖頭,“我就沒吃過比那更難吃的羊rou湯了?!?/br> 白羽恒聽聞笑了起來,隨后卻是略有些愁苦的看著面前的空碗,抱怨道:“現(xiàn)如今的羊rou湯都這么貴了,想當(dāng)年二十枚錢幣就夠洛洛他們在縣城吃一天了?!?/br> “這么多年了,什么價錢都要漲一漲,更何況這里是帝都,東西本就比縣城貴?!碧K晟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來,“當(dāng)年他們能吃一天,有一半是因為銳兒的那張臉值錢吧?” “嗯?”白羽恒不解的看向蘇晟,轉(zhuǎn)瞬明白過來,也笑著說,“是啊,長得好看真是能當(dāng)飯吃?!?/br> “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好像靠著臉俊嘴甜換了不少好吃的吧?” “是啊?!卑子鸷銘浧鹆送舻囊宦吠?,忽然覺得眼前的街景小鋪和他們當(dāng)年落腳的縣城小館竟有幾分相似。一個不留神,初夏的暖風(fēng)就將思緒吹回了漠西。 異族人果然天生強健,再加上小孩子恢復(fù)快,小澈離開漠西不過半月有余,身上的傷就好得七七八八,不但自理沒有問題,還主動幫白羽恒照顧起同行的素素和洛洛。 “小澈?!碧K晟叫過正在喂洛洛喝粥的小澈,吩咐道,“今日我要隨御神到府衙辦公事,不能帶你們上街了,就讓羽恒帶著你們?nèi)?。他人老實,不像你心眼多,出門以后你要多留心,幫著他看好素素和洛洛,別太晚回來,知道嗎?” “知道?!毙〕阂幌蚝苈犔K晟的話,當(dāng)下乖巧的點點頭,表決心般說道,“我會看好他們的?!?/br> “嗯,真懂事?!碧K晟夸贊一句,又從懷里掏出一把錢幣,“小孩子出門帶太多錢容易遭賊,先給你這點,拿著給他們買糖,若是看上什么,待我回來再去給你買。” “謝謝蘇靈師。”小澈接過來,妥帖的塞進自己衣兜,又說,“我沒有想買的,也不會亂花錢的?!?/br> “好孩子。”蘇晟伸手撫了撫小澈的頭,順勢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壓低聲音說,“羽恒雖長你兩歲,但也是個孩子,你們?nèi)羰琴I糖,記得給他也買一份?!?/br> “嗯,我知道了?!?/br> “若是他看上了什么,你回來也偷偷告訴我,懂嗎?” “懂?!毙〕阂幌伦泳兔靼琢颂K晟的心思,沖著蘇晟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嘖!”蘇晟卻被這個笑容惹惱,輕彈小澈的額頭,嗔道,“小鬼精,快去吧。” 小澈呵呵笑著,跑回去繼續(xù)喝自己的粥。 待到送走了楊煊和蘇晟,素素就迫不及待的拉起白羽恒往街上跑。 “慢點!”小澈領(lǐng)著洛洛,追在素素身后叫,“你跑那么快洛洛跟不上。” 素素聽聞又噔噔噔的跑回來,有些為難的看著洛洛,心里卻止不住的心猿意馬。 “你跟她去吧?!卑子鸷闶煮w諒素素的心思,拉過洛洛,話對小澈說,“我來看他?!?/br> “不用了?!毙〕赫f著背起洛洛,邊走邊說,“我們還是一起吧?!?/br> “那我來背吧?!卑子鸷汴P(guān)切的說,“你傷還沒有大好?!?/br> “已經(jīng)沒事了。”小澈丟下一句,依舊背著洛洛往前走,還順手輕輕推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素素,笑著說,“走吧?!?/br> 素素見狀,忙又開心的跑到前面。 “小澈哥哥。”洛洛趴在小澈肩頭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指著一個花糕攤子說道,“我想吃那個?!?/br> “好?!毙〕郝勓宰呦驍傋?,又問素素,“你要吃嗎?” “要?!彼厮乇奶谝粋€跑到攤子前,脆生生的問,“這個怎么賣?” “一枚錢幣三個?!辟u花糕的女子笑著說,“女娃娃要吃幾個?。俊?/br> “可不可以多給一個?”小澈跟在素素身后走過去,聞言放下洛洛,又從兜里摸出一枚錢幣放到攤子上,和女子打著商量,“一枚錢幣給四個吧。” “呦!好俊的小哥?!北恍〕喝绱颂仆坏闹v價女子也沒有惱,反而不由自主的先贊了小澈一句,隨后一邊打量著小澈的赤發(fā)碧眸一邊為難的笑著說,“小哥莫氣啊,我這是小本生意,給不了啊?!?