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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緣 完結(jié)+番外_48

    本書總字數(shù)為:1301115個

    ,“你最近怎么回事?br

    子桑予忙正了正臉色:“爹爹,我錯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子桑世對子桑予可以說是很寵溺了,看著他認錯便心軟了下來,語氣也柔和了。

    子桑予沉默了一會兒:“爹爹,我想上街轉(zhuǎn)轉(zhuǎn)?!?/br>
    子桑世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有傾心的姑娘了?”

    子桑予一冏:“沒有……”

    最后子桑世還是讓子桑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不過吩咐了人一直緊跟著他。秋末的江南陰雨纏綿,子桑予撐著傘在大街小巷上轉(zhuǎn)著。他不知道子修會在哪里,四處走走轉(zhuǎn)轉(zhuǎn)。

    他腦海中構(gòu)思了很多種和子修打招呼的方式,甚至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地緊張起來。不過他轉(zhuǎn)悠到了夜幕拉起,也沒有見到子修。

    下屬一再勸導他回去,子桑予沒法,最后還是懷著滿心失落回了子桑府。

    秋雨一下就不停,子桑予立在窗前,聽著雨拍打樹葉的聲音,心中涌出一些止不住的煩躁。子修,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他還在江南嗎?以后都不來見他了嗎?

    這些念頭冒起來后,子桑予忽然覺得恐慌難受。他發(fā)現(xiàn)子修對自己的感情時只是有些詫異,但絕不像現(xiàn)在這樣難受。相較于失去子修,他似乎更愿意以另一種方式接受子修……

    京城到了秋末,風沙就比較重。刺骨的寒風吹在子修身上,饒是他習武身體好,也有些受不住這種溫度。他衣裳單薄,堅持著穿教書先生的服飾。

    至于子修為什么忽然當上了教書先生,此事還說來話長。

    子修正在找活干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一個暈倒的老先生。他以前學了點兒皮毛醫(yī)術(shù),把老先生帶回了自己住的客棧,照顧老先生醒過來。他沒想到這老先生竟是京城中聲名遠揚的伯卿先生,老先生自己有個私塾,不知道有多少戶人家擠破腦袋想把自己的孩子送進私塾中。

    但老先生年齡大了,秋季寒風一吹,多年積起的疾病全部累積著復發(fā),身子一下子就垮了。

    老先生膝下無子,承蒙子修照顧。他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人性情沉穩(wěn),談吐不俗,于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私塾這個重任交在了子修身上。

    子修這一輩子講過不少佛,很多人稱他為“師父”,還沒人叫過他“先生”。老先生的身體確實不能支撐他還接著授課,反正子修現(xiàn)在也無別的好的去處,索性就答應(yīng)下了老先生。

    他走進學堂,學生們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起身行禮。老先生給他講了課程,他也只是照本宣科罷了。不過好在他有著講佛的經(jīng)驗,說起話來讓人聽著熨燙,他本身又學識淵博,學生們都還挺喜歡這個小先生的。

    日子平淡無奇,他唯一的喜好就是聽學生們講述他們的見聞。能進伯卿先生學堂的,大多是名門貴族之后,他們的見聞比尋常家的孩子豐富不少。

    子桑家族也是他們口中時常提及的。

    他們說子桑世已經(jīng)開始把生意慢慢轉(zhuǎn)交給了子桑予,子桑予今年開春就要押運自己第一趟貨物出遠門。他們說子桑璧和子桑予的關(guān)系忽然好了起來,一定是他想借著子桑予得到更多權(quán)力。

    半大的孩子最喜歡指點江山,說起話來也口無遮掩。子修從別的地方盡可能多得打聽子桑予的一點一滴,他那么好,了解得越多,他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越好。

    好到他根本沒有辦法放下。

    京城初冬的時候就覆上了大雪,子修在云海沒有見過雪,新奇之余又覺得悲涼。他出去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凍得臉色蒼白,頭發(fā)上肩膀上都落滿了雪花,有融化了的浸濕衣裳,向皮膚傳去一陣涼意。

    伯卿先生在子修的照顧下已經(jīng)好了不少,見子修這樣子皺緊了眉頭:“你這么不注意自己身子,病了指望我這個病老頭來照顧你嗎?”

