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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暮色無盡在線閱讀 - 暮色無盡_15

暮色無盡_15

    本書總字?jǐn)?shù)為:769256個(gè)

    釋道,“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你相信我嗎?”

    “信。”暮色聽聞心疼的拉起周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著。

    “我和他辯白,我和他爭論?!敝苜实穆曇衾镉形⒉豢梢姷暮抟?,“我吵我鬧我指責(zé)我誅心,我甚至跪下來求他,都沒有用。你說……”絕望取代了恨意,“他是什么時(shí)候變得如此心狠的?”

    “殿下……”暮色不知該如何勸慰,只能握緊周偈的手,周偈卻看向了窗外紛飛的大雪,大雪中裹挾的是天家的無情。

    武興三十二年臘月,武興帝下旨于川北道以北建阿拿國,封漠族窩什臺部首領(lǐng)為阿拿王,統(tǒng)領(lǐng)漠族族眾;封乎耶伊為世子,賜婚奉川翁主。

    武興三十三年六月,奉川翁主按公主儀制出嫁,隊(duì)列車馬綿延數(shù)里。都城百姓沿街觀禮,無不艷羨翁主嬌奢,權(quán)貴滔天。但是他們不知道,這所有的榮耀和風(fēng)光,都是用血淚換來的。

    惜緣坐在車內(nèi),緊咬著自己的絹帕,無聲的哭泣,卻強(qiáng)忍著不去看一眼縱馬行在一旁的銳兒。惜緣不知道,若是看了,她還會不會有勇氣走出慎王府,走出都城。

    眼看著就要到城門,送親的隊(duì)伍按制于此止步,再往后,就是惜緣一個(gè)人的路途了。

    “惜緣……”銳兒在車窗外低聲輕喚,“真的不再看我一眼嗎?”

    惜緣淚如雨下,在車內(nèi)猛搖著頭。

    “那……”銳兒的心亦如刀割,“你保重,我只能送你到這了,往后的日子,就讓小澈陪你吧?!变J兒從自己的肩頭捧下雀鳥,輕輕放到柳芽的手心里,囑咐道,“好生照顧翁主。”

    柳芽抹了抹臉上的淚,鄭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儀官唱喝,所有送親之人拜別翁主。銳兒看著隊(duì)列車馬漸漸駛出城門,將他心底唯一的牽掛帶走,留下了深可達(dá)骨的傷口。銳兒小心翼翼的呼出滿心痛楚,正要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剛走了幾步的車駕突然停了。銳兒的心立時(shí)一頓,強(qiáng)壓的不舍剎那間涌出,幾步奔到惜緣車駕旁,卻是看到周偈正在一側(cè)。

    “恂王?”儀官見到周偈也是大驚,忙伏身在地,為難的說,“尊長不送嫁,恂王怎么在這里?這……這不合規(guī)矩啊?!?/br>
    周偈死瞪了儀官一眼,甩過來一句“本王就是規(guī)矩?!敝眹樀脙x官再不敢多言,趴在地上不住的發(fā)抖。

    銳兒憂心惜緣無法應(yīng)對,忙迎上去,擋在周偈身前,躬身行禮道:“銳兒見過恂王,不知恂王何故在此。今日是翁主出嫁,按制不可下車,還請恂王恕翁主不能施禮之罪?!?/br>
    “你不用緊張,本王只是來和奉川說句話?!敝苜视檬掷锏鸟R鞭推開銳兒,對著車窗說道,“惜緣,你不要怕,叔父來就是要告訴你,你不是沒有人庇護(hù)的孩子。叔父雖然沒能留住你,但若你嫁過去過得不順心,叔父就踏平阿拿國,宰了乎耶伊,接你回家。”

    周偈的語氣是罕見的溫柔,但是說的卻是如此狠戾的內(nèi)容,意外的是惜緣竟然沒有被嚇到,一邊抽泣著一邊說:“奉川謝過叔父?!?/br>
    周偈聽聞沒再說話,只揮揮手。儀官見狀,忙不迭的招呼車馬重新啟程。周偈看著惜緣的車駕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卻聽到銳兒冷冰冰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只希望恂王不要忘了今日之諾?!?/br>
    第44章 44. 權(quán)宜之計(jì)

    烈日高懸,蟬鳴聒噪,半妖昏昏沉沉。暮色在書房陪著周偈,開始還像模像樣的又是研墨又是鋪紙,不一會兒就變成了手支頭的迷糊,好幾次不小心睡著了,頭垂下來差點(diǎn)兒撞到筆洗。周偈看著他瞌睡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柔聲說道:“昨夜是不是值衛(wèi)了?要是真困了就睡一會兒吧?!?/br>
    “嗯?!蹦荷悦院g應(yīng)了一句,竟然當(dāng)真伏在案上睡起了覺。

