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把江露帶到校外的一家二十四小時(shí)營業(yè)的咖啡廳。

    前去的一路，江露不知道是什么在支配自己的軀殼，無知無覺，面對熟悉的建筑和道路，卻像踏在四周虛無的迷宮上。

    江露停了停，眼前高大的身影沒有放慢速度等她。淺色風(fēng)衣在男人的步伐中翻飛，依舊是清風(fēng)霽月的模樣。

    她眼內(nèi)被浸得一片模糊，陸謙和廣告牌的燈光融在一起，連成了一條一條的線，已不能辨認(rèn)。

    *

    陸謙給江露點(diǎn)了她愛吃的菠蘿包和一杯燕麥熱飲，面容清冷地看著她，什么也沒說，似乎是在等她先開口。

    江露手還冰著，卻沒碰那杯燕麥。

    她調(diào)整情緒，竭力平靜地把手機(jī)遞給陸謙，道：“我今天來是給你送手機(jī)的……”

    “但是……”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酸意涌入鼻腔，江露深吸一口氣不讓眼淚落下，偏了頭用指尖把淚水抹去。

    她不想復(fù)述之前聽到的看到的他和沈檸的種種。

    停頓許久后，她直視陸謙，“……給我解釋。”

    陸謙垂了眼，沉默幾秒后才說：“對不起?！?/br>
    咖啡廳燈光昏沉，江露把他們頭頂?shù)牡鯚粽{(diào)亮，陸謙眼被刺了一下，瞇起一瞬。

    “我看不清你，”江露說，“我也看不懂你。”

    “你變了很多，你什么都不愿意對我說，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陸謙搖搖頭，“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br>
    冷冷淡淡，無波無瀾，不見愧色。

    江露咬得唇都發(fā)白，她手攥住衣服的一角，說出一句過去自己看不起的，卑微到極致的話：“……只要你解釋，我就相信你。”

    她再不是五年前，二十出頭那般任性決絕。自再次在一起后，所有的計(jì)劃都將陸謙考慮在內(nèi)，她沒有再想過沒有他的未來。

    陸謙只是再次道歉，“……對不起?！?/br>
    江露終于崩潰，她壓著變啞的聲音，泣不成聲道：“我不要你的對不起！”

    “露露，這樣的變化我也很無能為力，是我負(fù)你，”陸謙語氣透著無奈，他打開濕巾展平遞給江露讓她擦淚，“再在一起對你不公平?！?/br>
    這個(gè)男人連變心說分手都冷靜而溫柔。

    上一次來這家咖啡廳還是他寒假回M國前，那時(shí)候江露說：“這家我以前通宵復(fù)習(xí)會來，他們家的菠蘿包特別好吃！”

    陸謙幫她切開，叉了一塊喂她，“我們家小貓好養(yǎng)，吃一塊面包就高興了?！?/br>
    江露抓著他的手不讓他收回去，俏皮地瞪他一眼，“還要加一個(gè)叫陸謙的男人才高興?！?/br>
    今天還是這個(gè)座位，但沒有下一次了。

    江露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陸謙，現(xiàn)在他只是略有擔(dān)憂地看著她，似是怕她行為過激。

    江露聲音顫著，她問：“你愛上了別人，不愛我了，對嗎？”

    她耳朵沒有聾，眼睛也沒有瞎，發(fā)問多此一舉。

    “你們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

    兩個(gè)問題陸謙都不回答，他手指摩挲著手機(jī)，蹙起眉看她。

    江露層層遞進(jìn)的澀意滑落到嘴角，又苦又咸，“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什么？”

    “是你說的永恒，是你說的不會離開我，是你說的不會變……”

    “露露，”陸謙啟唇打斷她，鄭重地說道：“即使分開，我也希望你不要變成記憶的傀儡?！?/br>
    “我回國后，我們也只不過相處了不到一年時(shí)間，很多時(shí)候都不夠了解對方，離開我對你來說是及時(shí)止損?！?/br>
    他在說什么？

    江露震驚地看著陸謙，他連十年前持續(xù)了數(shù)年的戀愛都要一并否定和抹殺？只留下所謂的“不夠了解”和“及時(shí)止損”，比說分開的傷害還要大的“安慰”。

