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時年(6)
這座小城,像被世界遺棄。 緩慢的節(jié)奏,不發(fā)達的交通,讓這座城市,并未遭受非典的踐踏。 半夜,是個晴朗夜,月如流水,星子零星,如碎在黑天鵝絨布上的鉆石。城市陷入沉睡。只有偶爾,遠方的不知何處,傳來兩聲狗吠。繼而歸入岑寂。 路燈的黃色昏昧,像兌水稀釋過的蛋黃,但仍是粘稠的,攪不開似的。 江煙醒來時,悶悶地咳了幾聲。她摸著額頭,guntang的。嗓子也似塞了燒紅的炭,又燙又澀。 身邊的邵長昭睡得很熟。他打著輕微的鼾聲,呼吸勻緩。 江煙翻身下床,喝了杯水,心頭忽地,無法遏制地涌起恐慌。這種如洪流般的恐慌鋪天蓋地。她想起電視里報道的。 非典像龍卷風般席卷了北京、廣州多個城市,新加坡、香港,也有許許多多的,染上非典的病例。 她呆滯地坐在床沿。她想去摸摸邵長昭。卻在觸到被角的一刻,被燙著了似的縮回來。 江煙心跳得很快。 她知道,非典的傳染性有多強,致死率有多高。她心如同懸在半空中,虛弱地跳著。 有什么,壓在她的呼吸道內(nèi)。她快喘不過氣來。 她穿上衣服,打開門,微冷的夜風吹得她打了個寒噤。她拉了拉衣服,為自己御寒。 燈光將江煙孑孓的影子拉得很長,過一會兒又縮短。 路燈照不全路邊的灌木,它們就像潛伏在黑暗里的怪獸。 因為非典的緣故,街道上空無一人。 江煙想到兒子,想到母親,想到很多人。 最后想到邵長昭。也許在生命最后的時刻,最不敢想的就是最愛的人。 他把她抱在懷里,柔聲、輕聲地哄著她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她悲哀地想著,萬一呢?她想找李資明詢問,自己的癥狀是不是非典??捎挚謶帧>拖袼f的,不分是否,一律抓進去隔離。 走在路上,她看見有野貓躥出來,有人舉著手電筒,在垃圾桶里翻著什么…… 她從來沒在這么晚單獨出門過。 不知不覺,她走到橋上。 河水緩緩地流淌著,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里面蓄著污水、垃圾。它陰暗地匍匐在橋下,就像一條黑色的蟒蛇,伺機而動,預備將她一口吞沒。 她靠著護欄,河邊的風更大些,更凜冽些。刮在臉上,如刀割。 江煙想,如果像一縷煙一樣,消失在著江面,會怎樣? 她低頭望著,河水張開它幽深的口。膽怯、恓惶、糾結,像絲絲藤蔓裹繞住她整顆心、整個人。 她在橋上待了很久,臉都凍僵了,勇氣似海邊的潮水,潮起潮落。 她不敢,也不舍。 這世間再無情,邵長昭對她也是有情的。 她怎能這么不告而別? 如果,她真的跳下去,昭哥會不會殉她? 可能的,他那么愛她。換作是她,她一定會。沒有邵長昭,她無法想象要怎么活。就像魚失了腮,樹斷了根。 江煙,你因為一個男人,變得如此猶豫、矯情,這還是你嗎? 忽地,她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旋即,人被抱住。 周身是溫暖的,熟悉的氣息。 是邵長昭。 他如同只受傷的獸地喘著息,胸膛猛烈地起伏,江煙聽到他心如擂鼓。 “昭哥……” 江煙說:“你怎么醒來了?!彼龖z惜地摸摸他的手臂。 “江煙,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千萬不要想不開?!鄙坶L昭箍緊她,把她裹得密不透風,像怕她長了翅膀飛走。 “沒有啊。”江煙被箍得生疼,可她毫不掙扎。 她睜大著眼睛,眼淚慢慢蓄積,在眼眶里打著轉,輕聲問:“昭哥,你發(fā)現(xiàn)了嗎?” “發(fā)現(xiàn)什么?” “我發(fā)燒了?!苯瓱煉觊_他,轉過身,用那雙盈滿淚的眸子望著他,“我發(fā)燒了?!?/br> “我知道。”邵長昭將額頭貼著她的,“也許只是簡單的發(fā)燒?!?/br> 江煙呼吸都變得灼燙,她猛地推開他,“別靠近我啊,我怕傳染給你……” 邵長昭又挨過來,江煙著了急,往后退,他一把攥住她的伶仃腕子,她根本敵不過他的力氣。 他鼻尖擦過她的臉,攫住她的唇。他不要命地,輾轉地吻著她。 江煙都快哭了:“昭哥……我只是很怕,這場天災會分開我們?!?/br> “不怕?!鄙坶L昭把她摟進懷里,“這下,就算是非典,我們也一起染好了。我發(fā)現(xiàn)你不在,一路跑來找你,生怕你離開我。你知道我心里多慌嗎?” 也許是心靈相通,她才走沒多久,他就醒了。 “我不想離開你?!彼趾螄L不是呢? 淚流下來,順著唇紋,滑入唇內(nèi),嘗到咸腥味,“昭哥,我想和你長命百歲?!?/br> “說好的,要長命百歲?!?/br> 邵長昭放開江煙,她才看見,他還穿著睡時的衣服,趿著雙拖鞋。 