    周偈被他的實(shí)在逗樂了,一時(shí)起了捉狹的心,飽蘸濃墨的在暮色臉上畫起了貓胡子,暮色竟然毫無察覺。周偈見狀,索性又在額頭上添了個(gè)王字,正忍笑間忽聽門響,一個(gè)人走了進(jìn)來。周偈怕吵醒暮色,忙以指壓唇向來人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才看見走進(jìn)來的是恂王妃沈氏。

    門響還是吵醒了暮色,暮色一個(gè)激靈醒過來,見是沈氏,嚇得不輕,忙大驚失色的伏地。

    “哎!喂!”周偈想阻止暮色卻沒來得及,暮色的一張花臉被沈氏看了個(gè)正著,周偈的心里是各種尷尬和惱羞,面上還得維持著一張冷臉,不悅的問,“你來做什么?”

    “殿下真是好興致啊?!鄙蚴峡匆娏四荷樕系哪E,頓時(shí)不快,陰陽怪氣的說,“過幾日就是中元節(jié)了,殿下竟然還有閑暇和常隨調(diào)情?!?/br>
    “好意外啊?!敝苜室碴庩柟謿獾膽涣嘶厝ィ皼]想到竟然從端莊的王妃嘴里聽到‘調(diào)情’二字,看來懷平公府的講席真是博古通今,涉獵甚廣啊?!辈恢且?yàn)樾呃⑦€是憤怒,沈氏的臉霎時(shí)就紅了,但周偈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直截了當(dāng)?shù)呐?,“出去?!?/br>
    沈氏被噎得夠嗆,急促的喘了一口氣,語氣中的火氣也不小:“我是來和殿下商議中元節(jié)諸事的。”

    “不想聽。”周偈的回答一點(diǎn)回旋余地都沒有,“這點(diǎn)兒內(nèi)府破事也要來煩本王,那養(yǎng)著你和吳長安是吃白飯的嗎?”周偈壓根不在乎沈氏的感受,說完又補(bǔ)了一刀,“快出去!”

    沈氏氣得渾身都在抖,卻不敢真和周偈造次,死瞪了暮色一眼,轉(zhuǎn)身出去了。

    “沒事找事,有?。 敝苜试谏蚴铣鋈ズ髞G了這么一句。

    暮色卻被瞪得生出了不詳?shù)念A(yù)感,抬起一張花貓臉,躊躇著問道:“殿下為何要這樣和王妃說話呢?”

    周偈險(xiǎn)些就樂出了聲,被沈氏攪壞的情緒立馬煙消云散,都沒有追究暮色如此無禮的責(zé)問,心情頗好的反問:“這樣有何不妥嗎?”

    “這樣總覺得王妃有些可憐?!蹦荷唤獾恼f,“王妃又沒做錯(cuò)什么?!?/br>
    “錯(cuò)還是有的?!敝苜室馕渡铋L的說,“她逾越了?!币娔荷珴M臉的困惑更甚,周偈耐心的解釋道,“雖是父皇指婚,但她若安分守己,本王不是不能以禮相待,也不是不能疼寵她,但她卻妄圖了她不該想的東西。”

    “什么東西?”

    周偈輕笑一聲,吐出兩個(gè)字:“皇權(quán)。”

    暮色頓時(shí)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湊到周偈身側(cè),壓低聲音問:“難道殿下的皇權(quán)都不能滿足她?”

    周偈沒有回答,只在紙上寫了一個(gè)“梁”字,說:“如今的朝堂是這些人的,懷平公若想平分秋色,只能倚仗我?!?/br>
    “為什么?”

    “原因很多?!敝苜式袢盏哪托氖殖渥悖?dāng)下給暮色解釋起了錯(cuò)綜復(fù)雜的朝堂關(guān)系,“懷平公的族妹入宮多年,沈氏一族原本是指望她能母憑子貴的,誰知這么多年卻一直沒有所出,也未能爭得圣心,一直都被梁昭儀踩在腳下,連帶著朝堂上的沈族也處處受制于梁族。懷平公與梁司徒同為世襲大公,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寄希望于我?!?/br>
    “那他們希望殿下為他們做什么?”暮色似懂非懂,“他們又能幫殿下什么?”

