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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出風頭,又是為了什么?江寒聲沒有說。 只是他堅持如此,王彭澤拗不過自己的這個學生。 不久后,江寒聲拿到DNA對比報告,證實了懷光案性侵女性死者的嫌犯,與“8·17”劫槍案中殺害特警李景博為同一個人。 除此之外,他又找到當年負責驗尸的法醫(yī),說服對方出面作證。 這份申訴材料頂著重重壓力遞交到省高檢,費盡周折,才得以重新立案調(diào)查。 進入調(diào)查階段以后,進展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 這案件牽涉得人太多,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給江寒聲使絆子。 還有些客觀原因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當時,懷光連環(huán)殺人案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多年,礙于當年的技術(shù)條件,留存的證據(jù)少之又少。 盡管江寒聲重新做了一份側(cè)寫報告,糾正了王彭澤對兇手年齡的誤判,可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找到符合側(cè)寫的嫌疑人。 警方排查需要大量的時間,可是江寒聲等不了那么久。 索性下一劑猛藥。 “我想請您幫忙,聯(lián)系到地方電視臺的記者,在黃金檔加一個獨家采訪。” 江寒聲的要求相當簡潔,連王彭澤一時也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彭澤問:“采訪誰?” 這時候,他辦公室的座機鈴鈴響起來。 江寒聲打了個提醒的手勢,說:“讓姚組長告訴你?!?/br> 運送槍支的特警支隊遭遇伏擊后,海州市市局立刻成立專案調(diào)查小組。時任重案組組長的姚衛(wèi)海主動請纓,成為“8·17”專案組的總負責人。 江寒聲在懷光市的調(diào)查遇到了當?shù)鼐降淖钃?,很難再尋求他們的協(xié)助,所以他直接找上了姚衛(wèi)海。 電話里,姚衛(wèi)海跟王彭澤解釋說:“既然江寒聲有辦法引真兇現(xiàn)身,那就不妨試試。這案子越往后拖,越難偵辦?!?/br> “我不同意?!蓖跖頋蓤詻Q拒絕,“以前兇手單獨作案,殺害了那么多名女性,逍遙法外十幾年,現(xiàn)在他背后有一整個犯罪組織,連警察都敢殺了!讓我的學生冒著生命危險幫你?想也別想!” 姚衛(wèi)海懇切道:“學長,你放心,我跟你立個軍令狀行不行?到時候我安排人,二十四小時跟著江寒聲,一定保證他的安全?!?/br> 姚衛(wèi)海公理、私理說了個遍,軟磨硬泡,王彭澤聽得耳朵起繭。 他不耐煩地瞥了眼在沙發(fā)上坐著的江寒聲。 他肩背挺直,坐姿有點年輕學生樣的乖巧,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安靜地審視著。 王彭澤了解這孩子的性格,看上去很隨和,但在某些方面尤其固執(zhí)。 他眉頭緊緊皺著,跟姚衛(wèi)海說“等等”,而后捂住聽筒,問江寒聲:“我要是不同意,你會聽我的嗎?” 江寒聲從容地給出回答:“不會?!?/br> “……我就知道?!蓖跖頋梢а狼旋X,恨恨地瞪著他,低聲罵了一句,“你個狗崽子,專門來給我添堵的。” 姚衛(wèi)海以為王彭澤在罵自己,沒聽太清楚,想必不是什么好話,他忙說道:“老學長,王主任!別動那么大肝火,我們還可以再商量?!?/br> 王彭澤說:“不用商量了,我把他借給你?!?/br> 他沉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囑咐道:“姚衛(wèi)海,你知道他在我們研究室的分量。這孩子到你手上,要是有什么叁長兩短,咱們的交情到此為止!” 姚衛(wèi)海信誓旦旦,再叁保證不會出任何差錯。 …… 回憶到這里,王彭澤眼底劃過一絲不自然的情緒。 極度安靜的氣氛在狹小的車廂中彌漫。 頓了片刻,王彭澤才開口說:“這次姚衛(wèi)海也在海州,可他沒臉來見我?!?/br> 王彭澤到海州協(xié)助重案組的工作,從始至終都沒見過姚衛(wèi)海一面。 周瑾聽他口吻有些不客氣,試圖緩和道:“或許姚局也是想盡早破案?!?