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進行中(1)
安娜提著裙擺,佐伊的那句“走慢點”沒有對她造成絲毫影響。 油綠的灌木叢,碩大的闊葉積著灰塵。她按照記憶,抄了近道。唯有零星的人在小路間來往,專注于噴灑某種藥劑。盡管知道他們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安娜仍覺得膽戰(zhàn)心驚。 過了灌木叢和小樹林,是一片住宅區(qū)。這里地處偏僻卻具有別致的幽美,顯然成了權(quán)貴們偏愛的選址。只可惜如今大半的屋舍都覆上了灰蒙的石泥。 安娜停下匆忙的腳步,平復(fù)了一番劇烈跳動的心臟,同時她也有了多余的時間去思考佐伊的處境。 這么想著她情不自禁地回頭望去——蜿蜒曲折的小徑果然空蕩無人。 “我是不是傻了,怎么可能這么快。”安娜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小聲嘀咕道。 她咬了咬下唇,腦海中再次翻涌出佐伊那句“安娜你先走吧,你走慢點,我等會去找你”。 真是麻煩?。∵@種欠了債的感覺!如果佐伊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她豈不是欠下了一條人命? 可是她又幫不了什么忙,陪在他旁邊也是添亂。 不對——她曾經(jīng)預(yù)言過佐伊能當上國主的,她怎么把這茬忘了。 然而這并沒有讓安娜得到多少心理安慰,畢竟她已經(jīng)忘了預(yù)言里登上王位的佐伊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安娜深呼吸一口氣,咬了咬牙,從儲物戒里拿出了那件源自格蘭瑟手筆的黑色斗篷。她一閉眼,把這做工精美皮毛柔滑的斗篷一下子扔在了灌木叢出口的左前方。 她相信佐伊看見了一定會明白的。 但要是如果追兵先到的話,她只好用盡最后一顆傳送石了。 決定好一切后,安娜的心神明顯平穩(wěn)了不少,她選了最近的一間灰色住宅打算在里頭躲一會。 諸如此類的灰色房屋目前在契喀爾城到處都是,封鎖的原因都是由于之前的主人患上了那個怪病。就她在那小村子得到的消息,目前所有健全者都被集中于各個村落,而嚴重的病人則被收容進了艾納臨時研究院。 她并沒有因為房屋之前藏著患病者而不敢入內(nèi),因為她注意到專門噴灑藥劑的人針對的是植物,而不是各個房子。 可是如果最終的源頭確認是某種植物的話,為什么不都砍掉就好了呢?安娜暗自琢磨了一下,艾納臨時研究院的確是在研究這個叫“艾因”的怪病,但也許目前卻也只進行到了源頭確認的階段。植物…他們在噴藥劑做試驗嗎? 真可惜,她雖然是從醫(yī)學(xué)發(fā)達的現(xiàn)代而來,但她畢竟只是個普通人,高深點的醫(yī)學(xué)知識她也許都比不上這里的專業(yè)人士,更何況這兒還有許多超乎常理的魔法和物種。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多年了,安娜極少會回憶起穿越前的日子,因為她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外貌,普通的經(jīng)歷,普通的人生,走在人堆里都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那種。 唯一有些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暗戀過一位別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優(yōu)秀學(xué)長。然后畢業(yè),這場盛大、隱秘甚至在外人眼里稀奇古怪的暗戀也自然而然地走向了終結(jié)。 