/br> “三個就好了?!卑子鸷銣惖叫〕憾?,低聲說,“我不吃。” “可是我們有四個人啊?!毙〕簺]有理會白羽恒,也先露出一個為難的神情,隨后又笑著央求,“阿姊你人長得美,心腸也一定好,肯定不忍心看我們四個人為了三塊花糕打起來吧?阿姊就當(dāng)疼我們,給四塊吧?!?/br> “哎呀小哥你才是,人俊嘴又甜?!迸拥哪樉刮⑽⒓t了,想了想做了讓步,“四塊給不了,多給你半塊吧?!?/br> “謝謝阿姊?!毙〕阂姾镁褪?,沒再堅持,接過包好的花糕,先給素素和洛洛一人分了一塊,又拿起一塊遞給白羽恒。 “我不吃。”白羽恒搖搖頭,“留給洛洛吧。” “他吃不了那么多!”小澈將花糕往白羽恒嘴邊遞了遞,“你快吃!” “那……”白羽恒躲開遞到嘴邊的花糕,伸手去拿另外半塊,“我吃半塊就好了?!?/br> 誰知小澈突然把半塊花糕先塞進自己嘴里,手里的一塊仍遞到白羽恒嘴邊,甕聲甕氣的說:“快嗚……吃!” “你……”白羽恒被小澈搞得哭笑不得,只好接過花糕,誰知還沒送到嘴邊,就看到洛洛吃完了他那塊,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里的,白羽恒見狀問向洛洛,“你還想吃?” 洛洛咂吧著小嘴,使勁點了點頭。 “那給你?!卑子鸷銓⒆约菏掷锏幕ǜ庖环譃槎o了洛洛半塊,又問素素,“你還要吃嗎?” “吃?!彼厮貪M臉期待的看著白羽恒。 “給?!?/br> “你這個人啊?!毙〕貉垡姲子鸷阕詈筮€是一口都沒吃上,不滿的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拿臉換來的,你還沒吃到,真是浪費我說了那么多好聽的。” “那……真是對不住了?!卑子鸷懵犅劼杂行┣妇?,忙道,“是我辜負(fù)你了?!?/br> “辜負(fù)倒不至于,就是等下再吃其他的,你不許再讓了?!?/br> “好。” 那年沒有吃上的花糕,白羽恒卻不知為何,篤定的認(rèn)為一定特別甜。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想起來依然會甜到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那時候的小澈,雖然遭受過諸多苦難,但身上依然有謙謙公子的影子,對素素和洛洛也多有關(guān)愛?!卑子鸷阄⑽@了口氣,“為何易元為半妖后卻變成這樣,一天到晚和素素水火不容?!?/br> “大概是兩人承繼相反妖法的緣故吧。”蘇晟接上說,“不過自從闖了皇宮后就收斂了許多,后來又經(jīng)歷諸多變故,越發(fā)沉穩(wěn)了?!?/br> “那倒是,他雖然桀驁不羈,但卻不是固執(zhí)的人,能聽勸?!?/br> “聽勸是柄雙刃劍?!碧K晟習(xí)慣性的潑涼水,“能變好也容易被煽動?!?/br> “師兄你又來了?!卑子鸷汔恋?,“就不能念點好?” “我這叫小心使得萬年船?!?/br> “好吧?!卑子鸷愕恼Z氣中有難得的擠兌,“師兄你總是有理。” “嘁!”蘇晟厭棄一聲,隨后卻笑了起來。 第88章 88. 迷蹤難猜 暮色舉著一塊花糕邊吃邊走,周偈跟在他身側(cè),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問:“真好吃嗎?” “好吃!”暮色將花糕舉到周偈臉旁,“這個特別甜,殿下你嘗嘗。” “不要,怪膩的?!敝苜氏訔壍亩汩_,又問,“這個能有宮食好吃?” “不一樣的?!蹦荷氏伦炖锏幕ǜ?,十分嚴(yán)肅又認(rèn)真的說,“這個有特別的味道?!?/br> “什么味道?”周偈好奇的問。 “嗯……”暮色仔細(xì)想了想,說,“有種很懷念的味道?!?/br> “???!”周偈聽聞更加好奇,“懷念什么?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 “我哪有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暮色小聲嘀咕著,“白總教可從來沒餓著我?!?/br> “那本王餓著你了?”周偈的語氣立刻不善。 “當(dāng)然沒有!”