    子修有些疲憊地笑了下:“我身子好?!?/br>
    伯卿先生看著子修牽強的這樣子,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年齡也不小了,不如我找人做媒覓覓良人吧。別到時候落到我這地步,老來凄涼,如果不是遇見你,我老頭子可能就要凍死街頭了?!?/br>
    “先生德高望重,一定會長命百歲??v然一生未娶,但桃李滿天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br>
    伯卿先生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是不是惦記那家姑娘?”

    “我……”子修張了張口,憋悶在心中的所有事情都爭先恐后地涌出來,但他看著伯卿已經(jīng)蒼老的面龐,默默把嘴閉緊了。

    知道伯卿臉上的關(guān)切散盡了,他才說:“我沒有。”

    往年春節(jié),他都是在云海中熱熱鬧鬧地和師父師兄弟們一塊兒過的。到了今年竟然形單影只,幸好有個孤家寡人的伯卿先生相伴。

    伯卿先生寫了春聯(lián),子修特地掛上了紅燈籠。兩人煮了清酒,難得起了興致吟詩作對。

    子修喝得有點兒多,最后醉醺醺地抱著伯卿先生咕噥:“我真的好想你……”他到底是個江湖中人,不是個正經(jīng)的教書先生。伯卿先生驀然聽到他這樣的話還呆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識到子修怕是想起了自己心里沉甸甸放著的那個人。

    問世間請問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醉意上了頭,子修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他眼神迷離地望著火堆,喃喃地說:“阿予……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有辦法,我還是那么喜歡你……”

    “你覺得我齷齪嗎?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只能跑得離你遠遠的。你,也會想我嗎?”

    伯卿本想勸慰一下子修,卻猛然聽他說:“我已經(jīng)還俗了……但我們卻還是不能在一起……我是男人,我為什么是男人呢?”

    伯卿伸到子修面前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子修還在呢喃著什么,他卻聽得有些模糊。但他知道了一個事實……眼前這個孩子有龍陽之癖,他曾經(jīng)是個和尚,為了那個男人還俗,還對他念念不忘。

    他不是老頑固,但對龍陽也不甚了解。他年輕時一心撲在朝政上,滿腔熱血地想要干出一番豐功偉績,但朝廷哪里是他這樣一股清流能呆的地方。年齡大了,身子乏了,沒有那么多力氣去拼搏了。當他終于想要好好安家過日之時,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過眼云煙,自己也懶得找人興家了。

    這一孤苦,就是一生。

    他知道一個人的孤寂,也曾羨慕夫妻相守的人。也許情感之間,和性別已經(jīng)沒有太大關(guān)系。人生中不順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能遇見一個自己心儀的人已經(jīng)實屬不易了,就這樣還要因為這些身外浮名放棄自己所愛……這真的,值得嗎?

    等伯卿回過神來之時,子修已經(jīng)抱著酒罐睡著了。他來京城后消瘦了不少,面上還帶著些稚氣,肩上卻已經(jīng)擔著這么多了。

    他把子修拍醒,讓他把自己收拾干凈回床上睡去。

    第二天子修醒來的時候,腦子抽筋一樣的疼。他對昨夜的事情記得不太真切,但隱約記得自己說了不少不該說的。伯卿先生聽到了……會不會讓他趁新學期開始前離開學堂?

