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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為師 完結(jié)+番外_44

    本書總字?jǐn)?shù)為:1350141個

    ,乖乖轉(zhuǎn)過了身去。晏欺伸手去解他衣帶,一層緊接著一層,將他單薄的外袍揭開,好似在剝竹筍。除去最后一層綿軟貼身的褻衣,便能清楚看見那一道褐色的長疤,幾乎是將人生生劈成了兩半。

    好在事后的救治還算及時,沒讓過多溢出的活血,對他進(jìn)行更深層次的創(chuàng)傷。

    晏欺低下腦袋,對著那道傷口盯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甚至做不出任何相應(yīng)的表情。薛嵐因怕他心里難受,便窸窸窣窣想將外袍攏上,不料手剛抬到一半,卻被晏欺輕輕抓住了。

    薛嵐因側(cè)頭問道:“怎么了?”

    晏欺說不出話,那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

    “好了好了,我沒事啦。”薛嵐因讓他扒得一身光溜,還沒來得及穿衣服,便張開手臂抱著哄他。

    兩個重度傷殘人士,一個背上帶條疤,一個悶頭咳著喘,此時貼在一塊兒彼此安慰,互相取暖,那畫面辛酸里透著些許無法言說的詭異。

    薛嵐因見晏欺一直在咳,便忍不住探了探他額頭上的溫度。一摸,涼涼的,似乎沒在發(fā)熱,故又低聲問他:“你怎么了?為何咳這么厲害?”

    “沒事?!标唐蹞u了搖頭,淡聲道,“傷到肋骨了,養(yǎng)些日子便好了?!?/br>
    薛嵐因一驚,頓時變了臉色:“……聞翩鴻干的?”

    “嗯?!?/br>
    “不行,我得看看……是斷了還是怎么?”

    薛嵐因不由分說,立馬上去拆他衣裳。晏欺也不躲他,到底不是當(dāng)年那個一碰就要死要活的小炸/藥包,這會子神色懨懨的,沒什么力氣地道:“……好像是碎了。他那一掌,原是想損我心脈,好在打偏了,就只毀了一根肋骨?!?/br>
    薛嵐因解開他衣裳一看,果真如此,左心口有一塊已是輕微的變形,微微凹下去的,局部泛有大片青紫的淤青。光是這么看著,薛嵐因一顆心便緊緊絞在了一團(tuán),一陣一陣剜得難受至極。

    “這養(yǎng)得回來嗎?”他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這……這哪里還養(yǎng)得回來?”

    晏欺冷眼瞥他:“你別惹我生氣,就養(yǎng)得回來?!?/br>
    “我不惹你……再不惹了?!毖挂螂p手投降。末了,還是按捺不住那一雙爪子,湊過去,輕輕點了點晏欺的肋骨,小心翼翼道:“疼不疼?”

    晏欺往后一縮,極力壓著嗓子斥道:“你別碰!怎么可能不疼?”

    薛嵐因立馬收了爪子,朝上舉得老高:“……對不起!”

    晏欺側(cè)了側(cè)身子,扭頭示意他出去:“你趕緊滾回去,少在這里添亂!”

    薛嵐因用力搖頭,心里還惦記著晏欺身上遣魂咒的事情,一直沒敢開口問。說了太多無關(guān)緊要的話,也只是想找個借口留在他身邊罷了。

    晏欺卻還是個固執(zhí)的,見光用嘴說不行,索性揮手過去趕他。

    兩人衣裳都是敞的,一個比一個散得還開,晏欺一巴掌過去,激起的風(fēng)能把薛嵐因的褻衣掀得老高。偏偏薛嵐因又不敢還手,躲急了,便一股腦地往床上拱,一時擠得被褥軟枕都滾往床下去,稀里嘩啦的亂成一團(tuán)。

