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就這樣,蘇珊娜帶著托馬斯中隊長從地下二樓的下水道里,偷偷摸摸的往外走著。她并不知道這下水道通往哪里,但至少看起來還算安全。 一路上,托馬斯沒開口說一句話,蘇珊娜也一直很安靜的在前面帶路。 下水道里很黑,二人貼著潮濕的墻壁,快速前行。 好景不長,在漆黑的下水道里。隱隱的他看見了幾道手電的光,并且聽到了敵人的聲音。前面走不得了,只能后退,或是從旁邊的井蓋上去! 蘇珊娜決定賭一把,便帶著托馬斯中隊長,爬上了旁邊的梯子。托馬斯中隊長執(zhí)意要自己先上去,蘇珊娜便跟在后面。 他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再慢慢挪開,探出頭去,最后從這漆黑的下水道翻了出去。 “是哪里?”蘇珊娜抓住托馬斯伸出來的手,被拉扯出來。 “好像是放道具的......”托馬斯捋了捋臉邊的大胡子,環(huán)顧四周。蘇珊娜待眼睛適應(yīng)了光亮,這才大量起周圍。很多的道具服裝,很多的厚重的布,有的幾乎覆蓋了整面墻壁。 而隱隱的,似乎是從隔壁,傳來了激烈的聲音......是德語。 天吶,她知道這是哪里了。 “這是后臺!”蘇珊娜低聲驚呼。 托馬斯鎮(zhèn)定的問道:“那么,咱們可以從哪里去?” “你聽,德國人正在臺上演講,下面肯定坐滿了德國軍官,我們想要出去必須經(jīng)過舞臺......或者,我們只能走樓梯,只要咱們動作小一點,應(yīng)該不會有人注意到!” “很好!你是個很好的向?qū)В ?/br> 隨即,蘇珊娜起身往門口走去。 “等等!克萊因小姐......哦,我說的正確么......”他忽然叫住了她。 托馬斯中隊長已不那么年輕,可他的笑容卻帶著頑皮和豁達(dá),“你不用跟著我了,我自己出去吧?!?/br> “為什么?”蘇珊娜疑惑,“出去之后我們還要和組織會和!” “那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你告訴我怎么走吧!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聯(lián)絡(luò)員,你和我不一樣,你還要繼續(xù)保存身份,不能暴露!你要活著,救更多的人?!?/br> 這世上,難道還有人在乎她的生死嗎?也真是......稀奇了。 直到剛才,她都還十分抵觸甚至厭煩這個轉(zhuǎn)移飛行員的任務(wù),她給與的標(biāo)簽就是累贅,多余。就像是被留下柜子里等死的雷金納德一樣,她八成是不是回去找他了,總體來講,這些飛行員活與不活有什么意義?除了對于他們自己那些求生的本能以外,對大局似乎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甚至對于她,更是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陌生人。 每天都有陌生人在死去,而這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如今她不得不為為陌生人赴湯蹈火,她無時無刻不在嘲諷自己:簡直就是閑自己活的長了。 可是,這個陌生人,竟然不想讓她死。 “謝謝您?!彼读艘粫荷瘢S即笑著望著他。她執(zhí)意走向了門口,帶著他走向二樓的樓梯。 托馬斯中隊長搖了搖頭,又嘆了口。 ...... 二人俯下身子,在二樓樓梯上緩緩移動,活像兩只大老鼠。劇場的二樓說是二樓,不過是一個懸在高空的天梯,很窄,很高,視野卻是很好,可以俯瞰整個觀眾坐席。當(dāng)然,蘇珊娜現(xiàn)在可沒閑工夫往下看。 蘇珊娜在前面爬,托馬斯中隊長則跟在后面。每每到樓下演講停頓處,二人都會默契的停下腳步。 眼看著,二人馬上就要爬出去了。 “下面,有請威爾海姆·迪克少校做一些補充!” 樓底下的主講人說道。 隨即是大面積的掌聲。 本來,這會是他們加速爬行的很好的機(jī)會,只是蘇珊娜突然停住了。這害的托馬斯中隊長差點撞上去...... “怎么了?”中隊長低聲問道。 前面的人卻不說話。 蘇珊娜感覺心中有一團(tuán)火,在胡亂的燒著。她騰的一下直起上身,趴在天梯扶手上,從上往下望去。 除開暗淡的觀眾席,她一眼看上那明晃晃的舞臺。從臺下從容走上去,那個穿著灰色制服,帶著金屬眼鏡的金發(fā)男人就站在舞臺中央,而他旁邊的,還有古斯塔!他們正其樂融融的站在一起。 而除這兩個惡魔外,甚至說是更多的敵人都坐在下面! 他們都毫無防備,現(xiàn)在只要一發(fā)子彈,就可以結(jié)束他一個人的性命! 往事一幕幕,重回她的腦海里。他們侮辱她的樣子,讓她趴在地上像是母豬一樣的樣子。 這,是個難得機(jī)會??!她真的太想見到威爾海姆被打的血花四濺的丑模樣了。 可是,如果開槍,她和身后的托馬斯中隊長一個也活不成,這次營救計劃也將全部泡湯,甚至牽連更多的人。 可是,機(jī)會,真的難得。 要怎么做!?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臺下的人,那個衣冠禽獸! 國仇家恨也許都不重要,她只知道,眼前這些人曾經(jīng)虐待過她,而她現(xiàn)在有機(jī)會結(jié)束他們的生命。 