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便是如此，往日再恨再怨，華璃如今也偏于認(rèn)命了，她對元霆生不起愛，余生恐怕也只會有妥協(xié)，她不是沒想過與元啟共謀的，可那終究不是好計，她已身重元霆的孩子，若元啟真的謀逆成功，定不可能放過她與華氏。

    才過了一個時辰，華璃便得知燕王元啟出宮回府的路上遇到刺殺，當(dāng)場被斬去首級……華璃并未有多少驚訝，想來都是元霆早已安排好的。

    “娘娘，是陛下送了書信來?！?/br>
    華璃將身子倚著后面的軟枕，舒適了些才從尚宮手中接過東西，與信箋一同掉出來的還有些許不知名的小花，壓的早已干萎泛黃，香味不濃不淡，聞著極舒服。

    她淡然的打開信箋，一目十行掃過，都說行軍之人最是繁忙，也不知元霆這皇帝是怎么做到洋洋灑灑寫下這厚厚幾頁書信的，俱是些瑣碎小事，連塞外的風(fēng)都要同她描繪一番，營外的草湖沙海，邊城的風(fēng)俗習(xí)性更是一一不落。

    “娘娘在笑什么？”

    見她難得在笑，身畔的小宮女好奇的問了一聲，華璃后知后覺的摸了摸唇，花窗外的陽光灑在她的面頰上，溫?zé)岬淖屗龜宽?，不再看手中的信，?cè)首望向窗外的繁華，心中空落落的，也說不清是何種的滋味。

    他說此次定會蕩平賽單王庭，讓邊城千萬黎民安居，待過些年便帶她去西北游玩，有她亦有他們的孩子……

    “冤孽，皆是冤孽?！?/br>
    淚水從她眼中漸漸滑下，留下一道淺淺的水光，再后來她閉上了眼睛，不悲不喜的依著錦榻睡去。

    *

    太醫(yī)院推定產(chǎn)期將在九月中旬，八月時華璃腹大的驚人，華太后不敢疏忽，提前讓華璃住進(jìn)了皇后的產(chǎn)殿，那是元霆出征前就親自布置好的。

    大軍全面得勝的消息是八月中旬傳來的，元霆要做的事情，終究是做成了。

    “算算日子，下月阿璃生產(chǎn)時，陛下定能趕回來的，有他陪著，萬事皆不懼。”

    華太后這幾日都是陪著華璃的，女子生產(chǎn)本就兇險，與閻王只隔著層紗，華璃更是懷著雙胎，危險更甚一倍，她這做姑母的，倒是比產(chǎn)婦還怕起來了。

    都說皇帝乃真龍?zhí)熳?，若有他在產(chǎn)殿坐鎮(zhèn)，定會平安的。

    “姑母無須過于憂思，生死有命，一切都是早有注定的，有沒有他亦然?！?/br>
    華太后立刻不悅：“你這說的什么話？華氏將來一切都托于你的，不論如何此次都要平安生產(chǎn)，若真是出了何事……只要你活著就行?！?/br>
    這番話說完，華太后也皺眉了，自覺有些失言。

    “姑母也不是那個意思，阿璃，哀家自然希望大小都能平安的，但是姑母決不能允許你出事，就算陛下回來了，你也不可起別的心思，知否？”

    她只怕若真是遇上難產(chǎn)了，華璃萬一求著元霆要保小去大，她走了，留下一雙幼子，又有何用。

    “姑母的意思我懂?！?/br>
    很早以前華璃就知道生在貴家的女子哪是事事由己，就如她的姑母，終其一生都是在為了家族榮耀而努力，那年能允了她嫁給元善，已是最后的開恩了，她要的是華氏的榮寵不衰，要的是帝王的愛重，龍嗣的傳承，這些只有華璃能做到。

    所以，無論如何，華璃都不能死。

    華璃笑的茫然，圓潤了幾分的面容雪白。

    還未至產(chǎn)期，八月末華璃就破了羊水，那時正是清晨，闔宮驚動，準(zhǔn)備多時的產(chǎn)殿里人來人往，起初她的尖叫還盤旋在宮苑，后來，便是聞不到聲了。

    華璃的盆骨偏小，孩子出來的艱難，幸而這幾月身子不那么弱了，到晚上時還勉強保持幾分清醒，她口中咬著潔布，雙手死死攥著垂下的布結(jié)，忍著撕裂的劇痛。

    “阿璃，阿璃堅持住??！”

    華太后滿目含淚的顫著手為她一遍遍擦著額間的汗，已經(jīng)快六個多時辰了，一個都未生出來，倒是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她雖然未曾生產(chǎn)過，也知道這樣不是件好事。