    晏欺還待開口要罵,倏而窗外一陣輕響,門扉吱呀一聲朝里一推。

    師徒二人同時回過頭去,便見是易上閑紋絲不動地站在那里,方要跨過門檻的一條腿極為尷尬地僵在了半空當(dāng)中,竟是硬挨著沒有邁進(jìn)去。

    第118章 同門相殘,大義滅親

    三人面面相覷了大概有小半片刻。薛嵐因率先反應(yīng)過來, 隨手拽起一件外袍給晏欺罩上, 十足一副誓死護(hù)妻的模樣。

    也偏就是他這么一回動作,易上閑一張半僵不僵的臉,瞬間駭?shù)描F青。

    他這一路匆匆趕來, 原是想與晏欺說起薛嵐因擅自出逃的事情。不料一推門進(jìn)屋, 就見這師徒兩個赤/條/條地滾在床上,亂作一團(tuán)。

    再傻的人,也該從中品出一道味兒來了。

    易上閑自然知道晏欺是個無藥可救的荒唐人物,卻從沒想過, 他竟會荒唐到這般地步。

    可憐易上閑整一年逾半百的古板老頭兒,此生不知“斷袖”二字該怎般書寫。如今直愣愣瞪著眼前兩個不知所謂的妖魔鬼怪,過了半天, 才邊打著顫兒從齒縫中擠出了斷斷續(xù)續(xù)一句罵:

    “畜生……畜生不如的東西!”

    說罷,錚的一聲,取出腰間近三尺長的鋒銳寒劍,二話不說, 上來便要將人削成一灘碎泥。

    薛嵐因經(jīng)不住嚇, 呼啦一聲扯開棉被將晏欺一并裹了進(jìn)去。這一下,易上閑也沒法再輕易出手, 便徒自一人在外氣得渾身發(fā)顫:“你……你這混賬……簡直就是畜生不如!”

    聲音停了一停,他又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更是怒不可遏地抬高音量道:“薛嵐因……你可知道,你這昏迷半月以來,皆是由著程避一人在旁悉心照拂的?”

    “上藥, 喂水,更衣……基本上是樣樣無微不至!”易上閑恨聲道,“你倒是厲害的很,轉(zhuǎn)眼將人用‘偷天’術(shù)法封鎖在結(jié)界里——若非我有意出去尋他,你是打算將他困到幾時?”

    此話一出,連晏欺也不禁微微愣住了。

    “真有此事?”晏欺道,“你……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薛嵐因一時語塞,十張嘴也解釋不清:“不是,我……”

    他還沒能說點什么,晏欺已掀開棉被緩緩坐直了身子,連帶將衣衫不整的狗徒弟也一并拎了出來,正朝易上閑那張怒至扭曲的青黑面龐,低低咳著說道:“你那徒弟,確是個心熱的實誠人。改日叫薛嵐因親自過去,與他說聲抱歉便是,年輕人之間的,不懂規(guī)矩,何故這般計較?”

    “他不懂規(guī)矩,竟連你也不成體統(tǒng)了么?”易上閑劍眉一揚,鐵青的面容忽又轉(zhuǎn)變?yōu)闃O其難看的土灰色,“師父當(dāng)年縱你一時猖狂,多半是諒你良心未泯,尚未成魔。如今,你倒與自己親手帶出的徒弟……行如此茍且之事!你……昔日豐埃劍主門下,何曾出過如你這般不知廉恥的放/浪之徒!”

    晏欺眉心微蹙,方要開口與他辯駁,卻是薛嵐因搶先一步在前,倏而凝眸發(fā)聲道:“師伯慎言!……何謂茍且?何謂放/浪?或玉與我相識至今,已近十七余載。敬他自成本分,愛他卻是常情——原就是情之所至,不念私心,亦不曾害人害己,又何來不知廉恥一說?”

    “你……你這大逆不道的畜生!”易上閑赫然而怒道,“師徒茍/合,本當(dāng)是喪盡天良的悖倫之舉!偏你二人引以為豪,如此一番白/日/宣/yin,渾然不識罪孽何在……還談什么本分,什么常情!”

    什么宣?什么yin?