    “為他們帶來更多的權(quán)勢,讓他們可以更好的掌控朝堂,反過來,這些我也會有?!?/br>
    “殿下可以掌控朝堂?”暮色竟露出一絲欣喜,“那豈不是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好嗎?”

    “不好?!敝苜蕮u搖頭,低聲說道,“這天下間只有一個(gè)皇帝,只有他才能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任何人都要在他的皇權(quán)下安分守己,誰要是過頭了,誰就要倒霉,比如說楊氏?!蔽闯上胫苜示固岬阶约旱哪缸?,暮色又一次驚得張大了嘴,周偈卻笑著說,“你可知道為什么我如此乖張無常,父皇卻能一直容忍我至今?”

    “因?yàn)榛实蹖檺鄣钕??!?/br>
    “自古天家無情,只有君臣,哪有什么父慈子孝?!敝苜实难哉Z中有深藏的哀傷,“父皇之所以容忍我是因?yàn)楦富手?,我不黨不私,脾氣又差,和滿朝上下關(guān)系都不好,所以他不在乎我的那些胡作非為,因?yàn)椴还芪以趺醋餮参<安坏剿幕蕶?quán)?!?/br>
    “原來如此?!蹦荷腥淮笪?,“那這么說殿下之前的那些做法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殿下果然高明。”

    “高明你個(gè)頭??!”周偈十分無語暮色毫無來由的稱贊,苦笑著說,“只不過是沒有辦法的權(quán)宜之計(jì),畢竟那時(shí)候我人小勢單,也只能如此保護(hù)自己了?!?/br>
    “哦……”暮色突然有些心疼,看向周偈的神色十分溫柔,“辛苦殿下了。”

    “并不辛苦。”周偈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樣活著其實(shí)很爽?!?/br>
    “這樣啊,殿下覺得好就好?!蹦荷娭苜什⑽磦麘淹拢判牡臎_著周偈笑了笑,說,“那殿下以后就還這樣吧?!?/br>
    “不行了。”周偈看著暮色被畫得亂七八糟的笑臉,忍不住伸手彈了他的額頭一下,隨后正色道,“那都是不經(jīng)事時(shí)的做法,那時(shí)候的我一人平安全家平安,可是現(xiàn)在不是了。我有了要權(quán)衡考量的東西,也有了更多要依附我而生存的人,我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慮了。”周偈見暮色好像被自己的話嚇到,又彈了他的額頭一下,笑著說,“怎么了?這就嚇傻了?暮色常隨不是答應(yīng)要和本王共同對敵,還答應(yīng)要保護(hù)好本王嗎?”

    “是,我肯定會保護(hù)殿下的。”暮色摸著自己的額頭,略有些羞愧的說,“我只是有點(diǎn)兒跟不上殿下的想法,沒聽得太明白。”

    “嘁!”周偈厭棄一聲,罵道,“小傻子!”

    暮色沖著周偈嘿嘿笑了起來,引逗著周偈也跟著笑。笑到一半,暮色突然止住,一個(gè)翻身竟從窗口躍了出去,未曾落地就在空中一個(gè)轉(zhuǎn)身,輕點(diǎn)廊柱飛上了屋頂。

    周偈大驚,以為大白天的竟有刺客,剛要出聲招呼王府內(nèi)的護(hù)衛(wèi),就見暮色又一個(gè)翻身已經(jīng)從屋頂翻了下來。

    “怎么回事?”周偈急忙問。

    “飛來只雀鷹?!蹦荷珡谋澈竽贸鍪?,手上正抓著一只胡亂掙扎的雀鷹。

    周偈見到,只愣了一瞬,立刻回手關(guān)上了窗,才又問:“可是有人在監(jiān)視王府?”

    “應(yīng)該不是?!蹦荷珜⑷跟椗e到眼前,盯著雀鷹的小圓眼,半天后才壓低聲音對周偈說,“是陽明君長的雀鷹。”

    “楊煊?”周偈十分詫異,見暮色肯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你怎么確定是他的雀鷹?”

    “陽明君長給殿下傳了靈犀?!蹦荷蛔忠痪涞膹?fù)述,“傳暮色轉(zhuǎn)呈偈兒,朝堂中眼線甚多,切不可再私傳信件。偈兒如有想為之事皆可放開手腳去做,我定會暗中相助。至于七弦君,偈兒不必過多在意,也不可再做接觸。如有關(guān)于界靈殿及半妖之事,偈兒可尋恰當(dāng)時(shí)機(jī)問蘇晟。望偈兒務(wù)必警醒,凡事量力而為,切要保護(hù)好自己?!?/br>
    周偈聽聞沉默許久,方對暮色說:“我知道了?!鄙灶D,又指著雀鷹問,“用此傳的靈犀可有泄露的可能?”

