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燒霜(8)
過年好歹過了段二人時光,年后,何劭生意沒那么好,便另謀他事。 ——林霜霜才知道,屠宰淡季,何劭還去采山貨賣錢。 離家不遠,有一大片竹林,雪融后,冬筍尖爭先冒出地面。冬筍比春筍更嫩,個頭更小,價格也更好。 何劭扛起鋤頭和竹簍,一上去就是半天,回來吃頓飯,下午再去,幾天下來,大堂角落堆滿筍。 有人專門開車來收,他叁四十的年紀,頭戴黑色毛線帽,穿著舊得露了絮的棉衣,敞著,底下的毛衣破了幾個小洞。 林霜霜給他倒杯茶,端出瓜果來招待,畢竟還沒出正月。 把錢結了,他對何劭說:“今年比去年多二叁十斤啊,結了婚果然不一樣,要賺錢養(yǎng)家啊?!?/br> 擱往常,何劭不會理他的打趣,這回卻“嗯”了聲。 那人湊到何劭面前,小聲說:“你一個人過慣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結婚了呢,沒想到你娶了林霜霜。嫂子看著挺賢惠的啊,沒外面說得那么……”不堪。 何劭一愣,搖頭:“外面說什么我不知道,我老婆很好,你別聽那些人瞎講?!?/br> 兩個大男人又約好下次來收春筍的時間,那人告辭。 林霜霜放下抹布,坐到何劭腿上,“剛剛在說什么?”她只聽到何劭的話。 “夸你呢?!焙污哭D移話題,“中午吃筍片炒臘rou?” “行?!彼龁?,“你真覺得我好啊?我哪里好了?又不勤快,不好看,還兇。” 他憋了會兒,才說:“你對我好就好?!?/br> 林霜霜捧著他的臉親了下他的嘴,“你對我好,我才對你好?!?/br> 何劭聲音有點悶:“我又不要你報恩?!?/br> “但是人就是這樣的啊,我有良心,你對我好,我不對你好,我心里過意不去?!?/br> 好不好的,繞口令一樣。 就不能是因為愛我,才對我好么?那天還說了愛他。何劭想不通,又覺得她真是冷血心腸,那話也許只是哄騙他。 林霜霜神經(jīng)向來大條,說了真實想法,也沒管他是否會多想,繼續(xù)做家務。 何劭有點氣她,又是喜歡把氣悶在肚里的人,好些天,歡愛照常,因為她想要孩子,但連她也覺察到他不對勁。 他話變得更少了,有時就用語氣詞做回應。 那天,林霜霜在廚房里切菜,腦子里浮現(xiàn)起這段時間的種種,她甚至不知道源頭是什么,越想越氣,沖到何劭面前。 “何劭,你什么意思?有屁就放,有話就說,我哪里惹你了嗎?” 他看到她手上的刀,愣了下,沒作聲。旁人見了,只怕她這氣勢洶洶的,是要砍人。 她哪里都沒惹他,他只是……心灰意懶罷了。 他的目光移到灰黃的地面,積年累月,無數(shù)臟污掩了黃土本有的顏色,一如他的心積了很多塵灰,壓實,就成了垢。 某一天,有人將垢鏟掉,他的心終于重見天日,她又一鏟子一鏟子,挖土給他埋回去,只給他喘口氣的機會。 情愛的滋味——多么美,多么珍貴。 他以為她也這么以為。 結果她是想要孩子,受良心的趨勢。 他低著頭,她盯著他。 一個人的沉默是逃避,一個人的沉默是攻擊,一場無聲的,分不出勝負的追逐。 吵架沒有點燃,沉默就被打破。 蘇荷來討點冬筍,何劭起身拿幾斤給她,林霜霜回房切菜,篤篤篤,隔著老遠都聽得清楚。 * 整個下午,林霜霜沒再和何劭說過半句話。 晚上,她洗了澡,回房見何劭低著頭不知在干什么。 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他心神驀地一亂,手上的針一偏,扎到手指。 林霜霜這才看清,他對著燈光在縫衣扣,衣服是她的。她沒好氣地翻過去,針腳亂七八糟的,她用剪刀挑了,重新縫。 她抱怨著:“真不知道以前怎么過來的?!?/br> 何劭說:“就這樣過來的唄?!?/br> 林霜霜叁兩下縫完,迭好,收進衣柜,轉身看何劭:“談談?!?/br> 他又不做聲了。 她很煩躁:“你是鋸嘴葫蘆嗎?好話歹話你都不聽,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有什么氣,就發(fā)出來好了啊,不然你以后都這個態(tài)度,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何劭喉間發(fā)澀:“我……” 林霜霜:“你什么你,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訴你,你不跟我把話說清楚,我就回娘家,你啥時候想明白了,再來找我?!?/br> 她噼里啪啦一堆,炮仗一樣,炸得他直發(fā)懵。 她看他的表情,要被氣死了,他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傻??? 