    薛嵐因神色一滯,見那易上閑手中劍刃已是按捺不住,便慌忙攔臂將晏欺隔護(hù)于身后道:“師伯無憑無據(jù),緣何指認(rèn)我二人乃是白/日/宣/yin?師徒之間相互關(guān)照慰問,不也是彼此應(yīng)該做的事情嗎?我只想著好生孝敬師父,如今見他傷病加身,心中難免痛惜掛懷……說到底,這又能有什么錯?”

    “住口!誰是你師伯!”

    易上閑額角青筋暴起,偏又讓他一時堵得啞口無言。

    若要說他無恥下作,眼前二人雖皆是一襲衣襟大敞狼狽之態(tài),硬要看來,卻并未明目張膽地行越矩之事。

    但若要說他一清二白,那便更不可能了。這師徒二人之間,擺明是不可言說的污穢私情,再怎么辯駁得義正辭嚴(yán),那也總歸是有違人倫的背德關(guān)系,任誰說出去聽了,都只會覺得臟了自己的耳朵,怎么想便是怎么膈應(yīng)。

    易上閑這么干干站著,遲遲不曾說話。對面床上兩人也就定定坐著,相對無言。半晌,倒是晏欺主動讓了他一個臺階,伸手聳了聳薛嵐因的胳膊,道:“你先出去?!?/br>
    薛嵐因俊臉一擰,反是極不情愿道:“……我不出去,你讓他出去?!?/br>
    晏欺眼睛一瞇,無意沖他揚了揚下巴。兩人目光無聲于半空當(dāng)中交匯片刻,也不知途中傳遞了些什么訊息,沒過多久,薛嵐因便將腦袋朝下一低,乖乖應(yīng)著他的要求下床穿鞋,披上外袍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吱呀一聲,木門輕輕虛掩至一條細(xì)縫。薛嵐因并未離得太遠(yuǎn),就近隔著外墻一層雕窗,默默靠在拐角一道長廊邊緣,不再發(fā)出半點聲響。

    此時屋中卻只剩下易上閑與晏欺兩人。先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好一段時間過去,易上閑約莫是嫌站得累了,便走去床邊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晏欺還是在咳,盡管他一直在竭力壓制,但那碎裂的肋骨畢竟傷及肺部,尖銳的痛感一旦涌上胸腔,咳意就很難輕易止住。

    易上閑實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揚指過去,徑直點上他胸前兩道麻痹大xue。末了,又伸手掰過他胳膊,試圖迫使他安分躺下。

    然而晏欺沒應(yīng),只沖他擺了擺手,神情寡淡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說?!?/br>
    出乎意料的,兩人沒再提方才那樁難以啟齒的糟心事。這十來天,薛嵐因一直陷入昏迷,晏欺自然也沒好到哪里去,如此一來,有關(guān)聞翩鴻的一切話題,也僅僅止步于從枕心急如焚的猜測。

    易上閑也是自今日才得知,二十年前那場血流成河的奪印之爭,背后竟還藏有說不盡的密謀與隱情。

    “你一早便知道,當(dāng)年洗心谷那一樁舊事……其實際cao控全局之人,并不是聆臺一劍派的莫復(fù)丘?”

    易上閑是這么問了。但晏欺答得很實誠,他一貫不喜歡說謊:“不,我如果一開始就知道真相的話,也不會貿(mào)然向他出手?!?/br>
    他垂下頭,又緩緩深吸一口氣,明顯有些吃力地說道:“以往大多數(shù)時候,我不是沒有懷疑過那年發(fā)生的事故,但那最基本的一層懷疑,并沒有任何實際的依據(jù)?!?/br>
    “直到后來,逐嘯莊里莫名其妙出現(xiàn)了劫龍印的蹤跡……我就開始猜想,許是有人打著這個幌子,故意想要引另一部分人上鉤。”

    “所以,你彎彎繞繞忙活一大圈,最后劫龍印還是到了聞翩鴻的手里?!币咨祥e鄙夷出聲道,“不僅如此,你還將自己的命也一并賠了進(jìn)去?!?/br>
    晏欺沒有否認(rèn)他:“我的命……并不值錢。重要的是,聞翩鴻那層見不得人的底細(xì),至少讓我揭開了大半?!?/br>
    “有什么用?”易上閑道,“名門之首的副掌門人,明年開春,他興許還會替代莫復(fù)丘的位置。屆時受萬人矚目,光景無限,有誰會信你一面之詞?”

