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愛她嗎？”她終于把那句哽扼在喉嚨間的話問出了口。

    “愛？”男人的語氣有些迷惘，卻含著淡淡的笑意，“或許將來會吧，感情可以慢慢培養(yǎng)。”

    ——可那不是愛情。

    顏歡又一次在凌晨驚醒，屋外起風(fēng)了。昨夜不知是誰沒有關(guān)好窗戶，窗簾撲打在窗沿邊出毫無章法卻又沉悶的敲打聲。

    她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一片冰冷，連帶著眼角也早因為夢中男人的回答被淚水浸濕。輕舒一口氣，顏歡緩緩從床上爬下來，習(xí)慣了黑暗，悄聲摸索著走進衛(wèi)生間。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zhàn)，抬眼看到鏡子里憔悴的自己，半是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顏歡你看你自己，真丑?！庇昧θ嗔巳嘌鄣椎哪莾蓤F青黑，洗漱完畢后天已經(jīng)微亮，顏歡背著書包輕聲離開了宿舍。

    這么早的天，大多數(shù)人還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宿管阿姨看到出門的顏歡，熟稔地打著招呼，拉著她的手熱情地塞了兩顆熱乎乎的茶葉蛋給她，語氣滿是心疼：“顏歡啊怎么又這么早就去圖書館了，你天天十點多才回來，早上不到六點就往那里跑身體吃得消嗎？”

    她捏著顏歡瘦弱的手腕，眉宇中充滿擔(dān)憂：“小小年紀怎么過得跟我們這些老人家似的，多和同學(xué)出去玩玩啊?！?/br>
    冬日的溫情彌足珍貴，顏歡握住手里的雞蛋，一股暖流從指尖涌上心頭。多久沒有聽到母親的碎碎念了，她越的想念母親，想念自己從小生活的那座暖城。

    “阿姨，等我考完試我，會出去玩的?！彼郧傻鼗卮?。

    宿管阿姨也沒再多說些什么，揮揮手讓她趕緊去食堂吃早飯。

    到達圖書館的時候已經(jīng)坐滿了半數(shù)的人了，有些熬夜的剛剛離開，   更多的是來復(fù)習(xí)順便給舍友占位置的。

    這大概是每所大學(xué)復(fù)習(xí)周的常態(tài)，人未到，書已經(jīng)鋪了幾桌。顏歡想起室友昨晚的囑托也拿著筆記本幫她和男朋友到書架后隱蔽的角落占了一個小桌子。

    默背完單詞，顏歡從包里翻出專業(yè)書時正好手機亮了，是任嬌來的——“歡歡，我和齊越去kFc看書了，位置不用占了。mua~~愛你”

    顏歡無奈地笑了笑，想起昨晚睡前任嬌還在打電話和男朋友吵著誓說再不去圖書館看書自己就是小豬時義正言辭的模樣，笑意更濃了。

    任嬌是宿舍里第一個悄無聲息脫了單的姑娘，沉浸在初戀中的女孩每天甜里蜜里像整個人泡在糖罐子里一樣。

    她是羨慕的，羨慕他們相互喜歡，羨慕他們可以放肆地告白相愛。

    而她，即便是夢里，凌漠大多數(shù)時間里留給她的也只是冷漠的背影。

    她離開前臺去書架后想拿回筆記本，剛將本子疊在一起，身后有個熟悉的男聲問道：“請問這桌有人嗎？”

    “沒人?！闭Z畢，顏歡忍不住鼻子一酸，將頭埋低，手指死死地嵌進了封面，指尖繃著泛白。

    男人道了聲謝謝，動作優(yōu)雅地坐了下來。顏歡宛如一座雕像僵直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低聲問道：“顏歡，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沒有?！彼杏X自己的意識撕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拼命地告誡她“快逃，快離開凌漠，你會忍不住越界，他會更討厭你的?！?/br>
    而另一個握著吸引她的糖果，不斷誘惑著“你很苦對不對，就這樣偷偷坐在他身邊你就會很快樂了。沒關(guān)系，你偽裝得很好，沒人知道你深愛他，歡歡?？拷憔筒荒敲措y捱了?！?/br>
    在她掙扎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她握著筆記本，頭甚至不敢亂動，直到凌漠無奈的聲音傳來才覺原來自己的偽裝如此拙劣不堪。

    “我怎么感覺你更加討厭我了？”凌漠合上書準備起身離開，不想讓小姑娘更加緊張。

    顏歡兀地站起身，慌亂地像做錯的小孩，搖著手清麗的小臉憋得通紅：“沒，沒有。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我馬上就走?！?/br>
    她狼狽地想要倉皇而逃，男人的手卻提早握著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異常溫暖，暖得顏歡貪婪地希望再久一點，讓她再汲取一點點溫暖就能撐下去。

    “顏歡，你坐下，我們好好聊聊?！蹦腥说恼Z氣強勢。

    凌漠再也無法無視顏歡對待自己越來越奇怪的態(tài)度，這樣的顏歡讓他很不放心，甚至在心底開始隱隱的擔(dān)心自己出國后再也不能關(guān)照到這個奇怪固執(zhí)的小姑娘。

    時間仿佛凝滯在此刻，凌漠沒有像往常一樣退讓，眼神清明地盯著埋頭懊悔的顏歡，最終還是不忍放柔了語氣，低嘆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讓你越來越討厭我了?！?/br>
    討厭嗎？她怎么會討厭凌漠，她討厭的只是那個放不下又不敢勇敢去示愛的自己。

    “對不起?！迸⒌穆曇粢呀?jīng)擋不住地顫，淚珠欶欶砸在冰冷的桌面上。凌漠慌亂地松開箍住她的手，卻在下一秒女孩伸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圈住，卻不敢用力握緊。

    “借我，借我握一下就好。我好累?！?/br>
    拜托，再縱容我越界一點點，我害怕見到你，卻又害怕再也不能見到你。凌漠，你知道我多么希望遇到的是高中時代的你。

    她宛如被纏在蛹里面的蛾，而她的光至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