    幾個產(chǎn)婆資歷深，一邊教導(dǎo)著華璃該怎么做，一邊安撫著，可是到了現(xiàn)在宮口還未開到三指，她們也不免有些怕了。

    “快，繼續(xù)喂參湯給娘娘?！?/br>
    到子夜時，才開到五指，那痛華璃已經(jīng)是熬不住了，僅存的意識里是元善又是元霆，一個要帶她走，一個卻死死的拉住她。

    “唔?。。　?/br>
    口中咬著的潔布都染了血跡，她不敢松開牙齒，怕一松就再也沒力氣咬了。

    “……回來了，阿璃，陛下回來了！他回來了！”

    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也如是被異物填堵，姑母在她耳畔大喊著什么，她只能隱約聽見一點聲音，無法言喻的痛撕裂了一切。

    “阿璃阿璃！！我回來了！”

    第一個孩子生于寅時一刻，半個時辰后，第二個也平安誕下。

    直到第二日了，華璃才幽幽轉(zhuǎn)醒，彼時元霆就坐在她的床畔，半步也不曾離開的守著她，見她醒了，他情緒激動的一個字都不曾說出，就倒了過去。

    問過人后華璃才知，他日夜兼程的趕路，快馬加鞭從西北回來，一月的路程僅僅用了十天，回來后又是驚又是恐的不眠不休守著她，再是鐵打的神人也經(jīng)不起如此折騰，暈過去兩日都不曾醒。

    華太后讓人抱了孩子給她看，經(jīng)過那夜，華太后的態(tài)度有了些許變化，對華璃鮮少再提及華氏了。

    “快瞧瞧，我們阿璃的福澤，兩位皇子呢，都壯實的很，生的一模一樣。”

    看著兩個rou團子，華璃詫然問道：“啊，沒有公主嗎？”

    她第一個念頭便是，元霆煞費心思取的那些名字，竟然是用不上了。

    華太后與一種宮人愣然后都笑出了聲，將孩子放在華璃懷中，沒好氣的打趣到：“你們呀，皇帝那時也這樣說，你也這樣說，真是一個字都沒差?！?/br>
    ……

    長子取名為麒，次子取名為麟，這一對麒麟兒卻并不是很得元霆的心，待三歲后都送離了皇后宮中，華璃是不滿的，一直要接孩子回來自己養(yǎng)，元霆拗不過她，鬧了一年多，才允送回來。

    “這深宮冷寂，我拼死才生下的孩子，不親自養(yǎng)，你要我做什么，他們年紀(jì)如此小，就送去東宮，你若真不喜，就別來我這兒了?！?/br>
    這話說的太重，打那后元霆就不敢再說二話，人前是至尊無上的帝王，人后也不過是個寵妻愛子的丈夫。

    可他心里苦啊，一直盼著的公主一下子變成兩個兒子，奪走了華璃所有的疼愛不說，看著兩個兒子越長越大鉆在華璃懷中撒嬌，有時候他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更遑論和她培養(yǎng)感情了。

    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兩人也愈發(fā)默契，倒是比普通的夫妻還要相宜，雖則無愛，可卻有比愛情更牢固的親情。

    元霆四十歲時便退位了，在位十幾載他不納二妃，獨寵華后，只有兩子，如此癡情的事跡不免被坊間口口相傳，往后百年皆盛行起一夫一妻來。

    很多人都忘記了華璃未入宮前的身份，她卻依舊記得。

    與元霆離宮準(zhǔn)備去游歷天下時，她去了元善的王陵，風(fēng)吹日曬十幾年，王陵的華碑已舊，她是第一次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我就要和他走了，來看看你，這么些年了，我一直不敢來，現(xiàn)在卻是……”

    她以為會落淚會難受，可是真正站在這里時，心中竟是什么感覺也沒有，曾幾何時，他們相約白頭偕老共赴黃泉的，如今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天人永隔著，也算是一段孽緣了。

    “阿璃，我們該走了。”

    元霆早不是當(dāng)年那般沖動的人了，主掌天下這么些年，城府更為深沉老辣，站在華璃的身側(cè)輕握著她的手，撐著紙傘替她擋住了烈陽。

    “走吧?！?/br>
    轉(zhuǎn)身那那一瞬間，她是堅定的，回握著元霆的手，與他一步一步的離去。

    這一生，她要白頭偕老，一同共赴黃泉的人，就在身邊……

    ——END——

    作者菌Ps：卡了幾天終于出結(jié)局了，小天使留言說前幾章轉(zhuǎn)變的太快，哈哈，還好吧，原來的想法是讓女主難產(chǎn)死了，男主瘋了，可是寫文圖個開心，沒必要弄的那樣悲劇，所以算是強行HE，至于愛男主那肯定不會寫，就這樣也挺好的，小天使們追文辛苦了~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