但其實也稱不上什么多深刻的愛戀,要不是上次格蘭瑟的幻境,她也許連學(xué)長的模樣都要忘記了。 只是…死亡著實是一件刻骨銘心的事。 安娜已經(jīng)記不清那天是陰是晴,碾過她身體的車輛是何等的模樣,人群又是怎么得慌亂,就連慘烈的疼痛感都無法再回憶起來了。但她清楚地記得意識抽離靈魂漂浮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站在路邊的學(xué)長穿著一身記不清顏色的衣服,向?qū)γ媛冻隽藴厝岬男Α?/br> 直到現(xiàn)在安娜都不明白那是一種何等的感覺。 滿足又不甘、卑怯又無謂、慶幸又失落。 那不會是對著她的笑,連最后他嘴唇翕動間流露出的沉默字眼也不是對她說的。對面的人也許是他的女朋友,甚至可能是他的妻子,漂亮溫柔而優(yōu)秀,腳下的土地是她永遠也無法抵達的地方。 但是有多愛呢?其實也沒有多愛吧。就像是許給自己的一個不著邊際的夢,無所謂能不能實現(xiàn),只是在孤單無趣的生活邊角落里一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幻想素材罷了。 時光會打磨一切,正如她面前這間尚能窺見往日盛景的庭院。安娜長嘆了一口氣,擦過廊道,繞到了庭院的后方。 她站在巨大的陰影,仰頭望向還能隱隱看出是閣樓形狀的頂層,思慮著爬上去的可能性。 大腦裝模作樣地運轉(zhuǎn)了一番,未及告知不可能實現(xiàn)的結(jié)果,便聽到遠處傳來喧鬧聲。 安娜一驚,趕忙鉆進了一旁紅磚壘成的半人高狗棚,一邊從儲物戒里拿出了傳送石。 她真的不想承認其實她最先看上的并不是頂上的閣樓,而是這個豪華狗棚。 喧鬧聲越來越近了—— “別追了。你們打不過我的,我也不想殺人了。”佐伊微微皺著眉頭,盡管這個弧度旁人根本察覺不到。 尖刺直擊他的門面,表達著赤裸裸的反對,而他只好喚起了一面暫時的石墻做抵御。 胸口的古怪感再次涌動,不像是疼痛也不像是別的什么,總之是一種他很不喜歡卻又好像很熟悉的感覺。 他忍不住想要將面前的這些人殺死。 用那叫不出名的法訣,激活他們體內(nèi)隱隱若現(xiàn)的魔法控制,凝聚成實質(zhì)的魔法粒子,從內(nèi)而外刺穿他們的身體。 然后… 百川歸海,萬物歸元。 唯有本源才該是魔法的主宰,魔法的歸處。 不行。 佐伊煩躁地搖了搖頭,用召出的石棱挑起了地上的一塊黑乎乎毛絨破布蓋住了離他最近的一名法師的胸口。巨大的推力使那位法師跌在了地上,石棱將布釘入地面,連帶著法師也無法動彈。 佐伊躲過腳底下陡然升起的石荊棘,想起了曾經(jīng)一個老人對他的評價,于是死馬當活馬醫(yī)地對著前仆后繼的追兵喊道:“我是御石師?!?/br> 追兵立即不動作,他們面面相覷,甚至還往后退了幾步。 親石、控石、煉石、御石,魔法的世界里其實等級更加森嚴,對元素的感知與把控決定了一切。有時候不是靠努力就能填補先天對元素的親和。努力決定了你能走多久,但是天賦卻是能決定你能走多遠。 正是如此才導(dǎo)致了魔法的花樣繁多。當對元素的控制精準度達到了上限,不同形式的元素呈現(xiàn)成了唯一能鉆研所在,這便意味著元素成了各異的咒令、模型、維度與時機的附屬品。 而面前的這一位,他們不禁回想,他的招式總是直截了當干脆利落,但每一招每一式蘊含的魔法元素都極其精純,只是他們沒想到對方是御石師,因為他看上去實在太年輕了,一舉一動間還極為稚氣。 佐伊看著面前的七八人沒了動作,忍不住在心底長舒了口氣。 胸口的古怪感再次翻涌,佐伊立即轉(zhuǎn)身,決定去最近的屋子里避一避。 在他走后不久,那僵立著的人群中有人率先出了聲:“魔法實力評定失誤,需要召集御石師。” “可那個年輕人他并沒有…” “他沒殺了我們,但他殺了奧利維亞!” *** 水了一章:) 但還是花了我兩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