    晏欺笑了一聲,道:“聞翩鴻會怎樣,與我無關(guān)。”言罷,微微抬手,指了指窗外薛嵐因默然站定的方向,意味分明地道:“他沒事,于我而言,便足夠了?!?/br>
    “糊涂!”

    易上閑猝然自椅間站起,厲聲呵責(zé)道:“這種混賬話……你竟也說得出口!當(dāng)初師父是如何教你的?”

    晏欺道:“師父他老人家心系蒼生,胸懷天下……如我這般自私自利之人,又怎敢與他進(jìn)行較量?”

    “那你心系什么?”易上閑氣得笑了,“你莫不是想學(xué)著婦道人家,就這么委身給自己的徒弟罷?”

    晏欺讓他一句話給堵著了,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易上閑見他不語,復(fù)又冷冷說道:“現(xiàn)在的薛嵐因,什么都記起來了?;顒ψ迦恕О儆嗄隃缱逯蓿湓乖髦?,又有誰人能夠估量?若他執(zhí)意求得血債血償,你作為他的師父,難道也要陪著他踏遍尸山血海么!”

    話音方落,連薛嵐因自己都不禁微微愣住。他彎腰將側(cè)頰緊貼墻壁,試圖將二人對話聽得更詳盡一些。

    偏在此時,晏欺凌然一字,毫不猶豫地道:“……陪?!?/br>
    他這話說得尤為清晰,像是透過墻面,陡直躥入薛嵐因的心臟一般,連帶周身的血液骨骼都在為之顫動。

    然而易上閑卻問他:“你拿什么陪?”

    “待他舊傷痊愈,強盛如初的時候,你就是個廢物?!彼?,“路都走不動了,你能拿什么陪他?”

    晏欺眼神驟冷,原是稍有緩和的面色,亦漸呈冰霜凝結(jié)之勢。

    這樣一番話,換作旁的人,是斷然不敢同他講的——

    太傷自尊了。

    晏欺何等矜傲狂妄一個人?他那一身逆命禁術(shù)加身,縱是鬼神也須得敬他三分。

    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又與死人有何分別?

    只是易上閑并不等同于普通人。他要說的,做的,向來必會切中要害,從不曾顧惜半分情面。

    “你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币咨祥e抬眼逼視著晏欺,一字接過一字,壓穩(wěn)聲線極盡明晰地道,“第一,你立馬給我滾出長行居——將來是死是活,是人是鬼,皆由得你自己抉擇,與我長行居無關(guān)。”

    “第二,散盡修為,廢除遣魂邪咒所禁錮加身帶來的作用。自此之后,安安分分做個毫無武學(xué)根骨的普通人——至少這么做,還能予你一成茍活下來的機會?!?/br>
    第119章 師父,絲血逃生

    那一瞬間, 幾乎是下意識里的, 薛嵐因認(rèn)為以晏欺的性子,必是會倔強固執(zhí)地選擇第一個。

    他當(dāng)時就站在雕窗之外,與屋內(nèi)二人僅一墻之隔的地方。聽到這里, 整個人都情不自禁地?zé)似饋? 想也不想,便伸手在窗邊用力拍打道:“他選第二個!”

    結(jié)果話一出口,易上閑和晏欺就同時止了聲音,一臉復(fù)雜地朝他投來了高深莫測的目光。

    尤其是易上閑, 方才某些更深層次的印象在他心底里,已形成了無法摧毀通融的一道巨坎。

    于是片刻過后,房門嘎吱一聲急促的響動。易上閑跨過門檻走了出來, 薛嵐因一瞧見他,便噔噔噔地直往后退。兩人之間相隔一尺的距離,薛嵐因生得瘦削高挑,稍一彎下腰來, 那巨大的陰影便罩在易上閑鐵青的臉上, 登時將他襯得形同鬼魅。