    接下來幾天他都觀察著伯卿先生的反應(yīng),但日子還是照樣過,伯卿先生對他的態(tài)度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如果非得說有的話,就是對他更慈祥了。

    新開學的時候已經(jīng)初春了,子修被伯卿先生強迫著裹得厚了不少。他忍不住想起了圓悟大師,只是他春節(jié)前寫給圓悟大師的信,一直都沒有回音。

    也許圓悟大師真的把他當成不相干的人了吧,丟了云海的臉不說,還把云海的風氣弄得一團糟。

    不過不論怎樣,他現(xiàn)在的生活還是得繼續(xù)。學生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從長輩那里聽來的朝廷大事,子修沒有打斷他們。他們有自己的想法,比先生給他們灌輸一些古板道理要好很多。

    直到他聽見有一個學生說:“你們知道嗎?子桑家二公子押送的貨物是送到京城給朝廷呢?!?/br>
    雙子篇(六)

    京城的春天來得實在是太漫長,子修自從那天聽到子桑予的消息后,就一直都掛念著。

    如今已經(jīng)半月有余,子桑予大概很快就會步入京城境內(nèi)了吧。到時候自己該不該再去看他一眼呢?就只是遠遠地獨自看他一眼就好了。

    有個剛?cè)雽W的學生跑過來,撲在他的膝上。這個學生是被伯卿先生撿回來的孤兒,看上去聰明伶俐,算是養(yǎng)在了私塾中。

    子惠仰著頭看子修:“先生在想什么呢?”

    子修看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摸摸他的頭發(fā)笑道:“在想江南的竹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拔節(jié)了吧?!本拖褡畛跻姷阶由S璧哪瞧窳忠粯印?/br>
    “先生喜歡修竹嗎?”子惠眨巴眼。

    子修搖搖頭:“你還小,不懂?!辈欢栉锼既?,不懂情情愛愛究竟是件怎樣令人牽腸掛肚的事情。

    等到京城的春色上來,已經(jīng)又是半月有余了。如今不只是私塾中的學生在談?wù)撟由S柩核拓浳镞M京一事,連子修去酒樓買壺酒,都能聽到大家在議論子桑予近京一事。

    看來確實臨近了。

    但在子桑予沒來之前,日子還是日復一日的過。

    總算逢來了一日春暖花開,子修從床上爬起來還有些怔愣。昨夜做了零零碎碎的夢,都不太好,導致他現(xiàn)在都還有些壓抑恍惚。

    但今天還得授課,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快速收拾好,然后和還等著自己的子惠一起去學堂。

    今日的學堂有些壓抑,學生們沉悶地坐著,還有些義憤填膺。子修心里的不安更加強烈了,他狀似無意地問:“怎么了?早上都沒吃飽?”

    學生們沉悶著不說話,終于有個學生開了腔:“先生,手足相殘豈非是作惡?為什么還會……”

    子修覺得周圍都鼓噪了起來,他腦袋嗡鳴了一下,然后冷靜下來:“怎么回事?”

    “那子桑璧……竟然找人攔截了子桑予,扣住貨物不說,還把子桑予扣下威脅子桑世交出子桑家族的掌控權(quán)。”

    子修心里一直懸著的石頭終于砸下來了,差點兒眼前一黑。這些孩子都只受過書上的教誨,信奉仁義之道,臣為君,子為父,兄顧弟,聽到這種兄長不仁、兒子不孝之事,只覺得違背道德廉恥。

    而自己滿腦子都是……我得去找阿予。

    現(xiàn)在伯卿先生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不少了,子修顧不得這群孩子,轉(zhuǎn)身就朝里院走去。

    伯卿先生還在侍弄花草,子修把手中的書本交給他:“先生,我有事得離開了。”

    伯卿先生還在納悶,忽然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在市井之間聽到的傳聞,以及那夜子桑予醉醺醺叫的“阿予”。他心下明白了不少,只好放他離去:“聽說子桑璧把子桑予控制在京城的府邸中?!?/br>
    子修詫異地看了一眼伯卿先生,感激地笑了下:“多謝?!?/br>
    他其實早就摸清楚了子桑家族在京城的府邸,那時候他還滿心以為子桑予到京城后會住進去,還打算好了自己偷偷進去看他一眼。

    自己如今還是得翻越圍墻進去,卻只是為了護他安然。

    他不太清楚子桑府的構(gòu)造,但令人驚奇的是,這府中竟然沒有嚴加把守,他偽裝成下人,輕而易舉就把子桑府轉(zhuǎn)了一個遍。直到他翻進了最幽深的那個院子,京城中不宜養(yǎng)竹,但這院子中竟然有一叢茂盛的竹林。

