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意外：“您認識我們家？”

    “認識。之前去過一次，把小夏送到樓下?！表n方旭把咬字的重點，放在“樓下”兩個字上。

    電話那端忽地沉默了片刻：“這樣吧，請您把小夏送到一個地方，地址我一會兒發(fā)給你?！?/br>
    掛斷電話沒多久，一條訊息如約而至?！白貦按蟮?22號，金海岸會所。”

    這個地址……韓方旭看著手機屏幕，皺起眉。

    “我們?nèi)フ椅腋鐔?？”少年瞄了一眼，說道。

    “你哥哥在……這里？”

    “是的，我哥在那里上班?！币姶蛲觌娫?，也知道了接下來去哪里，少年便接著下樓梯了。

    韓方旭隨著他一起向下走，卻對于少年口中的“上班”心存疑慮。

    金海岸會所是S市知名的娛樂場所，老板財氣粗、后臺硬，因而黃賭毒均沾，最是魚龍混雜、藏污納垢，偏偏明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來，規(guī)模大，上檔次，什么最新最好玩的娛樂方式這兒都有，里面的男男女女，帥的帥，靚的靚，只要花得起錢，想怎么玩都行。因為生意場上的需要，韓方旭也去過幾次，深知那種地方表面光鮮，實則是爛到根子里去了。在那兒上班，能做的又能是什么呢？不言而喻，不會是什么正經(jīng)工作。

    走到負一層，少年的視線幾乎是刻意避開了電梯的方向，韓方旭看著心揪，想問他今天是怎么了，心理咨詢又是怎么回事，可看他剛剛好轉(zhuǎn)點的臉色，又實在開不了口。

    之前那輛出租車所在的車位空了，大概是少年的哥哥打電話讓司機離開的。

    來到自己的車邊，韓方旭替他打開了車門，少年卻止步不前。

    “上車吧?！表n方旭疑惑少年怎么不上車，低頭一看卻見少年神情兀地一變，“小夏，怎么了？”

    少年的臉色蒼白發(fā)青，近乎透明，他急促地呼吸著，一只手按住胸口，踉蹌后退，似乎想要逃離車邊。

    “小夏。”韓方旭擔心極了，一時也顧不了那許多，直接伸手將對方摟進懷中，感覺少年在輕輕顫抖，猶如被雨水打濕羽毛的小鳥，瑟瑟可憐。

    他心中立時俱是心疼憐惜，涌不起半星綺思：“別怕，別怕，韓大哥在呢。怎么了？”他看了一眼車，心中興起一個念頭，那是某種可能性……

    “我，我不想坐車?！鄙倌甑难凵耖W爍了一下，低低地說。

    “告訴韓大哥，為什么不想乘電梯，也不想坐車？”韓方旭一下一下地輕撫著他挺直的背，讓他放松。

    “不想?！鄙倌昃o緊抿了抿嘴唇，仿佛在跟什么恐懼較勁，待呼吸平緩了點才說，“悶，難受?！?/br>
    見他確實不舒服，連話都不愿意多說的樣子，韓方旭也狠不下心讓他上車。

    等他身子不再抖，他才問：“陳醫(yī)生有沒有說，你為什么會這樣？”

    少年只是低垂著頭沉默，不知有沒有把他的問題聽進去，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顫，讓他想起蜻蜓扇動的透明翅翼，透著無法名狀一觸即碎的脆弱感。

    “是不是，幽閉恐懼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

    “陳醫(yī)生說不是，我是今天不想?！鄙倌甑幕卮鹆铐n方旭更加糊涂，隱約知道他在說，他不是幽閉恐懼癥，而是今天不愿意乘電梯和坐車。

    這又是為什么，和他今天看了心理醫(yī)生有關(guān)嗎？這是什么道理，好好沒事的一個人，做完心理咨詢反而不好了。暗罵陳家棟是個庸醫(yī)騙子，韓方旭有些發(fā)愁，不開車怎么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