    薛嵐因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猜想易上閑會開口吼他。然而等了半天, 這糟老頭子卻僅在長廊拐角處狠狠乜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朝石階外圍邁開了腳步,一路走得四平八穩(wěn),健步如飛。

    上年紀(jì)的人脾氣總歸是捉摸不透的。薛嵐因懶得理他,一轉(zhuǎn)過身, 即刻貼著墻面向屋中走,但還沒能大步挪至門邊,忽而易上閑在后喚了他道:“……站住?!?/br>
    薛嵐因難得聽話,應(yīng)聲停下腳步,側(cè)目望他。

    從這樣一個角度遠(yuǎn)遠(yuǎn)看來,薛嵐因那雙總是汲滿水光的桃花眼里,隱隱藏匿著一絲乖戾而又邪佞的色彩。

    如果不仔細(xì)端詳?shù)脑?,是根本不易察覺的。

    易上閑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稱得上是厭惡。因而他平視薛嵐因的眼神,冷漠里帶了些許陰鷙:“別進(jìn)去?!?/br>
    薛嵐因抬了抬下巴,不知所謂道:“為何?”

    “不想害他死的話……”易上閑道,“你就安生一點,回你該回的地方?!?/br>
    薛嵐因看他看了半天,然后木木地“哦”了一聲。原是邁進(jìn)去將欲瞧瞧晏欺的腳步,猶豫兩下,復(fù)又不露聲色地收了回去。

    “我不去吵他,他就會沒事了?”他忍不住問。

    “誰知道?!币咨祥e面無表情道,“他早死了也是好,活著只會是個累贅?!?/br>
    薛嵐因只當(dāng)沒聽見的,想起適才屋中那段對話,便又追著問他:“……你說的,叫他自廢武功,不再受到遣魂咒的恣意牽制。是不是這么做,他便不會死了?”

    “一成希望。”易上閑補上一句,繼而強調(diào)說道,“終生與任何術(shù)法禁咒絕緣——說白了,那就當(dāng)真是個廢物?!?/br>
    薛嵐因道:“廢了也比死了要好?!闭f完頓了頓,想起什么似的,又脫口道:“大不了以后……我養(yǎng)著他?!?/br>
    易上閑先還沒押過那口勁來,待意識到這言語中包含的另一層意思之后,一張老臉頓時由青白漲得通紅:“孽畜!說的什么混賬話!”

    薛嵐因往后一折,好像并不怎么怕他的樣子:“師伯到底不懂。或玉與我,是生死不離的兩情相悅……我照顧他,伺候他,那都是心甘情愿的,絕不含假?!?/br>
    “……收起你的心甘情愿!”

    易上閑拂袖一揮,似是已然憤至極點,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予以宣泄。最后干脆轉(zhuǎn)過身去,一步一步踏向石階盡頭,留下半截倉促的背影決然而去。

    薛嵐因其實還想再問他點什么,及至左右思慮一番,終又覺得沒有什么足以緊追不放的。易上閑既說了晏欺想活,至少會有一成希望,那四舍五入胡算上一通,也就是晏欺可以活下來,不必提心吊膽地惦念著死期將至,更不必因此倍加的心灰意冷。

    什么滅族之恨,什么血債血償。薛嵐因都還沒空去想,如今只要晏欺好生在他身邊呆著,他寧愿多用出一分力量,永遠(yuǎn)守護(hù)晏欺一世安穩(wěn)。

    薛嵐因默默吐出口氣,抬眼望了一望雕窗里那抹清瘦修長的人影。約莫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來調(diào)整心情,方能忍住沒再推門進(jìn)去攪擾。

    ——讓他休息。

    薛嵐因雙手合十,一邊往回走就一邊在想,不能惹晏欺生氣,不能吵他睡覺,更不能害他發(fā)脾氣。

    大概走到一半的時候,長廊頂上忽然嗖的一聲,迎面跳下來一個人。

    薛嵐因瞇眼朝外一瞟,登時跟著怔了小半片刻——竟是從枕。說起來,也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這白烏族來的男人雖是生得高壯健實,但從枕這一路忙活下來,平白瘦下去不少,那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天生銳利,彼時愈發(fā)顯得鋒芒畢露,寒氣逼人。