托馬斯看著蘇珊娜一動不動的側(cè)臉,她的眼睛無比的冷酷的盯著樓下,她的手指正緊緊地扣住欄桿。托馬斯不懂她看見了什么,便也直起上身,緩緩向下張望過去。 卻聽見,前面的蘇珊娜默默的,用英語說道:“對不起。” “什么?” “把你的手槍給我?!?/br> “為什么?” 他回頭再看她時候,她已經(jīng)平靜如常了,只是她正伸手過來要他的配槍。托馬斯看向她波瀾不驚的綠眼睛,猶豫不決。 “想逃出去嗎。就把槍給我。”她義正言辭的說道。 托馬斯中隊長還是把手槍掏了出來,遞給了眼前的女子。 只是下一幕,就讓他后悔了。女子接過槍,熟練的打開了保險栓雙手握住手槍架在欄桿之間,瞇起一只眼睛瞄準(zhǔn)臺下! “女士?”托馬斯中隊長一下子驚了。也許剛剛還搞不懂她要做什么,但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準(zhǔn)星晃來晃去,她緊張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你瘋了?!”托馬斯低聲急呼,他起身就要撲上去。 可是已經(jīng)晚了。 “砰!砰!砰!”她情急之下慌忙開了槍!后坐力的影響,手槍又叮叮咣咣的撞在欄桿上。 而臺下,一片混亂。 德國人叫喊著,像是一群失了方向的螞蟻,從觀眾席上亂竄。 而臺上,她正緊緊盯著臺上的威爾海姆和古斯塔,手槍一直瞄準(zhǔn)著他二人開槍!當(dāng)然,她第一個要瞄準(zhǔn)的,就是威爾海姆! “砰!”火星四濺。 她打中了!只看見威爾海姆跌跌撞撞的翻滾到了演講臺后面!只可惜形成了一個視覺死角! 她又接著打古斯塔! 他太笨重了,他摔倒了,之后忘記開了多少槍了,直到他再也沒站起來。蘇珊娜殺紅了眼,轉(zhuǎn)身到另一邊,又朝觀眾席胡亂的開槍。 托馬斯中隊長一看事已至此,也不再阻攔,一把搶過去槍,瞄準(zhǔn)著樓下繼續(xù)開槍,他看出蘇珊娜并不怎么會瞄準(zhǔn)。 直到子彈都已經(jīng)用盡。 樓下開始有人反擊,朝著她們所在的樓梯上開槍?!鞍醢?!”子彈砸在樓梯骨架里發(fā)出爆裂的聲音,蘇珊娜甚至感覺到了樓梯的震動,下一秒就會塌陷了似的。 他們毫無還手之力了。任由槍林彈雨,聽著敵人的子彈無情的掃射。蘇珊娜縮緊了身體,她看著被子彈打穿的樓梯,不敢想若是打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滋味。 全完了。 蘇珊娜以為自己可以坦然赴死,卻不想真正到了這時候,她有多么的害怕和后悔!她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可身體卻抽搐著,她不知道的,她的眼睛開始不自覺的濕潤了。 罷了!能和恨的人同歸于盡,也算值了。 亂境中,她看到對面的卻是一張出乎她意料的平靜的臉——托馬斯中隊長。 他掏出了一把匕首,明晃晃的,看了看蘇珊娜。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樓下的德國人的大概是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子彈了,便向他們的位置大膽的追過來。 托馬斯中隊長跳起來,一把勒住蘇珊娜,將她摁倒在地。蘇珊娜的腦子早就不轉(zhuǎn)了,胡亂的掙扎著! 他力氣很大一把困住她的雙臂,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將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他帶著她快速的后退著。 此時,蓋世太保已經(jīng)從另一邊追上了樓梯。蘇珊娜用余光看著對面氣勢洶洶的警察,脖子上的刀刃已經(jīng)陷進(jìn)了rou里,她不敢動。 但是她已經(jīng)明白了托馬斯中隊長的意思。 她哭了。 身后的中隊長大聲吼著英語,讓德國人別過來,然后后退著。德國人緊追不舍,槍口沖著他們。 “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蘇珊娜開始用德語放聲大叫,“警察快來救救我!” 托馬斯中隊長默契的用英語假裝怒斥她,讓她不要亂動。 她看見領(lǐng)頭的蓋世太保中尉在和旁人竊竊私語了幾句后,卻并沒有要救她的意思,似乎下一秒她就會和這個飛行員一起被打死了。 “待會我假裝手滑,你快跑?!蓖旭R斯中隊長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救救我!求求你們了!”她凄厲的呼喊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蓋世太保們不認(rèn)識她,隨即端起了槍口。 “砰!” 槍響了。 蘇珊娜閉緊了雙眼。 肩膀上卻是一輕,脖子上的刀尖一下子彈了起來,刮到了她的下巴。身后一涼,托馬斯中隊長就那樣直直的倒下去,她回頭時候,他已經(jīng)像是一個面口袋那樣,從樓梯上掉了下去,摔在了下面的深淵里。 她無力的跪了下去。 “Heil !Hitler!”她對面的蓋世太保們卻齊齊的朝她行了納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