    “沒有?!蹦荷隙ǖ恼f,“靈犀是每個(gè)人自己才知道的獨(dú)白,只有被傳信之人確定的收信之人才能讀出?!?/br>
    “那就好?!敝苜庶c(diǎn)點(diǎn)頭,又說,“即使如此,也不能留其在恂王府?!?/br>
    “明白?!蹦荷蛑苜时WC道,“暮色這就處理掉,絕對不會留下痕跡?!闭f著竟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慢著?!敝苜孰y以置信的看著暮色,問,“你要干什么?”

    “處理掉啊。”暮色不解,“陽明君長不是也讓殿下要警醒嗎?這個(gè)東西留著就是把柄啊?!?/br>
    “那也不至于就弄死啊,這東西可能大有用處的?!敝苜事砸怀烈鳎睦镉辛怂阌?jì),吩咐道,“你去把它送給銳兒,就說是我特意找舅父要來的?!?/br>
    “???”暮色徹底不明白了,“那,那不就是暴露了?”

    “無妨,我自有我的用意,若萬一猜錯(cuò),我也自有應(yīng)對之策,你只管送去。”周偈又叮囑道,“送的時(shí)候小心點(diǎn),莫讓其他人發(fā)覺,懂了嗎?”

    “懂了,殿下放心?!蹦荷c(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回來?!敝苜蕝s叫住了他。

    “殿下還有何吩咐?”暮色畢恭畢敬的問。

    “那個(gè)……”周偈忍住笑,說,“先把臉洗了?!?/br>
    暮色露出一個(gè)困惑的表情。

    第45章 45. 山遠(yuǎn)萬里

    “柳芽,今日是不是重陽了?”惜緣坐在窗前,一邊喂著雀鳥一邊問。

    “是?!绷慷酥坏谈?,為難的和惜緣說,“翁主,阿拿國沒有桂花,做不了桂花糕,柳芽做了奶糕,翁主將就一下吧?!?/br>
    “難為你了。”惜緣沒有吃,歉疚的看著柳芽說,“可我不大喜歡奶膻味,辜負(fù)了你的一片心?!?/br>
    柳芽搖搖頭,將奶糕放在了幾案上,說:“那就放在這應(yīng)應(yīng)景吧?!?/br>
    “好?!毕Ь壪蛑啃α艘幌拢D(zhuǎn)回頭繼續(xù)喂著雀鳥,柳芽看著惜緣落寞的身影,心疼得嘆了口氣。

    一陣寒風(fēng)自門口卷進(jìn)來一個(gè)人,惜緣回身見是乎耶伊,大驚之下手里的雀鳥食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這是怎么了?”乎耶伊滿臉的笑容頃刻間變成了愕然,走上前將惜緣強(qiáng)拉進(jìn)懷里,問,“我嚇到你了嗎?”

    “沒,沒有。”惜緣嘴上說著“沒有”,但身上卻止不住的微微發(fā)抖。

    “那你抖什么?”乎耶伊抱起惜緣,“難道是冷?”

    “嗯?!毕Ь壓鷣y應(yīng)承著。

    乎耶伊伸手探進(jìn)惜緣的衣服里,嚇得惜緣一個(gè)激靈,一聲驚呼愣是在最后時(shí)刻死死扼在喉嚨里。乎耶伊冷眼看著惜緣的反應(yīng),微不可見的陰笑一下,手在惜緣的衣服里放肆的左摸右摸了半天,才說:“這穿得也不少啊?!?/br>
    “回世子?!绷坎蝗滔Ь壉蝗?,忙跪下來開口,“翁主體弱不耐寒冷,請世子恕罪?!?/br>
    “怕冷也是罪過了?”乎耶伊嗤笑一聲,厭棄道,“你們真是麻煩,動不動就下跪恕罪,跟奴隸們一個(gè)德行?!焙跻翐嶂Ь壍哪橆a,感受著她的恐懼,笑著說,“若是怕冷那不如晚上跟我睡,我來暖你,可好???”

    惜緣徹底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一張臉慘白到?jīng)]有血色。柳芽心疼不已,向著乎耶伊拜伏,哀求道:“翁主年幼尚不能侍寢,還請世子恕罪。”

    “又恕罪,煩死了。”乎耶伊怒道,“我只說同睡又沒說一定要做什么,瞧你緊張的。你家翁主將要十四,葵水都來過了還年幼?那你們的皇帝嫁她過來干什么?給我當(dāng)擺設(shè)?。?!”

