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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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想的疼痛沒有到來。 恍惚中,有人沖進房門,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左手握上鋒利刀鋒,匕首扎進骨rou,頓時鮮血四濺。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嘶吼,有人在跪地求饒。 而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的身上有著熟悉又陌生的枯草味道,混著麥芽芬芳,他的右手詭異地垂掛著,左手沾滿鮮血,卻一下下溫柔地撫摸拍打她的后背。 他說:“沒事了,六六,沒事了……” 他說:“不要怕,我在這里?!?/br> 他說:“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br> …… 他還說了很多很多,一直說一直說,直到身上的疼痛褪去,陸舜華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寬厚的胸膛。 “六六,你沒事吧?”頭頂傳來江淮沙啞的聲音。 他伸出左手,手掌已經被紗布包扎好,隱隱還有幾絲鮮血滲出。 他用手掌握住了她想要自裁的匕首。 “你……”陸舜華腦子迷糊,說:“怎么在這里?” 江淮苦笑:“我擔心你,過來看看?!?/br> 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她拿著匕首,狠狠往自己小腹上戳去,他幾乎沒有猶豫,沖過來就握住了刀鋒。 …… 她想死。 那些隱藏在心底的惴惴不安,終于有了答案。 她身上的死氣和淡漠,她的無動于衷,她的空洞茫然,原來她早就不想活著。 江淮用左手扶起她,低聲問:“能不能和我說說,這八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陸舜華沉默。 “不說也沒事?!苯脆?,“以后再說?!?/br> 可是, “阿淮,”陸舜華突然叫了他一聲。 她抬起眼,“沒有以后了。” 江淮恍若未聞,把匕首收到自己懷中,單手扶起碰落的椅子。他的神情專注,像是真的在做這些事。 陸舜華繼續(xù)說,仿若自言自語,“你放下吧,不要再記著這些事情,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br> 江淮慢慢轉過頭,他沒有回答,神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眼中壓抑著重重的悲傷,還有不知所措的茫然。 這時候的他,像極了十五歲那年。 “放不下的?!彼麚u搖頭,說:“永遠放不下。” 陸舜華說:“你只要放過自己就好了?!?/br> “是嗎?”江淮坐下來,左手摩挲著衣擺,問:“那以后呢?” “以后就像你說的,以前如何,以后就如何?!?/br> “我說過這種話?”他好像很疑惑不解。 陸舜華點點頭。 江淮說:“那我說錯了,我做不到?!?/br> “你做得到的?!标懰慈A淡淡地說,聲音冷靜:“你以前就是這么告訴我的,所以你自己肯定也能做到?!?/br> 江淮臉色越發(fā)蒼白:“我做不到。?!?/br> 陸舜華低下頭,輕輕笑了,笑容意味不明。 江淮就是被這個笑容徹底擊垮,他其實比誰都清楚,陸舜華骨子里最初的一些東西,熱忱、天真、浪漫、憧憬都已經死在了青靄關下,被踏成了血泥祭了春色,碎的不成樣子,再也回不去原來的形狀。 他很難過,甚至絕望,他們第一次將八年來的事情攤開說,她卻要他忘了,要他放下。 怎么放得下呢。 只要還愛著,就放不下。 他愛她,從過去到如今,至死方休。 “六六?!苯凑f道,他從來不是一個外露的人,此刻竟然迷茫,迷茫里又透著委屈,如同稚子。 他的聲音有著散不開的痛:“你不要這樣對我?!?/br> 半晌,聲音低下去,輕如蚊吶。 “……求你了?!?/br> 陸舜華也愣住了。 可過了會兒,她還是搖搖頭。 總會結束的,就算不是現(xiàn)在,也是不久以后。 江淮靜了很久很久,想要伸手去拉陸舜華的手,被她躲避過去。 他不管,又伸手過來,她就再躲開。 最后不管不顧,左手直接越過桌子,去碰她的衣袖。 陸舜華忍無可忍,推開他的手掌,攏著袖子往起身后退:“別碰我?!?/br> 江淮恍若未聞,執(zhí)著地想拉她手。 陸舜華皺眉道:“你瘋了。” 江淮倒情愿自己瘋了,“六六,你看我,看看我。” 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她,胸膛起伏不定,他的眼神大片大片全是混濁,唯一的一絲清明全放在她身上。 陸舜華轉身就走。 江淮唰地起身,想要跟上來。 她生出惱意,還有魚死網破的心思,拎起身后桌案上的瓷器往江淮腳下丟去。 “走開!” 白瓷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像是看不見,一腳踩過去,左手手掌握成拳頭,鮮血濕透紗布,頓時每走一步都留下血印子。 他走了幾步,彎腰撿起一塊瓷片,走到陸舜華面前盯著她,聲音里是種空蕩蕩的失落和極致的痛楚。 “你看著我,六六你看著我?!?/br> 陸舜華扭過頭去,被他鉗著下巴掰回來,強迫與他對視。 江淮把手中的瓷片扣到她掌心,強拉過她的手,她抵抗不得,被他握在掌心。 他笑的很難看,紅著眼,情緒崩到極點,似是再也無法忍受,握著她和那塊瓷片,在脖頸處劃過去。 “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白瓷染血。 …… 原來世道如此,報應這種東西,根本從來都沒打算放過誰。 —— 啊,好狗血好喜歡(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