    子修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看到了坐在修竹下那一襲白衣的人。那是子桑予,他還好好地在讀書。

    他還好好的,這個念頭讓子修感受到了撥開云霧見青天的感覺。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頓住了腳,直到子桑予轉(zhuǎn)身看到他時才反應(yīng)過來。

    子修拔腿就欲走,子桑予卻兩步走上前叫住他:“你要走了,你這一輩子都見不著我了?!?/br>
    子桑予性子算是和善,能說出這么決絕的話來也是被子修逼急了。其實這一切都是他拜托子桑璧設(shè)計的,他想要借此機會逼出子修,也想借此機會讓父親不要存著讓自己繼承家業(yè)的想法了。

    他既然選擇了子修,就一定得放棄子桑家族,而子桑璧從始至終都對家主的位置虎視眈眈。這一場合作大家也是互利互惠,不論事情成功與否,只要子桑予逼出了子修,他到時候也會把一切都澄清明白。

    這一威脅出口,子修果然頓住了腳步。他感受到子桑予朝自己走進,但是離自己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停下了。

    子桑予說:“你敢喜歡我為什么不敢說?你敢偷親我為什么不敢留下?你明明還惦記著我為什么不敢被我找到?”

    子修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他苦苦隱瞞的一切,原來子桑予都清楚地知道??珊藿裉爝€陽光尚好,所有不齒的秘密全部曝露在日光下,子修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他正想逃走,子桑予忽然走上前一步,摟住了他的腰。子桑予比子修矮了半個頭,他的呼吸輕輕撲在子修的面頰耳側(cè),他問:“那你為什么不敢問問我怎么想的呢?”

    這猝不及防的驚喜讓子修愣住了,眼前炸起焰火,他聽見子桑予說:“我也喜歡你,我也好想你。”

    這種感覺實在是不真實,他扭身抱住了子桑予,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心跳,所有的擔心才放回肚子里。他喜歡的人……也喜歡著他?

    “你……”子修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興奮,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穩(wěn)住心神才說,“你說的是真的?”

    子桑予把腦袋埋在了子修的脖頸處,輕笑時的吐息撲在子修的脖子上,簡直從皮膚癢到了心底。他說:“當然?!?/br>
    子修和子桑予又在子桑府上逗留了幾天,因為子桑世還掙扎著不愿意交出子桑家主的位置。當然這是子桑璧的事情了,他們只負責好好休息玩樂。

    子修見過一面子桑璧,這位大哥面色陰沉,看上去就不是一副和善的相貌。何況子修聽說這件事原委后,實在是十分驚詫。雖然說子桑璧想要得到子桑家主的位置,但明明可以用更維護自己的方式。他這么陪著子桑予一鬧,自己的名聲掃地不說,還落人口舌可能一輩子都討不了好。

    不過子桑予對這位大哥還算信任,子修作為外人自然也不會多說什么。

    兩人雖然不能出子桑府,但闊別已久,總得說些知己的話,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不知道子桑璧最后怎么辦到的,子桑世還是把權(quán)力都移交到了子桑璧手上。

    按照約定好的,子桑予為他澄清,然后子桑璧給子桑予一筆錢歸隱。這一大消息一出,朝廷之中又是一片動蕩。

    原來子桑璧不是背棄道德,而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弟弟。這弟弟有龍陽之癖,不能繼承家業(yè)不說,還主動出謀劃策設(shè)計父親。風向這么一轉(zhuǎn),所有的罵名又都安到了子桑予身上,甚至有不少人給子桑璧喊冤。

    但也有人說子桑璧就是利用子桑予而已,這場大戲也就是個你情我愿的事。

    在眾人還沒扒出來子桑二公子究竟是為了哪個男人甘愿放棄家業(yè)背負罵名時,子桑予拿了錢和子修奔赴了江南。

    子桑予自小在江南長大,子修也適應(yīng)南方的氣候,兩人要歸隱的話肯定還是先選擇回到江南。

    江南小鎮(zhèn)這么多,怎么可能人人都認識他們呢?