    薛嵐因道:“從兄怎么了?看起來臉色不大好?!?/br>
    從枕從長廊上下來,藏藍(lán)的衣袍,隨著微風(fēng)的起伏而肆意擺動著透明的尾紗。他臉色確是難看得很,自打今日晨時一直到現(xiàn)在,都始終蒙罩著一層密布的陰云。

    薛嵐因突然想起來了。如今云遮歡還在聞翩鴻手里,連帶著一并由他掌控在手的,還有那不可忽視的劫龍印。

    只是易上閑并沒有具體表明他的態(tài)度,甚至連最基本的立場也是虛的。依照這樣的勢頭來看,有可能挨到事后云遮歡落得一個死無全尸的慘痛下場,他易上閑也仍舊會是最初那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我算是急病亂投醫(yī)了。”從枕道,“易老前輩的性子太難摸透,我看不懂他之后再有什么打算。然而遮歡目前生死未卜,我卻在這長行居中茍且偷生,任由事態(tài)趨向嚴(yán)峻,這實在……實在叫人難以心安。”

    薛嵐因仔細(xì)想了想,還是道:“糟老頭子那脾氣……確實不是蓋的。不過,他行事素來懂得拿捏分寸,既然他不急著上聆臺山要人,你也不必太過執(zhí)拗,屆時打亂他的計劃,反容易惹出其他事端?!?/br>
    “你說的有道理。”從枕搖了搖頭,面色一片灰白,“但我……等不下去了?;\統(tǒng)過了這么些天,聆臺山那邊,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你說那谷鶴白……到底想干什么?”

    薛嵐因眼睫微顫,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zhàn)。雖料想是從枕一時改不了這個口,心底還是難免針刺一樣生出密密實實的疼。

    “別叫他谷鶴白。”薛嵐因皺眉道,“他是聞翩鴻。”

    從枕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道:“……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薛嵐因沉默半晌,擺擺手道:“沒什么,就是……他老底都被揭干凈了,喊原名聽起來舒服一點。”

    從枕還在發(fā)蒙:“……”

    “算了,隨便怎么喊吧,和我沒關(guān)系。”薛嵐因抬手摁了摁眉心,頗有些難耐地道,“從兄若實在不放心,遣人直接上聆臺山打探消息也是可行的,注意那邊盯梢的眼線便是了。擇日見了糟老頭子,再悄悄向他探一探口風(fēng),看看他到底是想怎么辦?!?/br>
    從枕嘆了口氣,道:“嗯……也只能這樣了?!?/br>
    說完,復(fù)又抬頭斜視一眼晏欺房中半掩的雕窗,稍稍壓低了聲音,向薛嵐因道:“晏先生狀況如何?我聽易老前輩說,他似是傷得不輕,不知如今可有好些了?”

    薛嵐因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視線跟著往里微許偏轉(zhuǎn),停滯了片刻,方淡淡對從枕道:“他是為我才變成這樣,往后不管再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再讓他摻和這件事情?!?/br>
    從枕神色一凝:“嵐因兄弟,這……”

    薛嵐因搖了搖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二人對視半晌,從枕約莫該是理解了他此舉的用意,故而兀自將話頭收回,也沒再想著如何提起。

    次日清晨,從枕趕了個大早,一聲不響地駕馬前往聆臺山所在的沽離鎮(zhèn)。此行走得極為匆忙,甚至沒來得及向易上閑打聲招呼,等他事后得知消息的時候,日頭已上了三竿,守門的家奴顫巍巍地沖進(jìn)來與他通報詳情,這糟老頭子猝然聽聞至此,也只是冷冷笑了一聲,滿臉不屑地道:“讓他去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若喜歡上趕著碰壁,我也懶得攔他?!?/br>
    薛嵐因剛好站在門外聽見,一下沒忍住,便應(yīng)聲回了他道:“師伯不愿與他多提此事,他一頭霧水不知所措,自然是需要照自己的力量前去打聽的?!?/br>
    易上閑一見他來,騰的就變了臉色,二話不說,直沖著喝道:“你來干什么?”