如今的暮色,對于周偈臉色的變化分辨得特別快,見狀立刻堆起滿臉的笑,討好著說,“殿下最疼我了,有好吃的第一個想著我,之前在千落莊的時候,就總給我?guī)缕娴膶m食?!?/br> “還算你有良心?!敝苜世浜咭宦?,隨后卻是一把抓過暮色挾在懷里問,“接下來你還想吃什么?” “都行啊?!蹦荷h(huán)顧左右,突然指著一個攤子說,“那個吧!” “羊rou湯?”周偈見到招牌頓時撇了一下嘴,不確定的問,“能好吃嗎?” “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啊?!蹦荷现苜食瘮傋幼?,“殿下快走。” “你著什么急了?”周偈十分嫌棄暮色的嗜吃如命,“它又不會跑。” “晚了一步萬一賣光了怎么辦?”暮色興沖沖地往前走,卻突然更加興沖沖的說,“咦?那是白總教嗎?” 周偈順著看過去,果然就見到白羽恒和蘇晟正坐在攤子上喝湯閑聊,不知說到什么,兩個人還相視一笑。周偈反應(yīng)奇快,立刻拉住就要跑過去的暮色,一邊捂著他的嘴一邊將他拖走。 “嗚嗚……嗯……??!”暮色掙開周偈的鉗制,不滿的問,“殿下干什么啊?我就跟白總教打個招呼也不行嗎?” “打你個頭啊!你看看你白總教周圍的氣氛!”周偈恨鐵不成鋼的敲著暮色的頭,“小傻子你能不能長點心?” “???哦!”暮色恍然大悟,立刻又拖著周偈往相反方向走,“那我們趕緊躲遠點。” 周偈無語的被暮色拖著走,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蠢!” 暮色呵呵笑笑沒有還嘴,指著遠處的人群,生硬的轉(zhuǎn)移著注意力:“殿下你看,那邊好像很熱鬧,我們過去瞧瞧?!?/br> “嘁!”周偈越發(fā)嫌棄,拖拖拉拉的跟上暮色一起去瞧熱鬧。 原來是極具特色的異族樂舞,歡快的節(jié)奏有別于周幽禮樂的素雅,倒是十分有趣。周偈攜著暮色剛走近一些,就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十分顯眼的銳兒,和他旁邊正拍手叫好的周璠。 “今晚這是怎么了?”周偈笑道,“哪哪都能碰見熟人。” “銳兒這是在干什么?”暮色看著銳兒不斷移位卻始終沒有離開伎人的身影,納悶的問,“他這是在跳舞嗎?” “我猜是爛桃花纏身?!敝苜市覟?zāi)樂禍的笑道,“可能是之前欠下的風(fēng)流債吧?!?/br> “怎么可能?”暮色不解,“銳兒自小在千落莊長大,后來又直接進了王府,哪有機會招桃花啊?!?/br> “他招桃花能讓你知道?他……”周偈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拉著暮色迅速退到街邊。 “怎么了?”暮色被周偈嚇到,下意識的將手按在刀柄上,全身戒備。 “有驚馬?!敝苜试捯魟偮?,自遠處果然飛奔過來一匹馬,將人群驚得四散而逃。 “殿下小心?!蹦荷珦踉谥苜噬砬?,余光卻是瞟到銳兒竟然摟著跳舞的女人退到了街邊。 “這誰???”周偈拍拍身上的土,望著絕塵而去的馬怒道,“竟如此張狂!” “殿下?!蹦荷珔s沒有在意周偈的怒意,指著正四處張望的銳兒說,“銳兒他這是怎么了?” “壞了!”周偈一下子就明白了,也四下看看,驚道,“璠兒不見了。” “啊?”暮色也跟著一驚,隨后卻道,“殿下莫要著急,我這就去和銳兒一起找?!?/br> “回來?!敝苜蕝s拉回已經(jīng)竄出去的暮色,指著銳兒閃進去的小巷道,“銳兒好像有頭緒了。” “銳兒的妖法是百物私語?!蹦荷聹y,“應(yīng)該是能尋著蛛絲馬跡找到公子?!?/br> “什么人竟敢當(dāng)街劫持皇孫?”周偈卻有其他的考量,當(dāng)即對暮色說,“走,我們跟上去看看?!?/br> 暮色聽聞點點頭,隨著周偈一起綴上銳兒。 “銳兒?!敝墉[依舊有氣無力的癱在銳兒懷里,眼見將要到慎王府,忙吩咐道,“別走正門?!?/br> “公子?!变J兒明白周璠的用意,先停住了腳,攏著周璠靠在自己懷里,卻是勸道,“回府后要請醫(yī)官仔細(xì)為公子診治,還得吩咐王府護衛(wèi)搜索賊敵,若真如公子猜測他們是要對皇親不利,那就必須通報各府戒備,無論如何都是瞞不了慎王的,何況此事公子又沒有做錯?!?/br> “我不是怕父王責(zé)罰我。”周璠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找回了一點力氣,“我是怕父王為難你?!?