    子修還抽空去和伯卿先生道了句別,知道他找了別的先生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氣。自此京城就是故地,他和子桑予會有新的生活。

    兩人找了個僻遠小鎮(zhèn),買了棟懸在水上的房子。江南日子過得慢,種種菜養(yǎng)些魚,然后閑來無事就讀讀書。兩人都不是愛鬧騰的人,日子過得閑適又平靜。

    光陰行云流水,日子倒是不知覺地一天天就過去了。

    不過這種平靜向來都不會維持太久,他們很快就被找到了。幸好找到他們的只是子桑璧的人,子桑璧傳話說:“父親病重,病榻前想見你,望速歸?!?/br>
    子桑予也知道自己不孝,這一輩子要說最對不起誰,也就只有子桑世了。子桑璧派來的人還在等他,他略作思考便收拾行囊打算回子桑家族。

    子修剛鋤完草回來就看見子桑予背著行囊在門口等他,旁邊還站著兩個壯實的男人。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過來問:“你……這是?”

    “父親病重,我得回去一趟。”

    子修沒有再說話了,但子桑予能看出他眼中的擔心。這些日子來,子修一直都在擔心自己反悔離去。哪怕他相信自己,愛自己,但愛得深了,就總是可怖。

    “我一定會回來的,”子桑予也顧不得外人了,傾身在子修唇邊落下一吻,“你可得好好給我照顧著我的花花草草,還有魚,等我回來打算吃了它們?!?/br>
    子修勾了勾唇角:“好?!?/br>
    子桑世確實是病重了,之前那番鬧騰讓他氣急攻心,一直沒下過病床。好在子桑璧奪權(quán)后竟然也沒有落井下石,對子桑世還算是仁至義盡,但熬到現(xiàn)在,他身子還是垮了。

    雙子篇(七)

    子桑予回到子桑府上時,恰好是陰雨天氣。

    子桑璧在子桑府門口等候著他:“回來了?”

    “嗯,”子桑予笑了下,“爹爹呢?”

    “病床上,大夫正在問診呢?!弊由h档哪抗庠谧由S枘樕贤A袅艘粫?,他發(fā)現(xiàn)子桑予看上去不像以前那么單薄了,臉色紅潤,只是眼中涌現(xiàn)著掩飾不了的擔憂。子桑世從小就寵這個小兒子,不論怎么說,子桑予對子桑世的感情還是很深的。

    他斂下了自己的所有想法,領(lǐng)著子桑予去了子桑世的病房。

    問診的大夫剛剛出門,見子桑璧時行了個禮:“子桑家主?!?/br>
    “我爹的情況怎么樣?”

    大夫瞥了眼子桑予,子桑璧見狀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可以直接說。倒是子桑予有些尷尬,自己這一趟出去,好像徹底成了外人。

    大夫的表情有些為難:“子桑老爺可能……命不久矣了。如果他肯服藥還好,但他現(xiàn)在自己都不愛惜身子,我,我也束手無策啊。”

    子桑予聞言呆愣了一下,身形一晃,下意識伸手拽住了子桑璧的衣裳。子桑璧回頭看了面色蒼白的子桑予一眼,眉頭微蹙,旋即扶了他一把。

    子桑璧轉(zhuǎn)頭對大夫說:“藥還是照樣備著,每天熬好送上去。麻煩大夫了?!?/br>
    “子桑家主客氣?!?/br>
    子桑璧領(lǐng)著子桑予進門:“爹的情況不容樂觀,他自己又不服藥,現(xiàn)在清醒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br>
    子桑予已經(jīng)緩過來了,他沒想到子桑世的病重原來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而自己之前……竟然在和子修耳鬢廝磨你儂我儂。

    他走進門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子桑世,曾經(jīng)威風堂堂的子桑老爺氣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形銷骨立,實在是有些凄涼。

    子桑予感覺自己怎么也提不起腳跟,曾經(jīng)教導自己的父親,嚴厲又慈祥的爹,好像轉(zhuǎn)眼就不認識了。

    最后還是子桑璧打破了沉默,他走到了床前開口:“爹,你醒了嗎?我知道你平常不想跟我講話,現(xiàn)在我把你最愛的阿予找回來了,你要和他說說話嗎?”