    他來干什么?薛嵐因其實也不打算干什么。只是歇過一夜之后,背后的刀傷便以一種出奇快的速度不斷愈合著。心里左右想著掛念晏欺,煎熬得難受,干脆閑不住腳,出來溜達(dá)兩圈。

    易上閑不待見他,他當(dāng)然不會自動趕著上去碰個硬的。老遠(yuǎn)聽著一聲咆哮,便要繼續(xù)抹腳開溜,不料膝蓋還沒彎上半截,易上閑又在他身后抬高音量道:“……你別跑,給我過來!”

    薛嵐因讓他吼得心里發(fā)怵,正想著自己莫不是又犯了什么錯事兒,回頭一踏過門檻,就見那程避也端端正正地坐在屋里。

    黝黑的眼,素冷一張臉。干凈的手腕自脖頸一層皮膚上,還隱隱泛著昨日鐵鎖留下的數(shù)道淤青。

    第120章 師父,好軟

    完了。

    昨天晏欺好像提過要道歉這一茬兒。只不過薛嵐因滿腦子一堆事情, 耗著耗著也就忘得一干二凈。

    如今程避就在面前, 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表情雖是淡淡的,卻總帶了一種說不出的幽怨與抑郁。

    薛嵐因木然看著他, 往后退了兩步, 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易上閑也不說話,手里捧著一壺茶,有閑心還給自己倒了一杯。

    半晌過后,薛嵐因仿佛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勉力抬起一只手來,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繼而頗為抱歉地瞧著程避道:“那什么, 師弟啊……”

    程避耳尖猛的一抽,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簡直猝不及防。

    “昨天是我太心急了?!毖挂虻溃霸勤s著尋我?guī)煾傅?,剛好你又同在結(jié)界里。一時沒想那么多, 就直接……哎, 反正……實在對你不住,對不住?!?/br>
    程避仍舊沉默著。也有可能長行居里的人多是這樣, 喜怒不形于色——不過薛嵐因覺得更多的可能,還是這廝根本不打算理他。

    果然沒過一會兒,便見程避一雙眼睫微微下垂,有意無意瞥向了易上閑所在的方向,似乎是認(rèn)真仔細(xì)地考慮了一番, 方壓著嗓子低聲問道:“……師父,師祖當(dāng)真還收過其他徒弟么?”

    易上閑瞇了眼睛,旋即漫不經(jīng)心道:“不曾收過。”

    程避輕輕“???”了一聲,薛嵐因卻是嘴角一抽,敢怒不敢言。

    “……那就是個廢物?!币咨祥e單手百無聊賴地叩擊著桌面,一字字接著說道,“豐埃劍主門下,不承認(rèn)曾有這般天理不容的孽障?!?/br>
    “原來真的有?!背瘫苡行┏泽@道,“那該是叫上一聲師叔了?!?/br>
    易上閑探手將茶壺的瓷蓋兒往桌角一擱——當(dāng)?shù)囊宦暣囗憽kS后斜斜睨過薛嵐因一眼,猶是無謂道:“……沒必要?!?/br>
    他這話說得太顯而易見,明擺著是給薛嵐因聽的。要按照薛嵐因以往那躁動的小脾氣來看,早該沖上去與他理論個沒完沒了,然而現(xiàn)在這般形勢,這糟老頭子畢竟救了晏欺一條性命,薛嵐因算是懷著幾分感激,大多時候即便遭他刻意一番挖苦,也沒再想著如何去反駁。

    事后,三人簡單交代幾句,到底也沒什么話講。易上閑和他徒弟,都是性子寡淡的人,薛嵐因天生便與他二人相性不合,怎么也啰嗦不起來,干脆低眉順目地打了個招呼,便轉(zhuǎn)頭出去走了個遠(yuǎn)。

    ——他想立刻見到晏欺,真的太想了。之前剛到禍水河畔的時候,晏欺身子便一直不曾見好,兩人幾乎是抱著一種彼此心照不宣的狀態(tài),數(shù)著時辰點點滴滴地艱難度日。