何劭沉沉吐了口氣,說:“林霜霜,我只是想讓你愛我一點,哪怕一點,你有嗎?” 這回懵的是林霜霜。 一室寂靜。 春仍未至,北風唰唰地抄起樹葉,往空中飛舞,風落到窗上,又是兇悍的。 林霜霜的臉是恍惚的,含糊不清的,像夢里的女子,等夢醒了,什么也不留下。 物質匱乏的年代,“愛”已經(jīng)融入了一粥一飯,一針一線之中,難以覺察,難以挑明。 她從未想過自己愛不愛何劭。 他問了,她就必須得給個答案。很簡單,有,或者沒有。 她竟一時語塞。 何劭眸光一點點暗下去。像失望的情緒吞掉了燭光。 他握緊了拳,手背青筋賁起,又很快消隱下去——林霜霜吻住了他。 她身上的味道,是皂香,卻像罌粟,迷得何劭一瞬間,忘了他們還在吵架。 他真是摸不準她的路數(shù)。 何劭掌著林霜霜的腰,她抓起他的手,“里面都是泥,待會剪一下。” “好?!?/br> 林霜霜騎在他身上,隨著他的頂撞而顛動著,語不成串地說:“你問我愛不愛你,那你愛不愛我?” “我愛你?!彼抗庾谱?,重新燃起一簇火。 “那我也愛你。” “我要你真心話,不要你的‘回報’?!奔俚孟衿垓_。 “這就是真心的?!?/br> “上次在床上,你也是說了愛我?!?/br> 林霜霜完全沒印象了,但她不能讓何劭知道,“我就是愛你。你是我男人,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我不愛你我愛誰?” 何劭咬著牙,是快到了。 林霜霜突然離開他,讓他一柱擎天。她手撐著床,掉轉過身子的方向,撅著屁股,將小逼對著他的臉,上半身則壓在他身上。 何劭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用手撫著他的男根的同時,他已經(jīng)舔上她的花xue。 “嗯啊?!彼慕幸宦暋?/br> 何劭的技術已經(jīng)進步太多,他的舔xue功夫也漸長。他舔幾下,她就噴了,她緩過來之后,才幫他釋放出來。 他射在她臉上,她用手抹了下,滿手黏膩腥膻,把他踢下床,讓他給她擦臉。 床上凌亂不堪,簡單收拾好,何劭重新抱住她。 林霜霜想,如果愛是動不動就想和他zuoai,就算他技術不好,那她肯定愛他的。 她拉下他的褲頭,手擼動著,擼硬,就送進xue里。 他們安靜地zuoai,比前一回的要平靜許多。他射完沒抽出來,堵了一晚,第二天醒來,jingye都干成精斑了。 這次的歡愛,比前些天都要來得酣暢淋漓些。 因為他們和“愛”這個字眼和解了。 * 出了正月后,林霜霜回成衣店繼續(xù)工作,一直遮著臉,沒人認出她。 她胸又大了些,更顯得身材凹凸有致,是何劭的功勞。 他們zuoai的頻率不低,一周叁四次,次次內射,可到了暮春,林霜霜肚子依然沒動靜。 林母找了大姨推薦的土郎中,他替林霜霜把了脈,說她是陰虛體寒,開了方子,讓她好好養(yǎng)。 那一段時間,屋里都是中藥味兒。喝了兩個月,仍是沒用。、 林霜霜喝完藥,口里苦得很,不禁發(fā)脾氣:“怎么不說是你不行呢?我喝你咋不喝?” 何劭:“……” 他笨拙地哄道:“不想喝就不喝了,沒關系的?!?/br> 林霜霜犟得很,“不行。” 第叁個月,林霜霜月事遲遲未來,興沖沖把脈,結果讓她好一頓失落。 沒懷。 林霜霜覺得那郎中就是騙子,浪費那么多錢,最后一副喝完,沒再接著抓藥了,聽天由命吧。 停藥一個多月后,林霜霜有了孕吐反應,她又怕鬧烏龍,謹慎很多,免得白激動一場。 這回是真懷了。 比起妻子和岳母的興奮,何劭則平淡許多——備孕太久,像走一道程序,現(xiàn)在不過是完成任務罷了。 又有些遺憾,至少前幾個月,不能再歡愛了。 何劭不知道要怎么照顧孕婦,向林母求教取經(jīng)。 林母說住得近,她可以時不時過來,讓他安心做事,不用擔心林霜霜。男人嘛,哪有天天在家守著老婆的道理。 林霜霜辭掉了成衣店的工作,在家待產(chǎn)。 她孕后反應很大,沾不得rou腥,一吃就吐。她本來就任性,心理和生理兩重的不適,分外想要何劭陪她。 被林母訓過兩次,依然故我。何劭將手頭所有的活交給徒弟,專心陪她。 林母很無奈,說他們仗著有點積蓄,就這么胡來,山是會吃空的呀,不出去賺錢怎么行。云云。 何劭背著林霜霜,跟岳母說:“錢可以以后再賺,霜霜就一個,我不能走?!?/br> 林母意識到,女婿是真心疼愛女兒,感動之余,又想女兒臉燒毀了,自己和老伴把她慣壞了,又沒什么本事,白讀十幾年書,何德何能呢? 不過,見他們夫妻感情是真好,她也欣慰。 大概,是失去了某樣東西,會從另一件事上找補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