    子桑世眨了眨眼,然后猛然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子桑予見狀趕忙走上去扶起子桑璧,剛開口就帶上了哭腔:“爹,爹……”不過他的眼淚還是沒有掉下來,只是眼眶通紅,眉間都皺出了褶皺。

    子桑世終于睜開了眼,目光落在子桑予臉上后就移不開了,他沙啞著嗓子說:“阿予……”

    這下子桑予的眼淚憋不住了,抽著氣說:“爹,對不起,對不起……”

    子桑世似乎想抬手拍拍子桑予的頭,不過手抬起了一點兒,卻還是沒有力氣重重地垂下了。他現(xiàn)在算是喘過氣來了,緩慢地吐出剩下的話:“你從小就聽話……如今怎么,怎么不聽爹的話了?”

    “爹,是阿予不孝!”他抓著子桑世的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落下一巴掌。子桑予的皮膚本來就白皙,他這一下也使上了勁,臉龐一下子就紅腫起來。

    子桑璧在一旁看得眸子一凝,但最后還是沒有說什么,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有些游離出面前的場景,想起了他小時候的事情。子桑世向來護妻,他本來打算一輩子只要子桑予母親一個正室。但自己母親用了不光明磊落的方式爬上了子桑世的床,懷上了子桑璧。

    他自己從被懷上就注定了不會被子桑璧寵愛,從他記事起,子桑世就沒有對他展露過一個笑臉。

    母親總是教誨他要好好讀書,出人頭地,讓子桑世能夠正眼看到他這個庶子。所以他從小就很努力,不敢哭不敢鬧,拼命地長大獨立,只為了讓子桑世看到自己。

    后來子桑予出生了,子桑府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個小少爺身上,連一直板著臉的子桑世都總是展露笑顏。

    子桑璧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拼盡全力也得不到的東西,有人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爹!”子桑予的呼聲把子桑璧從回憶中拉扯出來,他聽見子桑予說:“爹,我是真的不能沒有他!”

    子桑世又猛咳了幾聲:“那,那你,就想活生生氣死我!”

    子桑璧不知道談話為什么到了這一步,他皺著眉,看著僵持的兩人。

    兩父子的性格在這方面竟然出奇得相像,誰都不肯退讓,瞪大眼看對方。子桑世多日躺在床上,頭發(fā)散亂,面黃肌瘦,最后還是子桑予軟了心:“爹,為什么非得在意這些呢,我現(xiàn)在依然很好啊,難道我找個不愛的姑娘過日子就很好了?”

    子桑世還是不說話,只顧看著子桑予。恰巧有送藥的下人上來,子桑予呼了口氣:“爹,我先喂你吃藥?!?/br>
    子桑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點了點頭。子桑予這才放送了些,端起藥碗坐到床邊喂他喝藥:“爹,不管怎樣,你自己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次是我回來晚了,以后我會陪著你的?!?/br>
    趁著喝藥的間隙,子桑世抬頭說:“一直都陪著我嗎?”

    子桑予:“……自然?!贝蟛涣怂梢院妥有抟黄饛哪墙闲℃?zhèn)搬回來,在子桑府附近買一棟小房子,然后自己每天過來陪伴子桑世。

    子桑世這才滿意了,頭一次乖乖喝完了藥。

    子桑璧念著子桑世身子還不好,打算讓子桑予扶他睡下。他剛張口,就聽見子桑世說:“我前些日子向大夫?qū)ち艘活w治百病的藥,你獨自在外也不知道保重身體,特地給你求的,你今天吃了吧?!?/br>
    這下子桑璧的沒有徹底皺了起來,他可不知道子桑世向哪位大夫求了藥。何況現(xiàn)在病重的人明明是他自己,他自己性命都不保,竟然還惦記著子桑予?

