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林之父母的安排下，鄭蘅的母親被轉(zhuǎn)到了私人病房，安排了兩個護(hù)士輪流值班照顧，鄭蘅陪著父親回家拿一些住院要用到的東西。

    鄭父前一個晚上徹夜未眠，臉上的神色早就疲憊不堪，眼白里紅色血絲一道一道，密密麻麻。

    鄭蘅心疼不已，把父親推到了臥室里，讓他先補(bǔ)個覺，等會兒她再叫他起床去醫(yī)院。

    她看了一眼家里的模樣，因為一個多月沒人居住，地板家具上都落了一層層薄灰，房間里的空氣也有幾分混沌不清。

    鄭蘅把家里緊閉的窗簾全都拉開，打開陽臺的窗戶給房子透氣，又拿著清理工具一間一間地把整個住宅都打掃干凈。

    差不多忙了兩個小時，她又去了自己房間，從衣柜里翻出一件羽絨服，母親給她織的毛衣，還有幾件御寒的長褲，順便把父母要穿的衣服也整理出來，一起打包放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做完這些事情以后，她靠在沙發(fā)上休息，用手機(jī)點了兩份外賣，然后開始盤算自己這么多年下來的存款，提一大筆出來給母親治病。

    她看到錢包夾層里的那張黑卡，突然有些淚目，此時此刻，她多希望他就陪在她的身邊。

    她又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語氣故作詼諧。

    “最近可能會有點囊中羞澀，我能把你送我的那輛蘭博基尼賣掉嗎？”

    她知道他還在飛機(jī)上，不會看到這條短信，也不會馬上就能回復(fù)她。

    但僅僅是這樣同他開一句玩笑，就足夠給她一些支撐下去的力氣。

    半個小時后，晚飯就送過來了，她輕輕敲了父親房間的門，問他要不要起來吃點飯。

    鄭父眼皮沉重如山棱，他強(qiáng)睜開眼睛，利落地穿好衣服，走到餐廳的時候，鄭蘅已經(jīng)把飯菜都擺好放在了餐桌上。

    “你mama這病來得太突然，多虧了你叔叔阿姨，不然整個家里都要亂了套。”他拉了一把柏木椅子坐了下來，語氣里帶著滿滿的感激。

    “嗯。”鄭蘅認(rèn)同地點點頭，她并不覺得餓，只喝了一小口湯，一邊同父親說話：“幸好你們和他們交情好?！?/br>
    “他們是看在你和小顧的面子上，你也不小了，該考慮結(jié)婚了?！?/br>
    鄭父平日里從來不會吃外賣，但這幾天里整個人都沒好好吃上一頓飯，此刻女兒點的外賣對他而言倒是比白面饅頭還要可口。

    他擔(dān)心妻子的身體，所幸女兒跟顧家有這么深的交情，把一切都交給顧家二老，他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不少。

    “爸，你先好好吃飯?！编嵽靠粗峭袒⒀实臉幼樱@然是餓了很久，她鼻子有些發(fā)酸，把一碗椰子雞rou湯遞到他面前，“你慢點吃，等會兒我開車跟你一起去醫(yī)院?！?/br>
    鄭蘅坐在他對面，慢慢看著父親吃完，給他遞了一張紙巾，她把桌上剩余的食物處理干凈，又坐回了他的對面。

    “我有話要跟你說?！彼艘豢跉猓従忛_口道：“我有男朋友，但不是顧林之，那個人你也認(rèn)識，是大學(xué)里談的那個?！?/br>
    “你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

    鄭父頓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女兒談的戀愛次數(shù)實在是太少，所以他對陸沉的印象也很深刻。

    “我們后來又和好了?！彼p描淡寫地回了他一句，語氣輕柔卻堅定：“過幾天，我想把他帶到醫(yī)院看看mama。”

    “不能去醫(yī)院，你這樣我們怎么面對老顧他們？”鄭父直接拒絕，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片段：“我記得他家離我們十萬八千里，你要是跟他結(jié)婚了……”

    “爸，現(xiàn)在交通運輸這么方便，坐飛機(jī)也就兩個多小時，我會慢慢把自己的工作變成私人設(shè)計師，不用定點定時地去上班，我能經(jīng)?；貋砼隳銈??！?/br>
    她直接打斷了父親的疑慮，把自己所有的安排都告訴了他。

    “跟爸爸說我喜歡一個人，有點難以啟齒，但是，我喜歡了他整整十年，很想跟他結(jié)婚。mama也是遠(yuǎn)嫁不是嗎，你們的感情那么好，為什么就不能同意我呢？”

    “你mama過得并不幸福，你外祖父母相繼去世時，每一次她都沒來得及趕上最后一面，你mama她，心里不知道有多苦。”

    他回憶起多年前他們在一起時經(jīng)歷的千辛萬苦，還有這幾十年里在他身邊日漸憔悴的妻子，看到面前固執(zhí)的女兒，跟當(dāng)年他年輕的妻子竟十分相似。