/br> “為了破案嗎?”王彭澤不認同,“自從姚衛(wèi)海當上‘8·17’專案組組長以后,人就有點瘋魔了——” 話說到這里,他覺得在旁人面前談論姚衛(wèi)海不太合適,便勉強壓了壓心頭的怒火,說:“總之要不是他失職,寒聲也不用遭那么大的罪。” 原來,江寒聲所謂的下一劑猛藥,就是請王彭澤幫忙,找到地方電視臺的編導,計劃在新聞黃金檔做了一期人物專訪。 王彭澤人脈廣,帶著江寒聲去到電視臺,見了見相關(guān)負責人,很快就談定這件事。 從電視臺回來的路上,王彭澤問起江寒聲,為什么要采用這種方式。 江寒聲打著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車頭,駛向商場的方向。 他不疾不徐地回答說:“兇手長期缺乏關(guān)愛,容易發(fā)展成表演型人格障礙。假如我是他,現(xiàn)在一定通過各種渠道監(jiān)視著警方的動向。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去錄個無關(guān)緊要的口供,好近距離欣賞一下這群被我耍得團團轉(zhuǎn)的蠢貨?!?/br> 王彭澤提醒他:“……這話千萬不要在專案組里說。” 特別是他這種面無表情的嘲諷,讓人看得十分火大。王彭澤怕他挨打。 不過他倒是聽出了一點兒門道,問:“所以,你是想通過電視臺向兇手下戰(zhàn)書?” 江寒聲微微一笑。 車緩緩地停在一家西裝店的門口。 江寒聲泊進停車位,讓王彭澤留在車上休息,自己下車走進店鋪。 他有修長的眉,烏亮的眼,肩背線條寬闊利落,斯斯文文的,看起來有一種極干凈的氣質(zhì)。 見到他,店員眼前一亮,忙熱情地上前詢問有什么能夠幫忙的。 他說,要買一套西裝。 店員一邊領(lǐng)江寒聲到男士西裝的區(qū)域,一邊問他:“先生喜歡什么顏色的呢?” 江寒聲瞇了下銳利的眼睛,隱有笑意,說:“紅色?!?/br> …… 咚、咚、咚—— 手掌大小的綠球擲到地板,再反彈到手里,一下一下,極有規(guī)律。 男人將球牢牢握在手中,仰在黑色真皮沙發(fā)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黑色的窗簾將光線完完全全阻擋住,只有偌大的白色墻壁上投出一塊屏幕。 屏幕散射出了淡淡的光,鋪陳在男人身上,光影將他的臉照得有些冷白。 房間里環(huán)繞著鋼琴曲,曲目激昂澎湃,音符密而重,仿佛很沉重的力道砸在人的心腔上。 與此同時,屏幕里卻播放著一份人物專訪的錄像。 錄像中是一檔新聞節(jié)目,在演播室,女主播正提問著問題。 接受采訪的男人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回答問題時,閑適又慵懶。 安靜低沉的人聲與激昂的鋼琴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以為他是藝術(shù)家……” 說話的聲音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被沉沉地壓制在鋼琴曲下。 “……用藝術(shù)的外表來掩飾罪行。” “她們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替代品,兇手在被害者身上尋求自我安慰……” “存在精神上的創(chuàng)傷……” “原因?” “家庭中父親角色的缺位……” “內(nèi)心極度自卑,極度渴望獲得關(guān)注與關(guān)愛……” “被母親拋棄?!?/br> 嘭——! 重重的一聲響!球狠狠砸在墻壁上,反彈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到墻角。 音樂已經(jīng)完全靜止。 房間里沒有了聲音,滿眼里就只剩下鮮明的顏色。 從黑色中投射出白色的光束,黑白交匯,聚焦在一抹紅色上。 鮮艷的紅色,血一樣的紅色,他最痛恨的紅色。 男人手掌捂著額頭,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耳膜里嗡嗡作響,尖銳的鳴叫撕扯著他的神經(jīng)。 終于,他按住自己發(fā)抖的手腕,強迫自己恢復鎮(zhèn)定,從濃郁的陰影中抬起臉,眼睛紅得有些猙獰。 他咬著牙,冷冷吐出兩個字:“去死?!?/br> *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