    “請世子恕罪。”柳芽徒勞的解釋著,“翁主尚未知人事,侍寢也只會惹世子不悅,還請世子再寬限一些時(shí)日,翁主……”

    “閉嘴!真是壞興致?!焙跻敛粎捚錈墒址砰_惜緣,見惜緣腳軟得直接癱在地上,乎耶伊的心里竟有了一絲快感,看著自己摸過惜緣的手,故作無趣道,“罷了,反正也沒什么手感,想想也是沒意思。來人!”乎耶伊喚來自己的隨從,吩咐道,“告訴廚房,多給世子妃做些順口的飯菜,等養(yǎng)胖一些我再來?!闭f完還用手捏了捏惜緣的臉,才心滿意足的輕笑著離開。

    柳芽等著乎耶伊徹底離開,奔過來將惜緣摟進(jìn)懷里,摩挲著她的后背,柔聲哄道:“翁主別怕,沒事了,他已經(jīng)走了。”

    惜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柳芽,好一會兒后才小聲哭了出來。

    銳兒用手指輕輕捋著雀鷹胸前的絨毛,隨后放縱自身靈力,看不見的妖法自銳兒內(nèi)府彌散,慢慢將雀鷹圍攏。雀鷹突然停下正在啄羽毛的喙,瞪著一雙圓眼好奇的看著銳兒。

    “你真的是從皇陵來?”銳兒問,卻未見開口。

    “恂王決定把你給我的時(shí)候可有什么交待?”

    “試探我?我有什么好試探的,我的心思只有那一兩個(gè),誰都知道?!?/br>
    “不過,還是要謝謝恂王。雖然他沒說需要我回報(bào)什么,但你此次去了阿拿國,記得幫我留意幾件事?!变J兒將一顆堅(jiān)果喂給雀鷹,說,“謝了?!?/br>
    雀鷹吞下堅(jiān)果,輕輕啄了啄銳兒的手掌心。銳兒笑了起來,拿過信囊綁在了雀鷹腿上,又割下自己幾根棕紅色的頭發(fā)系在雀鷹的脖子上,才打開窗子,對雀鷹說:“去吧,路上小心。”

    雀鷹抖了抖羽毛,展翅而飛,不一會兒就融進(jìn)了無邊的夜色中。輕巧的掠過神見之森的銀杏紅楓,再往北,秋色減衰,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冷的北風(fēng)。

    阿拿國的冬天來得竟這樣早,十月剛至就已經(jīng)滴水成冰,可無論怎樣的嚴(yán)寒都抵擋不住心內(nèi)的恐懼。惜緣一聲不吭的倚在床邊,任由柳芽為她擦拭著嘴邊的血跡。

    今日乎耶伊又來了,變本加厲的一番挑逗,似乎對于占有惜緣他更樂于看到惜緣對他的恐懼。他一面溫柔的說著情話,一面試探著怎樣才能讓惜緣更加顫抖。這一次,乎耶伊的手伸得更深,觸碰到了惜緣反抗的底線??粗Ь壨絼诘膾暝跻恋呐d致難得的高漲,竟強(qiáng)吻了惜緣。惜緣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下意識的狠咬一口。乎耶伊徹底怒了,反手給了惜緣一掌,摔門而去。

    “翁主……”柳芽強(qiáng)忍著眼淚,小心翼翼為惜緣整好凌亂的外衣,問,“翁主還有哪里不適,讓柳芽看一看?!?/br>
    惜緣沉默著搖了搖頭,看著正在窗邊上下跳躍的雀鳥,輕聲喚道:“小澈,過來?!?/br>
    雀鳥卻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回應(yīng),仍在窗邊上竄下跳,還不時(shí)的用自己小小的喙去啄窗欞。柳芽好生詫異,走過去查看,卻看到窗外正有個(gè)黑影子也在啄著窗欞。柳芽猶豫一下打開窗,一只雀鷹裹著風(fēng)雪闖進(jìn)屋,落在了幾案上。

    “這……”柳芽發(fā)現(xiàn)了雀鷹脖子上的棕紅色頭發(fā),心內(nèi)一動,又看到雀鷹腿上的信囊,忙試探著伸手去拿。雀鷹好似明白柳芽的意圖,竟還十分懂事的抬起自己的腿。柳芽倒出信,只看了一眼,就拿到惜緣面前,滿臉喜色的說,“翁主,是銳兒的信。”

    惜緣失神的雙眸立刻有了神采,忙搶過信,迫不及待的讀起來。

    “惜緣……”銳兒心底最溫柔的情愫穿過嚴(yán)寒風(fēng)雪直抵惜緣心里,“我十分想你,你是否也在思念我?”