他就穿著這么單薄的衣服,頂著寒風,找了她一路? 新的眼淚再度涌出來。 江煙重新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昭哥,我這輩子再也不放開你了,你別嫌我煩?!?/br> 她狠下心,無論如何,生死都在一起。 “不嫌?!?/br> * 深更半夜,邵長昭挨家挨戶地找藥店,最后在離家三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一家未關門的小診所。 他氣喘吁吁地跑回家,江煙坐在床邊等他?;椟S的燈光照得她面色蠟黃。 邵長昭倒了杯水,喂她服下退燒藥。他從柜子里翻出一床新的棉被,蓋在床上,拍拍她說:“睡吧,漚出汗來就好了?!?/br> 整夜,兩人都沒睡著。 他把她抱在懷里,像兩只互相取暖的過冬動物。 兩人身上出了密密的汗,黏膩,極不舒服,可都不愿意松開彼此。 月光如水,他們都睡不著。 江煙說:“昭哥,你還記得,你向我求婚說的話嗎?” “記得。”邵長昭頓了頓,說,“當物是人非,情也不變?!?/br> “是。”江煙抱緊他,“就算熬不過去,你能記得這些,我也無悔了?!?/br> 第三天,江煙燒退下去了。 她渾身酸軟無力,淚淌下來,洇濕枕布。 她對邵長昭說:“我是從死神手里逃出來的……” 除了慶幸,還有感激,感激上天放過她,讓她能和邵長昭多廝守幾年。 * 五月,疫情得到控制。中國大病初愈,似乎連邁入炎夏的氣力也消失殆盡了。 六月,中國從疫區(qū)中除名。大家都松了口氣。 七月,全球疫情基本結束。 人們摘下口罩,又開始像以往一樣,賣菜的吆喝,買菜的砍價,打牌的和牌,看牌的喝彩。 小城又恢復之前的模樣,路上依舊很多扒手、飛車黨,菜市場依舊臟亂差。 江煙領到酬勞,買了幾卷軟和的毛線,準備給邵長昭織毛衣。 她小時跟母親學了很久,過了這么多年忘了不少,稍微找人學學,很快又能上手。 從秋天織起,日日織,也只能織一兩件。低頭久了,便脖頸痛?;氐郊液螅坶L昭會替她按摩。她被揉按得舒服,就躺倒在他腿上,半瞇著眼,沖他笑。 邵長昭拍她的臉:“你倒是舒服?!?/br> 江煙翻身,“昭哥?!?/br> “嗯?!鄙坶L昭手按在她肩上。 “我那天在聽她們聊天?!?/br> “誰?” “老孫家女兒她們唄?!?/br> 邵長昭意興闌珊:“嗯,說什么了?” “說家長里短唄。那劉姑娘,懷了孩子,結果那男人不要她,她媽要拉她去墮胎,她死活不肯,好像是打算生下來?!?/br> “嗯?!背私瓱?,邵長昭對其他女人的八卦沒什么興趣。 “還有孫家媳婦兒,奶大的那個,男人好像得病了。腎病,好像就比尿毒癥好一點,家里掏空了去看病,人瘦得人不人,鬼不鬼,聽說很快就不行了?!?/br> “然后還是誰來著,說是才十幾歲,沒留個信兒,就走到外頭去打工?!?/br> 江煙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停。 邵長昭沒忍住,笑了。 江煙掐他一把,“笑什么?!?/br> 邵長昭笑意不減,說:“笑你對別人的陳芝麻爛谷子這么關心?!?/br> 江煙捶他,嬌嗔說:“說給你聽,你還笑,下次不給你講了?!?/br> 邵長昭抱她壓在床上,“不講別講,反耽誤我們親熱的時間?!?/br> 他隔著衣服,捏了把她的奶,賤yinyin地笑了。 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久沒嘗過顛鸞倒鳳的滋味了。 江煙兩條腿被他架在手臂上,胯骨抬高,承受著邵長昭一下猛似一下的沖刺。在小腹上,有一條很明顯的凸出。 那是男人的龍根。 她滿身透著淺粉色,像未熟透的草莓。這是在情欲作用下的結果。 在五分鐘前,他的每一次抽插,都是循序漸進、不疾不徐的,漸漸的,他如嘗到了甜味的孩童,變得心切,想在短時間內(nèi),將所有能嘗到的味道都試一遍。 卻是苦了江煙。 平常,邵長昭是百依百順的貓;床上,他就是桀驁不馴的狼。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rou體卻似著了燒,guntang不已。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每一粒汗珠都沸騰著??諝庖苍谀信绘砰g,逐漸變得溽熱。 邵長昭不斷挺動腰身,手下也沒饒過她的奶子。 他手指靈活,一會兒攥捏住頂端,一會兒握著半只乳球搓面粉團。 女人是水做的,真是一點不錯。他覺得她那雙乳如同灌滿了水的氣球,飽滿、富有彈性,讓他想把頭枕在上面。 酒池rou林,溺死在溫柔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