/br> “此事本就是銳兒失職,銳兒理應(yīng)受罰。” “此事不是你受罰那么簡單?!敝墉[有些著急,氣息立刻變得散亂,抓著銳兒的手臂,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們擺明了就是在游說你,若父王起疑,你又如何向父王自證清白?” “公子,銳兒身上有血契……” “你能不能別自欺欺人了!”周璠突然就怒了,粗暴的打斷了銳兒的話,“你是有血契言靈在身,可父王什么時候真正信過你?你看看有誰家的半妖常隨如你這般,竟是王府里最多余的人?!?/br> 初夏的暖夜毫無征兆的竟染上了北疆的風(fēng)寒,原本輕柔的夜風(fēng)突然旋起凜冽的怒嘯,直吹進心底,將傷痕之下僅余的柔情盡數(shù)吹散,露出里面的魑魅魍魎,張牙舞爪的將那些曾經(jīng)溫暖的點滴吞噬殆盡。 可銳兒的神色并未因周璠莫名而至的怒火而有絲毫動容,也未曾因周璠過于直白的話而起任何漣漪。銳兒依舊如水的碧眸望著周璠,周璠難以自抑的就陷了進去,心中滿是為自己沖動而生的懊悔,歉疚的艱難開口:“銳兒,我……” “多謝公子體恤。”這一次換做銳兒沒有讓周璠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再一次將周璠攏進懷里,帶著他轉(zhuǎn)進慎王府后巷,從高高的院墻上翻了進去。 一路夜行歸來,銳兒的懷抱都是溫暖有力的,可這一刻,周璠卻感到了異樣的冰冷。他看著銳兒一言不發(fā)的帶著他避開王府護衛(wèi),輕車熟路的貓進了他的寢室,又嫻熟的為他鋪床掛帳,妥帖的將他安頓好,臨末還不忘點上了他最喜歡的燃香。 “銳兒!”周璠抓住銳兒將要離開的手臂,急急說道,“我剛才一時失言,你不要往心里去?!?/br> “公子多慮了?!变J兒向著周璠輕柔一笑,推開他的手,道,“銳兒知道好歹?!?/br> “銳兒!”周璠伸手要抓銳兒的衣擺,卻被銳兒不動聲色的躲開,周璠一時力竭,險些跌下床,幸被銳兒抄手扶住,將他又按回了床上。 “公子身上的藥效還未過,切不要亂動?!变J兒看著周璠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有些不忍,伸手替周璠掖好垂下來的被角,輕聲哄道,“公子好生睡一覺,明早就會好了。銳兒替公子守夜,公子不用害怕那些歹人。” “我不是害怕那些人?!?/br> “嗯,我知道。”銳兒含糊應(yīng)承,“公子睡吧。” 看著銳兒如此的神色,周璠縱有千般言語卻又不知該從哪句說起,只得悶悶的閉了嘴。許是藥效的緣故,周璠雖有滿腹心事,但還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周璠夢到了什么,守在他床前的銳兒卻是靈臺空明,一片澄清。而遠綴著銳兒而來的周偈和暮色,則是困惑不已。 “殿下!”暮色拉住就要翻墻的周偈,神色嚴(yán)肅的說,“不能進去,銳兒和百奈的陣法可不是鬧著玩的?!?/br> “也能奈何我嗎?” “殿下如今的靈力這么盈盛,更容易被陣法探知。”暮色有些為難的勸道,“何況,殿下這可是夜闖慎王府,怎么想都不光彩?!?/br> “也是,翻墻進慎王府的確有失本王的身份?!?nbsp;周偈點點頭,又看了看高高的慎王府院墻,終轉(zhuǎn)身朝巷口走,“罷了,反正璠兒也平安無事的回來了?!?/br> “殿下?!蹦荷飞现苜?,說著自己的猜測,“那些挾持公子的人目標(biāo)好像是銳兒?!?/br> “是啊?!敝苜矢胶偷?,“還特意選了奕王府?!?/br> “他們找銳兒干什么?” “誰知道呢。”周偈回想著從異族樂舞伎人引逗銳兒,到驚馬襲街引起sao亂,再到周璠劫持又被輕易救回的整個過程,突然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詞,“漠西。” “什么?”暮色不解。 “所有人都能跟漠西扯上關(guān)系?!敝苜世^暮色,湊在他身前說,“你看,銳兒的那個爛桃花是異族人,莫名其妙沖出來的驚馬是漠西特有的品種,奕王府里的那幾個人,身上的佩刀都是漠西刀客才喜歡用的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