    只一句話,就讓惜緣泣不成聲。

    “阿拿國苦寒,吃穿用度不及帝都,惜緣獨(dú)自在那,要照顧好自己。惜緣說過,自己長大了,即使不再有人為你遮風(fēng)擋雨,惜緣也要自己疼寵自己。要是吃不好睡不好變瘦了,我可是會心疼的。千里相隔雖不能得見,但幸有雀鷹傳思,我在帝都等著雀鷹帶回惜緣的只言片語,以慰思念。切切。”

    惜緣一字一句讀完銳兒的來信,淚如雨下??捱^后提筆給銳兒回信,卻全是寬心之言,自己平日受過的苛待困苦只字未提。

    雀鷹頂風(fēng)冒雪的翻過阿拿山連綿起伏的雪山、了無生機(jī)的荒原,帶著惜緣無盡的相思飛回了慎王府。

    銳兒將早就準(zhǔn)備好的堅(jiān)果rou粒喂給雀鷹,看著它狼吞虎咽的吞下肚,又伸手幫它梳理著有些散亂的羽毛。許久后,見雀鷹終于和緩了精神,才亦如之前用“百物私語”詢問。

    “翁主受傷了?為什么?”

    “乎耶伊竟然動手打她!”銳兒的憤怒連雀鷹都感受到了,“你看到了?那乎耶伊有沒有看到你?”

    “原來是小澈告訴你的啊?!?/br>
    “翁主寫信的時(shí)候是不是也在哭?”

    “哎……”銳兒的手邊放著惜緣滿是歡言的回信,“她這樣豈不是讓我更加牽掛?!?/br>
    “你說,下一封信我該寫什么?”

    惜緣忍著手腕上的刺痛,一字一歇的寫著回信。

    “翁主……”柳芽心疼的勸道,“待手好了再寫吧?!?/br>
    “不行?!毕Ь壨A斯P,倒抽一口冷氣,又寫,“雀鷹往來時(shí)間的長短銳兒是知道的,若是遲了,他會擔(dān)心的?!?/br>
    “可是翁主,你的手?!?/br>
    “只是皮rou的瘀傷,沒有傷及骨頭。”惜緣咬著牙說,“不礙事的?!?/br>
    一封信幾十個(gè)字,惜緣寫寫停停用了半餉,寫完后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幾筆歪歪扭扭十分難看,毫不猶豫的撕碎,又拿過一張紙重新寫。

    柳芽無法,只得偷偷抹著眼淚,等惜緣寫好,小心翼翼的裝進(jìn)信囊,剛系到雀鷹腿上,就聽見門響。惜緣大驚,柳芽反應(yīng)奇快,開窗將雀鷹扔了出去,關(guān)窗回身跪伏在地口呼“見過世子”。一串動作一氣呵成的做完,乎耶伊才踏進(jìn)來一只腳。

    “小美人。”乎耶伊似乎喝了酒,心情甚好,直接將惜緣攬進(jìn)懷里,一邊掐著惜緣的腰一邊說,“好像真的胖了一點(diǎn),好!好!”乎耶伊開心的吩咐隨從,“傳我的命令,廚房的人都有賞!”乎耶伊又看向伏地的柳芽,“你也有賞,起來吧?!?/br>
    “謝世子?!绷科鹕?,快速瞟了一眼窗外,見雀鷹縮著身體蹲在窗欞上,不細(xì)看竟然察覺不到。雀鳥也十分通人性的老老實(shí)實(shí)站在筆架上望天,沒有看向窗外一眼。柳芽微不可聞的松了一口氣,走上前試圖從乎耶伊懷里拉過惜緣,嘴上說,“請世子恕罪,讓婢子為世子更衣吧,屋外寒冷屋內(nèi)溫暖,若是出了汗,仔細(xì)一會兒吹風(fēng)頭疼?!?/br>
    “走開!”乎耶伊卻不買柳芽的帳,揮手推開她,對著惜緣說,“我要世子妃來幫我更衣?!毕Ь墴o法,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伸手去脫乎耶伊的外衣,好不容易脫下來,乎耶伊又變本加厲的說,“我還熱,接著脫啊?!?/br>
    惜緣又伸手去解腰封,兩只手自乎耶伊腰側(cè)向后,剛剛是一個(gè)環(huán)抱住乎耶伊的姿勢。乎耶伊心內(nèi)觸動,伸手捉住惜緣的手腕。惜緣的手腕之前就被乎耶伊弄傷,現(xiàn)在突然吃疼,惜緣沒忍住,輕哼一聲,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乎耶伊,眼里竟噙滿了淚水。