    那段時間,他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仔細(xì)檢查晏欺的呼吸。生怕他睡著睡著,人也就沒了,再不會醒。

    而今易上閑卻明確地告訴他,只要廢除遣魂咒所帶來的強勁作用,晏欺至少還會有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也許薛嵐因再努力一點,好生養(yǎng)著他,護(hù)著他,便會成為百線,千線,萬線。

    他的師父,往后不必再受那么多苦。

    薛嵐因一路走得飛快,幾近要忘記自己背后還殘有一條致命的傷疤。沿途穿過鎮(zhèn)劍臺后一道細(xì)而窄的木制長廊,走到數(shù)面結(jié)界縱橫交錯的盡頭,便是晏欺近日以來安置的寢居。

    薛嵐因推門進(jìn)去之前,有想過自家?guī)煾溉栽谂c他慪氣。出乎意料的是,晏欺竟是睡著的,縱是生生碎了一根肋骨,也絲毫不影響他熟蝦一般的頑固睡姿。

    他面朝墻壁,背對著薛嵐因,似乎睡得有些熟了。薛嵐因自然不敢主動招他,所以只是彎腰跪在床沿,悄無聲息地給他掖了掖被子。

    結(jié)果手還沒能伸過去,床上那位,鳳眸提溜一轉(zhuǎn),漆黑晶亮的,恰好就瞇開了一條細(xì)縫。

    薛嵐因嚇了一跳,差點就給喊了出來。但見晏欺眼神冰冰的,似恨不能拿刀子將他活剮了,薛嵐因忙又雙手放空,訕訕朝后縮了兩步,與他保持一段友善的距離。

    兩人又是一陣無聲對視。薛嵐因吞了吞口水,就看見一滴冷汗,毫無征兆地從晏欺額角淌了下來,落在頰邊,一路滑進(jìn)他雪白的襟口。

    “……你過來?!标唐垡Я艘а溃硢〉穆暰€里隱帶了一絲異??蓯u的尷尬。

    薛嵐因聽話地湊了過去,想著接下來該是先挨打,還是先挨罵。

    “快……快幫我翻個身?!标唐鄱t,倏而顫巍巍地小聲命令他道,“我腰要斷了……”

    “???”

    薛嵐因先是一愣,很快又反應(yīng)了過來——晏欺左心口那一處肋骨碎得徹底,一旦睡姿不對,就很難自行翻身調(diào)整。也不知這小半個月他是怎么熬過來的,多半……也是靠自個兒一點一點地慢慢挪。

    一想到這里,薛嵐因便覺得他可憐又好笑。然而一時沒憋住,當(dāng)真笑出聲來了,晏欺就拿眼睛剜他,只是威懾力全無,瞧著倍感虛弱。

    兩個人一起扶著床和墻壁,不知花了多長時間,總算把晏欺給掰得躺平了,力氣也一并耗得一干二凈。薛嵐因挨在他旁邊歇了一會兒,就勢伸手要抱他,結(jié)果人家恩將仇報,埋頭將被褥一卷,瞬間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讓碰,也不開口說話。

    ——仿佛剛剛那求著幫忙的晏欺是個假人。

    “師父還生氣嗎?”薛嵐因忍不住側(cè)過頭,對著那一卷被褥喃喃說道,“不然……你打我吧,怎么打都行?!?/br>
    晏欺不吭聲。

    薛嵐因停了沒多久,偏繼續(xù)在他耳邊嗡個沒完:“對了師父,昨兒師伯說你身上的遣魂咒有得救。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之后再怎么辦?”

    晏欺還是不吭聲。

    薛嵐因沒話找話,又蹭過去噼里啪啦道:“師父師父,方才我與那姓程的小子道過歉了,他不肯理我……”

    “師父師父?!?/br>
    “師父,他不理我,你也不理我……”

    “……你好煩?!眹W啦一聲,被褥猛地掀開一片邊角。晏欺從里探出一顆腦袋,擰著眉頭看向他道:“不是讓你別來吵嗎?”

    薛嵐因趕忙閉上嘴巴,改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