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憂如鏡(二)
別宮一行因這場刺殺提前結(jié)束,李桓擺駕回宮。 武衛(wèi)邑果真沒有在后山搜尋到刺客,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未能抓住,迎接來的是因玩忽職守而被降罪。 李桓同李慕儀講如何處置武衛(wèi)邑時,只道武衛(wèi)邑是李慕儀薦來的人選,會格外網(wǎng)開一面,加之對手疑似雁南王李紹,也難怪武衛(wèi)邑,實則是力不能及、難以匹敵,故而只官降五品,罰俸半年,仍準(zhǔn)他在御前伺候。 李慕儀一直沉默,凡李桓所講,她皆言是,或令李桓自己做主。 李桓著意不提如何對付李紹,他不提,李慕儀也絕口不問,落在李桓眼,仿佛有些刻意。是刻意表現(xiàn)出不在乎的模樣來,否則一向視他為重的皇姊如何能不擔(dān)憂李紹的狼野心? 可她偏不問。偏不問。 李桓眉眼沉郁,稱乏,李慕儀這才出了宮。 之后李慕儀稱病在府,不曾出門。她也著實病了,當(dāng)夜憂心李桓安危,無暇顧及天涼,輾轉(zhuǎn)傷了風(fēng)寒,回到長公主府上就病倒了。只是關(guān)于朝政,尚有人一一稟告到府。 也不知李桓如何變出一個“刺客”來,于殿當(dāng)場承認(rèn)自己是別宮行兇之人,且為李紹指使。李桓堅決信任自己哥,認(rèn)定“刺客”是胡亂攀咬,將其當(dāng)場杖斃。 而在此時,以侯趙行謙為首的官員又上前來,聯(lián)名彈劾李紹,言其干涉朝事,覬覦皇位,恐有不軌之心。 作證的是當(dāng)年負(fù)責(zé)巡邏奉天閣的侍衛(wèi),稱自己親眼見到李紹的人將奏折帶到奉天閣請他批閱。李桓也同樣不信,當(dāng)朝龍威震怒,說武百官都在挑唆他們兄弟關(guān)系。 侯為明不渝忠心,領(lǐng)眾人于殿外長跪三日。 理由除卻彈劾私批奏折,又講了李紹派刺客行兇一事,并非無理無據(jù)。 刺殺一出,如果成,李紹就能順理成章地登基為皇。如果敗,但也已經(jīng)鬧出了動靜來,武衛(wèi)邑因失職而被治罪,自然好好xiele李紹被武衛(wèi)邑取而代之的私憤。 畢竟往常帶兵護(hù)駕的人都是李紹,皇上這次有意提拔武衛(wèi)邑,誰想頭一遭就被下了這么大的絆,眾人難免猜測會是李紹的手筆。 幾番周折下來,李桓終于下令,暫卸雁南王一切職務(wù),令其賦閑王府,非召不得出。 若李紹當(dāng)場憤然生事,也正合了趙行謙等人的意,偏他交權(quán)交得痛快,仿佛樂得這樣逍遙,即刻領(lǐng)旨謝恩,馬不停蹄地回王府禁閉去了。 通風(fēng)報信的是李慕儀的心腹,問她:“殿下怎么看?” 她只笑笑,“行堯長大了?!?/br> 若還是個孩,萬萬不會如此輕易地就教李紹吃這一遭啞巴虧,自己還能博得個恭親尊長、信臣敬兄的好名聲。 他處理得很好,好到很像李紹。 李慕儀甫一想完,又自嘲:怎能不像,他們本就是親兄弟。 * 李紹賦閑,閑到有消不盡的心思來折騰李慕儀。礙于皇令,他不得出府,只好日日教人送信到長公主府上,字里行間浪蕩得與尋常世家弟沒甚分別,除了信以外,間或一只金燕,新花樣兒的紙鳶,抑或一些新奇的糕點,琳瑯古玩…… 人不在長公主府上,影卻能從每個物件兒里鉆出來。 約莫三四天后,李紹派人傳了話,“王爺請長公主到府上小敘?!?/br> 李慕儀坐在涼亭眺望著遠(yuǎn)處的水波,并不搭理,算作回絕。 翌日,趙行謙以探病為由提出登門拜訪,言說有要事相商,他的要事多半與李桓有關(guān),李慕儀定好與他在倚朱樓見面。 儀仗行至倚朱樓,已經(jīng)清了場,由人領(lǐng)著上了雅閣,李慕儀不見趙行謙,身后猛卷來一股力量將她縛住,發(fā)間一疼,迫使她仰起頭來,唇很快湊到她的頸間,裹挾著濃郁清冽的雄性氣息。 鴉青長發(fā)挽在他的掌,掌控著,掠奪著,李慕儀怕是不用瞧就知是誰,“王爺?!?/br> 波瀾不驚的語氣聽得李紹不悅,推著她的腰,將她按在桌上,一邊胡亂撫摸,一邊咬她耳朵,“怎么,不是趙行謙,失望了?” 李慕儀說:“侯兩袖清風(fēng),素來儉樸,斷做不出包場的事來。除卻王爺,再無旁人?!?/br> 因為風(fēng)寒的緣故,她的嗓音稍有些沙啞,聽到耳癢癢的,有些不合時宜的溫軟。李紹瞧著她平日冷若冰霜,獨獨在十三面前有些溫婉明秀的顏色,如今聽她這把嗓,當(dāng)真神魂俱醉,只是他幽黑的眸仍亮得赫人,帶著鷹隼一般的銳氣。 李紹扳過她的臉,“知道是本王,還敢上來。你就不怕我像殺小十三那樣,也殺了你?” 他這樣說,也果真掐住了李慕儀的脖。他到底還是恨的,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李紹真恨不得將她掐死。 李慕儀說:“我知道不是你。” 李紹工于心計,他能有千百種更好的方法,做到天衣無縫,滴水不漏,萬不會讓自己落到如此困窘的地步。 李紹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很短,下一刻就吻住李慕儀,耳鬢廝磨,“看來傻姑娘還不算太傻?!?/br> 李慕儀面上仍舊是冷冷淡淡的樣,“承蒙先生教誨?!?/br> “可我這先生,悔了教你。”李紹閉著眼去循她的肌膚,聲音與他的親吻一樣低緩,意味深長,“雉奴,這些年本王待你不薄……” 李慕儀深呼了一口氣,“李紹。” 趙行謙彈劾李紹這一遭,是李慕儀在暗下籌謀,那些證據(jù)、證人,皆是她遞給趙行謙的刀。 李紹探到李慕儀的心房,隔著衣料握住那團(tuán)柔軟,一時真想將她的心掏出來瞧一瞧。聲音如同鈍刀刮割著李慕儀,一字一句,都是漫長的煎熬,“你若親自動手,本王尚且可寬慰己身,是教出了個好學(xué)生??赡闱Р辉摗⑷f不該,來借趙行謙的手折辱本王?!?/br> 李慕儀輕輕擰起眉,他似乎全然不在乎停職查辦,甚至不在乎大權(quán)旁落。大梁百年貴胄世家鑄就來的骨血,撐起他的驕傲。這驕傲是與生俱來的,并非因權(quán)力起而起,也絕不會因權(quán)力滅而滅。 他一口咬住李慕儀的脖,像是兇狠野獸咬住羚羊,待齒間漫出血腥才松口。 “他算個什么東西,也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