    乎耶伊心里的弦毫無征兆的被撥動,抄手抱起惜緣扔到床里。柳芽大驚,忙跑上前,卻被乎耶伊的隨從十分“體貼”的拖出了房。

    窗外的雀鷹展翅,飛進(jìn)了風(fēng)雪中。

    第46章 46. 半妖遺世

    暮色站在門邊,眼睛雖看著書案前靜默無聲的周偈,耳朵卻聽著四面八方的細(xì)微響動。忽察覺一絲風(fēng)亂,暮色立刻了然,對著周偈說了句“銳兒來了”就要開門,卻被周偈喝止。

    “小心!”周偈擔(dān)心的說,“搞不好一開門又是一大團(tuán)的枯樹葉。”

    “不會的。”暮色沖著周偈笑笑,隨手拉開了門,銳兒正站在門外。

    “銳兒見過恂王?!变J兒走進(jìn)屋,躬身行禮。

    “呦,這次眼睛好使了?!敝苜赎庩柟謿獾恼f,“竟認(rèn)出本王了。”

    銳兒略有些無語,道:“今日是寒食節(jié),銳兒猜恂王一定會來這。”

    周偈不爽的翻翻眼睛,問:“那你來這的目的也是如此了?”

    “銳兒是來謝恂王賜雀鷹之恩的?!?/br>
    “不用謝?!敝苜实膽B(tài)度十分冷漠,“你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br>
    “銳兒明白?!变J兒看向周偈,“恂王想讓銳兒做什么,銳兒定會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別!”周偈忙拒絕著,“張嘴閉嘴生生死死的,我可用不起?!?/br>
    “那……”銳兒換了說法,“日后恂王若有能用到銳兒的地方,銳兒一定竭盡全力?!?/br>
    “嗯,我先收著。”周偈點(diǎn)點(diǎn)頭,仍舊看著書案后的空空,好似不經(jīng)意的問,“惜緣可好?”

    “不好?!变J兒直截了當(dāng)?shù)陌严Ь壥苓^的苛辱講了一遍,語氣卻平靜得不正常,“翁主的回信報(bào)喜不報(bào)憂,將所有困苦一個(gè)人扛了。”

    “她一個(gè)十四歲的弱女子能扛什么?”周偈怒道,“該死的乎耶伊,早晚我要宰了他!”

    銳兒卻沒有一絲憤怒,只有冷過數(shù)九寒風(fēng)的聲音:“恂王可還記得當(dāng)日的承諾?”

    “當(dāng)然?!敝苜蕸]有退縮,迎上銳兒灼灼的目光,略一沉吟,開口道,“此事……”

    “銳兒明白。”銳兒卻打斷周偈,微行一禮后躍墻而去。

    “他……”暮色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走了?”

    “大概……”周偈卻似乎明白了銳兒的用意,“是怕言靈吧?!?/br>
    銳兒走在都城交錯(cuò)縱橫的小巷里,從一條小巷轉(zhuǎn)到另一條小巷,卻始終擺脫不掉身后的影子,唯一能改變的只是影子的長短。春風(fēng)從一個(gè)巷底溜出來撩撥一下銳兒又溜進(jìn)另一個(gè)巷底,留下一串嘻笑聲,仿佛在嘲笑銳兒的無用,竟然連個(gè)影子都奈何不了。春風(fēng)還吹散了頭頂?shù)谋≡?,讓拴住銳兒的影子更加清晰。

    “這該死的言靈?。 变J兒的恨意又一次從心底升起,化作無數(shù)利劍,穿過茫茫雪原和綿延冰山,射入乎耶伊的心口。

    銳兒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銳兒竟停在了花街口。望著淹沒在脂膩氤氳中的那片竹林,銳兒仿佛看到了不為人知的入口,可以通往銳兒想去的任何地方。

    銳兒抬腳走進(jìn)了花街,亦如前次來時(shí)一般,有女子言笑歡歡的湊過來,笑著拉他的手。銳兒卻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堅(jiān)定的往花街最深處走去?!棒~陶館”三個(gè)字仿佛對銳兒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指引著銳兒穿過百花芬芳的荊棘之路,抵達(dá)圣殿。