    “我不想你也跟你mama一樣，顧此失彼，一輩子都活在遺憾里?！?/br>
    “那是因為以前交通條件不好，還有很多很多經(jīng)濟(jì)上的原因，姥爺姥姥的思想觀念也很封舊?，F(xiàn)在已經(jīng)完完全全不一樣了，還有，陸沉他發(fā)展的很好，你甚至可以在網(wǎng)上搜索到他的名字。我跟著他不會吃苦，您的女兒自己條件也不差，在哪里都能照顧好自己?！编嵽吭诟赣H面前據(jù)理力爭，語氣也愈發(fā)激動。

    鄭父無言，拿出手機(jī)看了一眼陸沉的資料，臉上的表情有些驚異，亦有些贊賞，他思慮良久，最后他收回手機(jī)，對女兒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同意。”

    “為什么??？”鄭蘅快要哭出聲來，嗓子里帶著顫音。

    “這樣的家庭我們配不上，你表姐當(dāng)時也是嫁到有錢人家，后來一直被婆家嫌棄，連著你姑姑一家在別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br>
    “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他根本什么都沒有，他不是那種幾代下來根深蒂固的富豪，還有……我沒有婆家，他mama去世了，他跟他爸爸也沒有住在一起，所以你們根本不用擔(dān)心我會受欺負(fù)?！?/br>
    鄭蘅搖頭否認(rèn)，有些無法理解父親的想法，過去他們嫌棄陸沉不夠富有，現(xiàn)在竟然會嫌棄他太過富有。

    “還是小顧更適合你，你們兩個彼此知根知底，他的父母脾氣溫和，又很喜歡你。我們兩家差距也沒那么大，他也是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的。你也不用遠(yuǎn)嫁，我跟你mama就不用這么擔(dān)心?！?/br>
    他用他近六十年的人生閱歷，一條一條地跟她分析利弊。

    “爸爸，你都沒見過他，你怎么不知道他也是斯斯文文的，脾氣也很好，反正我自己的終生大事我自己做主?！编嵽繄远ǖ馗赣H亮出底牌。

    “我們就你一個女兒，他要想娶你也行，入贅我們家，跟我們住在一個城市?！编嵏笀猿址磳ε畠哼h(yuǎn)嫁到千里之外。

    “他有自己的工作，不能來這邊生活，他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也得遷就他一些?！彼X得父親簡直蠻不講理。

    “你非得這樣倔是吧？”他也覺得女兒已經(jīng)鬼迷心竅。

    “我說了，我的終生大事我自己做主?！?/br>
    鄭蘅氣勢如虹，眼神堅定，堅決不讓父親過度干涉自己的人生大事。

    “你要是在你媽面前也這么說話，我非打死你不可。在顧家面前也別這么口無遮攔，傷了兩家的和氣，我們以后還有很多事拜托他們?！?/br>
    “醫(yī)者仁心，他們不會因為我的事就會放棄治療mama的。”

    “做到本分是一回事，盡心盡力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能拿你mama的命來任性。”

    “我知道了，但是您不能再亂點鴛鴦譜，也不能再棒打鴛鴦?！?/br>
    “他要是真這么喜歡你，為什么沒有和你一起過來？你要讓我同意也行，讓他明天就飛過來站到我面前?！?/br>
    “他在國外出差，這幾天不能過來?！?/br>
    “那要多久？”

    “我不清楚?！彼臍鈩萘⒓淳吐湎聛硪淮蠼?，“十天左右吧?！?/br>
    “十天？”鄭父氣極反笑：“你姥姥從病發(fā)到去世，一天時間不到，我和你mama連夜趕回去，老太太早就斷氣了。你說你常?；貋砜次覀?，到時候我們死在家里，你都不知道?！?/br>
    “不會有這種事的。”她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低到自己也不敢確定，“我可以請保姆照顧你們?！?/br>
    “我和你mama沒錢嗎？自己不會請嗎？這是錢多錢少的問題嗎？”

    鄭父越說火氣越大，眼睛瞪得通紅，嗓子也變得沙啞起來。

    “早知道你長大后變成這樣，當(dāng)初我們還不如一直丁克下去?！?/br>
    鄭蘅聽到這句話，臉色有些發(fā)白，她看著怒不可遏的父親，記憶里他從來沒有對自己生過這么大的氣，她垂下頭，不再繼續(xù)跟父親爭辯。

    “你別發(fā)火，對身體不好，我不跟你吵了行嗎？”

    鄭父聽出來女兒聲音里的低落，也反應(yīng)過來剛剛自己情緒過頭有些口不擇言，他神色松動了一些，開口讓了一步。

    “你讓他過來見我，我看看他是個什么東西，把你迷得連家都不要了?！?/br>
    自己生的女兒既不能打又不能罵，他只能換個方式讓她死了這顆心。

    …………………

    小劇場

    陸沉：我感覺有點不妙，岳父他老人家脾氣還好吧？

    鄭蘅：他要是敢罵你我就馬上收拾行李跟你走。

    陸沉：嗯，怎樣能激怒他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