    床邊有個小柜,子桑璧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個小盒子。他這輩子見慣了金銀財寶,但此刻對這小盒子竟然露出了珍重的表情。

    里面確確實實只是顆血紅的藥丸,看上去倒更像是一顆毒藥。

    “我什么事都沒有,給我留著藥干什么?”子桑予果然拒絕了,“你趕緊吃了吧爹!吃了你就可以痊愈了!”

    子桑世嗔怪地看了子桑予一眼:“就是為你求的,別人吃了哪里管用。”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子桑予無論如何也得把這藥丸吞咽下去。

    這藥味道有些奇怪,竟然帶著些辛辣,吃下去身子也感覺到了燥熱。不過這種感覺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就消弭無聲了。子桑璧本還存疑,但見子桑予沒事后不禁自嘲……難不成子桑世還舍得給子桑予吃毒藥嗎?

    子桑世這才放心了,讓子桑予下去休息。

    這一趟回來,恐怕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子桑予的房間還原封不動地被保留著,自己收拾好行李后就開始給子修寫信。

    他剛展開信紙,提筆寫下“子修”二字,心臟竟然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疼痛。這疼痛很細微,但又延綿不絕,子桑予沒有辦法很準確的描述這種感覺。

    難道真的是相思成疾?

    他越寫越覺得不舒服,心想可能是自己舟車勞頓所致。于是他放下筆,打算好好歇息一會兒。

    子桑璧一直惦記著那顆藥,他總覺得從子桑世手里拿出來的東西不會那么簡單。于是他找人調(diào)查了子桑世一直的行蹤,真不知道那老狐貍存的什么心思……

    雨一直下不停,江南的雨天十分適合睡覺,陰雨天的時候,天色總有些昏沉。氣溫低迷,屋子里光線黯淡,人的懶惰就會滋生出來,睡意怎么也止不住。

    子桑予陷入了夢魘之中,他睡覺向來踏實,連夢都很少做,更別提噩夢了。這噩夢也是奇怪得很,世界都是一片五顏六色,一會兒變成血紅,一會兒漆黑一片。世界不斷放大縮小,壓迫得子桑予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他以為自己會窒息而死時,敲門聲驟然響起。他猛然掙脫了夢魘,一個挺身坐起來。屋外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劫后余生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大口喘息。門外傳來仆人的聲音:“二少爺,家主讓你起來吃晚飯了。”

    “知道了?!弊由S柽@才緩過神來。

    他幾乎沒有和子桑璧一同吃過飯,但他現(xiàn)在只想找一個人一起待著,他沒辦法拒絕。不過子桑璧依然對他不熱情,兩人之間并沒有兄弟的熟悉感。

    但這不妨礙子桑予覺得心安了一些,他又想起了子修,想起子修總是會在吃飯的時候把他摟在懷里,然后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不知道為什么,夢魘里的窒息感又從心底涌上來,心臟有些抽痛,子桑予只好打起精神吃飯。

    他飯后又去看了子桑世,只不過子桑世陷入了昏迷。他去子桑世床邊坐了坐,說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便回房去了。

    給子修的信還沒寫完,子桑予看著“子修”二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落筆了。

    而另一邊,子桑璧吩咐人下去打聽的事情終于有了回音。

    來人說:“家主,有消息了?!?/br>
    雙子篇(八)

    “在二少爺宣布真相后,老爺找了個江湖中人求來那藥,那江湖人說那藥是江湖中傳說的*。”稟報的人恭恭敬敬地垂著頭,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子桑璧。

    子桑璧沉默了一會兒:“下去吧?!?/br>
    他雖不是江湖中人,但對*還是有所耳聞的。傳說這蠱就是專門為了阻斷有情人的,服蠱的人一思念自己心上人就會心臟抽痛,要是心上人離得近了,甚至有可能會活活被疼死。

    他沒想到子桑世為了讓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