    依舊是茂竹流水,簡素雅致,銳兒沒等門口引客的童子招呼,自己就往里面走。誰知?jiǎng)傔~步就覺察到一陣勁風(fēng)自身后襲來,同時(shí)而至的還有熟悉的簌簌葉響。銳兒下意識的拔地而起,躲過萬葉落的攻擊,落地后沒有停頓,立刻出劍刺向一團(tuán)飄忽的白色。憑感覺銳兒知道是刺中了,但卻沒能阻止白色的去勢,一團(tuán)白色仍如輕霧般瞬間飄出去好遠(yuǎn)。銳兒沒有絲毫猶豫,提劍跟上。待追出花街閃到一條小巷中時(shí),銳兒才開口:“你受傷了,別跑了?!?/br>
    百奈聞言停下,捂著自己的右腿怒道:“死紅毛鬼出手還是這么狠?!?/br>
    “這要怪你自己學(xué)藝不精?!变J兒走上前,強(qiáng)抬起百奈的腿,直接把裙子內(nèi)襯撕了下來。

    “你干什么?”百奈更加憤怒,無奈腿在銳兒手里掙扎不能,只得順勢坐了下來,任由銳兒用內(nèi)襯裹好自己的傷。

    “好了。”銳兒放下百奈的腿,問道,“怎樣?”

    “不怎樣!”百奈就差露出獠牙了,“都被你看光了?!?/br>
    “誰稀罕!”銳兒鄙夷道,“小時(shí)候又不是沒見過?!?/br>
    “那能一樣嗎?”百奈惱羞成怒開始誅心,“難不成你的翁主現(xiàn)在和小時(shí)候也一樣?”

    “白瞎子你是找打嗎?”銳兒說著就要拔劍。

    “說實(shí)話還不愛聽了?!卑倌谓z毫不懼,死瞪了他一眼,道,“說,你剛才是不是想去找七弦君?”

    “跟你無關(guān)?!变J兒十分冷漠。

    “都說了他的酬勞你付不起,你怎么就不聽呢?”

    “你怎么知道我付不起?”銳兒不服氣的反問。

    “因?yàn)槲抑浪鞘裁慈?。?/br>
    銳兒果然愣了一下,隨后一連串的問:“他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你認(rèn)識七弦君?”

    百奈沒有回答銳兒的問題,先說:“我知道你養(yǎng)了雀鷹和翁主傳信,而且你最近很反常,是不是翁主那邊出事了?”

    慎王府不光有銳兒自己的陣法,同樣也有百奈的。銳兒毫不意外百奈會知道雀鷹的存在,但是他并不想回答百奈的問題。

    百奈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說:“不是都跟你說了,你一個(gè)半妖不應(yīng)該與常人有任何瓜葛,無端生情絕沒有善終,更會害了旁人,你到底怎么回事,就不能克制一下?”

    “我……”銳兒放任了自己的內(nèi)心,自暴自棄道,“做不到。”

    “哎……”百奈的嘆息更加無奈,拉著銳兒的手費(fèi)力的站起來,倚著他低聲說道,“走,我?guī)闳ヒ妭€(gè)人?!闭f完還示意銳兒背她。

    銳兒無法,硬著頭皮抱起百奈,百奈摟著銳兒的脖子,指著花街上一家掛著最高紅燈的妓館,媚笑著說:“奴家是那里的頭牌,郎君若是想聽奴家唱曲兒,就去那里。”

    銳兒費(fèi)了好大勁兒才忍住把百奈扔出去的沖動,抱著她又走回了花街。百奈一路上都在挑逗著銳兒,媚俗得不可一世。銳兒感覺出來她正在用百媚幻生掩人耳目,配合著也□□幾聲,卻是差點(diǎn)把自己惡心吐了,更加不理解旁邊的男人們?yōu)槭裁匆粋€(gè)個(gè)如同丟了魂般的看著百奈。

    百奈引著銳兒進(jìn)了后院的花室,剛一進(jìn)去銳兒就覺察到陣法的存在,不由得心內(nèi)一驚,可看著百奈輕松的神色,銳兒也只好不動聲色的繼續(xù)往里走,但全身卻是戒備的。剛繞過一株繁茂的杜鵑,就在樹后看到一個(gè)讓人震驚的身影。

    “蘇總師?”銳兒實(shí)在難以理解,“你怎么在這?”

    蘇晟見到銳兒卻沒有意外,看著百奈的狼狽樣子先嘲笑道:“憑你的輕功竟然還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