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反悔
陶華聽得李隱說無意傷她,心中一嘆,一時也不知如何回應(yīng),便只輕輕嗯了一聲。 然李隱見她神色似是有些松動,便去拉了拉她的手。復(fù)見她并未推拒,一路上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只李隱亦心知揭畫一事已成心結(jié),須得用時間慢慢磨,才能真正叫陶華放下。故此他也不急于一時,遂轉(zhuǎn)了話頭道:“方才在門前瞧見你送客,是何貴客叫你相送?” “那是我授藝恩師,赤水先生?!?/br> 李隱聽得挑了挑眉。又細(xì)細(xì)回想了下,未曾想那個畫得花營的畫師看著竟是這么一個儒雅君子。只他想到陶華既不愿意告訴他赤水先生便是笑笑生,那他就佯裝不知便是。 思及此,李隱便說:“原來竟是夭夭恩師?那得找個時間拜會拜會。” 陶華聽罷心忖,他正對你不滿意呢,況且這兩個人一個倨傲,一個疏狂。倘若真見了面還不知要惹出甚么事端。遂只好道:“恩師行蹤不定,要見他恐怕不易?!?/br> 李隱約莫猜得她心中所想,笑了笑,“你怕甚么?赤水先生既是你長輩,我自會當(dāng)成自己的長輩般敬重?!?/br> 陶華聽他如此說,雖則甚慰。然而心中仍是覺著這二人還是不見為妙,便只胡亂應(yīng)了下了事。 李隱見她似是不欲多言,便只按下赤水一事不提,“不多時你便要隨我同去靈州,得趁早收拾一番。我瞧著丹砂似乎比櫻草穩(wěn)重些,你便帶她一同上路好有人侍候。你們只需帶些衣物和鎖碎物件,其他我自會安排?!?/br> 此前陶華尚且猶豫是否該去靈州,未料此際李隱卻兀自說了一通,似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了。 只李隱愈是安排仔細(xì),她心中卻是愈發(fā)不安。 然而她正要開口之時,李隱卻又道:“這次赴靈州路途遙遠(yuǎn),只怕不能只乘馬車。我今日特意拉了匹馬過來予你熟習(xí)一番?!崩铍[說著便起身扯了扯她手道:“來,我們?nèi)デ魄颇邱R兒你可喜歡。這馬可是經(jīng)了一番調(diào)教,性子特別溫馴,你也不必——” “李隱!”陶華聽到此,終是按捺不住打斷了他。 “怎的了?” 陶華默了默,方掙脫李隱握住她的手。李隱雖放了她,臉色卻已是不虞。 二人便這般佇著,皆無言語。 未幾,李隱方把那放了陶華的雙手背到身后,問道:“你可是有話要說?” 陶華聽了,抬眼看他,終道:“我不去靈州?!彼@話雖說得輕,卻甚是堅決。語畢,又瞧了瞧李隱,竟見他眼中神傷一閃而逝。 只一會,李隱便斂了神色,“為何?” 陶華頓了頓方道:“你此次去靈州是有要務(wù)在身的,帶上女眷本就不妥。況我與你又未……又未婚嫁……” 李隱聽得笑了笑,只那笑中卻有幾分酸楚,“夭夭,我既要帶你走,便是把這些都想好了。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嗎?你若心中情愿還會在乎這些嗎?” 李隱見她不應(yīng),嘆了一聲,又上前握住了她雙手,“你我已是這般年歲,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此番也不必等我兄長以及陶大人首肯,等我平了那窩馬賊,我們便在靈州成婚吧。” 雖說婚姻之事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于李朝律法,只要女子及笠,男子及冠便可婚嫁,縱未得父母首肯亦是律法所容。 然而陶華聽了這話,卻仍是垂首不語。 李隱瞧她神色,心中已是不安,按捺不住問道:“你可是要反悔?” 陶華聽得反悔二字,猛地抬了頭,驀然只覺那掛在她頸上的玉扳指竟似是塊石一般沉沉地壓在她心口上。 “我只是……我只是……”陶華此際心慌意亂,只覺怎么說都不合適,“我長到如今,從未離過京,我只是有些怕……李隱,我在京中等你便是?!?/br> 李隱聽了,也不反駁她,卻問道:“你為何不喚我藏鋒了?” 若此番陶華喚他一聲藏鋒,此事興許便揭過去了。只陶華動了動嘴唇,藏鋒二字卻如鯁在喉,怎的也喚不出聲來。 李隱見了也不惱,卻伸手挽了挽她鬢邊碎發(fā)往耳后,笑著與她道:“急甚么?我便是喜歡你不懂撤謊。” 陶華愣了愣,正想開口,卻聽得門外傳來櫻草叫喚。 李隱正想叫她退下,陶華卻已急急叫了聲“進來”,說罷又抽走了被李隱握住的手。 櫻草進得門來,見二人氣氛不對已然后悔,心中暗忖早知便讓丹砂來報信好了。卻原來陶華等陶西鳳家書已久,今日終于送抵。櫻草知陶華期盼已久,才敢冒昧于此時送信。 殊不知李隱一知此乃陶西鳳家書心里卻是一喜。只因他自恃家世人品俱佳,陶西鳳按理絕不會拒絕他求娶陶華的。然而陶西鳳向來疼寵愛女,因此這樁婚事最后還是得看陶華。 那邊廂陶華卻未想許多,只多時未得陶西鳳音訴,心中有些憂慮罷了。故此她也不理李隱在場,便把那封家書拆了來讀。 李隱看她讀信,只見她愈往下讀臉色愈是不對勁,不禁問道:“夭夭,這是怎么了?” 陶華聽得,回首看他,臉色已是煞白,嘴唇顫了顫卻未言語。 李隱見此,心下大驚,拿過她手中的信一看。只見這信竟是陶西鳳妾侍柳氏寫來,原來個多月前陶西鳳牽涉進一宗貪墨案中,已被停職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