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開端確實很美妙，仿佛回到了從前，兩人坐在樓梯上的日子里。

    不只滿足于隔著布料的摩擦，年少的兩人終于真正相融在了一起，笑著望著對方，用身體激烈的起伏動作表達(dá)著對對方迫切的愛與需求。

    場景突然變化，兩人從樓梯間移到了宿舍。

    這是裴言幻想中范城的研究生宿舍的樣子。單調(diào)的房間布置，窗外是加拿大冬天白茫茫的雪。范城衣衫單薄坐在床邊上，裴言依舊坐在他身上雙腿圈著他。原本激動的情緒在看向窗外時突然冷卻了下來。男孩還在抱著她頂弄著她，在察覺到她的失神時也停了下來望向窗外。

    茫茫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堆積成厚厚一層，在地上，在樹上，在窗臺上。雪地刺眼的反光讓裴言有點睜不開眼。在夢境中用手手揉了揉眼睛，睜開后發(fā)現(xiàn)周圍是一片漆黑的公寓臥室。

    是夢啊。終究是夢啊。

    之后的兩周，兩人沒什么聯(lián)系，仿佛那一天的綺麗纏綿沒有發(fā)生過。

    裴言依舊兢兢業(yè)業(yè)盯著分公司的系統(tǒng)進(jìn)展，工作時間總算從一天16小時縮減成了12小時。周末在同事的建議下逛了幾次市中心與各種當(dāng)?shù)厥袌?，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是還是天朝的大城市更繁華。

    周六的晚上收到一條消息。

    “明天忙么？”

    上一條還是兩周前的“到家，晚安?！?/br>
    “不忙，想見你?！迸嵫院啙嵉鼗卮鹆松厦婺蔷浞冻鞘降摹拔蚁肽懔恕?。

    范城到達(dá)公寓的時候，聞到的是飄香的中餐味兒，見到的是穿著圍裙的裴言。

    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湯還在鍋里煨著，最后一道菜正在擺盤。

    “我以為我們是出去吃飯?！?/br>
    “今天天氣不太好?？煜词职伞！?/br>
    三菜一湯。這是范城第二次吃到裴言做的菜。

    上一次是六年前。

    高中同學(xué)提議舉辦的同學(xué)聚會，租了個別墅從下午開始辦轟趴。裴言到得晚，去了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準(zhǔn)備了一堆食材，說是一人分配做一個菜。桌上已然有部分成品，比如咬開還有血絲的可樂雞翅、齁咸無糖的番茄炒蛋、外焦里生的雞rou串，以及尚可食用的奶油蝴蝶意面。

    意面是唯一一個真正獨立生活過的海歸范城做的，他的拿手菜。

    每道菜都嘗完了一口后，裴言默默進(jìn)了廚房一頓炒，端出來四個盤。當(dāng)看到范城吃得很是心滿意足再也沒碰過自己煮的蝴蝶粉時，那一瞬間裴言突然有一點難過和許多心疼，卻只是在一邊看著他吃，什么也沒說。

    眼前的三菜一湯，范城吃相斯文，但速度一點也不慢。

    “你先生是有福之人。”放下碗時說了這么一句話，嘴角有油有笑，眼底有暗有傷。

    “難得做，下廚之于我本就是興趣?！迸嵫赃f過一張紙巾。

    “你果然一點也沒變。”紙巾在男人的手里被捏成了團。

    “你指什么？”

    “賢妻良母?！?/br>
    裴言一手撐在耳邊看著范城：“范城，我們睡過了。”

    沉默，長久的沉默。

    窗外是陰天，微風(fēng)拂過窗簾。

    裴言與范城對坐在餐桌前，安靜無聲。

    良久，范城伸出了左手手心向上擱在桌上，裴言默默將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手心里。

    被牽著繞過桌子側(cè)坐到了他身上，環(huán)抱著他的脖子，又嗅到了頸間屬于他的味道。

    “你很好?！狈冻钦f。

    “我知道。”裴言說。

    “賢妻良母是你的屬性。我曾經(jīng)無比期待過這樣的你。”

    “選你所愛，愛你所選，這是成年人的擔(dān)當(dāng)?！?/br>
    范城垂眸，眼底閃過一陣失落，片刻后吸了一口氣：“看來，你做得很好”。

    裴言在他額頭落下一個輕吻，望著他的眼，柔聲問：“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

    范城回看裴言，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同樣的問題，裴言在六年前也曾問過。

    那次聚會本是通宵，大多人打牌K歌桌游，裴言不喜外宿打算回家，范城主動送她。

    出租車停在了小區(qū)對面馬路上，只要過個紅綠燈便到了。

    兩人站在深夜的路邊人行道上，路上已經(jīng)沒什么車。指示燈在紅黃綠間來回切換著，可站在路邊的兩人卻始終沒有動。

    已經(jīng)分手兩年，也已經(jīng)兩年未見，各自處于當(dāng)時的戀愛。聚會時彼此并無太多交流，此時更是有一點尷尬。

    許久之后，裴言輕聲開口：“走吧，該回去了。”

    聽聞此言，范城毫不猶豫踏下了人行道的臺階，邁步準(zhǔn)備過馬路。

    只是，裴言也不確定是否看錯，那邁出一步的腿似乎顫了一下。

    發(fā)覺身邊的人沒有跟上，范城回頭，便見裴言站在臺階上依舊微微抬頭看著自己，纖細(xì)的一雙手臂緩緩伸出，口中輕吐出兩個字。

    “抱抱?！?/br>
    仿佛已經(jīng)將這兩個字等了千年，范城猛地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向她伸著雙臂的裴言，將她擁在自己懷中，貪婪嗅著她發(fā)間的香味和方才做飯時沾染上的煙火氣。箍著她的手臂有些顫抖，只怕自己手臂一松懷中的女孩又要消失不見。

    裴言回抱著他，眼角滑下一滴眼淚，在他耳邊慢慢開口：“這兩年，你過得怎么樣？”

    當(dāng)時的范城，回答的是：“一開始不太好，后來便慢慢習(xí)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