    陸謙的話像給江露的心里投了一顆雷，瞬間引爆，把這顆被他自己好不容易補(bǔ)上和填滿的心，又親手炸成成千上萬的碎片，血rou模糊。

    原來由始至終他們之間就像一場實(shí)驗(yàn)，控制變量的人是陸謙，現(xiàn)在這場實(shí)驗(yàn)即將失敗，再也不可逆轉(zhuǎn)。

    “江老師，”陸謙換了對她的稱呼，“我們今后不要再碰面，沈檸會不高興?！?/br>
    陸謙喝一口冷掉的咖啡，“所以，之前我書架第二層一本專業(yè)相關(guān)的英文字典被B班班長袁宥洱借走了，就麻煩你讓他直接放到我研究所吧?！?/br>
    江露不可置信地輕搖著頭，痛苦地閉著眼，忽地抬高音量吼叫道：“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現(xiàn)在沒有心情聽你給我安排工作！”

    服務(wù)員向他們看過來。

    “你冷靜一下，”陸謙看了看手中的手機(jī)，放回口袋，深嘆道：“江老師，你很好。但……”

    他頓住，再次開口，聲音還是那樣好聽，“希望你……再也不要遇到我這樣的人，以后離我越遠(yuǎn)越好?！?/br>
    江露沉默地盯著他，視線久久不移，眼睛紅腫，憔悴不堪。

    陸謙的手在口袋中握緊，他撇開眼，壓住心底被撕開裂口的疼，表情疏離道：“忘了我，祝你幸福?！?/br>
    陸謙買單離開。

    *

    陸謙回了研究所，沈檸還沒走。

    “談完了？”見陸謙回來，沈檸起身迎上去想要挽他，被陸謙不著痕跡地錯(cuò)位避開。

    “我以為你知道？”陸謙到飲水機(jī)旁接了一杯水，揚(yáng)眉反問。

    “……”沈檸愣了愣，“我怎么會知道！我可沒順風(fēng)耳千里眼。”

    陸謙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Professor   Lu，我愛死了你的無情和溫柔呢。”

    “夠狠夠果斷，”沈檸看看手表，“分手只用了不到半個(gè)小時(shí)。”

    “不過，”沈檸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我怎么不太相信斷得那么干脆呢？”

    “我你還不信？”陸謙輕笑出聲，隨意提起上一段情史，“我和江露只交往了不到一年，感情沒你想象的深?！?/br>
    “Professor   Lu，我很好奇是什么讓你轉(zhuǎn)變的，”沈檸靠近他，慢條斯理地脫掉外套，內(nèi)里貼身，顯出曲線畢露的上半身，“今晚我們可以慢慢說。”

    “沒什么好慢慢說的，你之前說得對?！?/br>
    陸謙眼中滿是調(diào)謔，“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金錢和女人，”他向她舉了舉水杯，指意明顯，“我也逃不過這樣的誘惑。”

    “誘惑”二字取悅了沈檸，她簡單而直接，“那你要不要現(xiàn)在就享用我？”

    陸謙勾起一邊嘴角，“你在我旁邊，我不就是在享用？”

    拒絕意味明顯。

    沈檸哼笑一聲，把外套穿好，“你還在想著江露吧？”

    “她和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沈檸，你不需要把過多注意力放在我的前女友身上?！?/br>
    沈檸抱臂，眼睛一眨不眨地審視陸謙。

    陸謙笑得真誠，“不必懷疑我，明天設(shè)備的樣品會出來，加密解密算法當(dāng)然會毫無保留地提供。你早點(diǎn)回去休息，我就在這里親自跟進(jìn)度?！?/br>
    *

    沈檸走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廁所，打電話匯報(bào)：“哥，應(yīng)該是真的?！?/br>
    許博琛的聲音里仍滿是懷疑，“他們行事謹(jǐn)慎，不排除做戲?！?/br>
    沈檸靠著墻，“江露今天分手哭得很傷心?！?/br>
    “你還聽到了什么？都傳給我?！痹S博琛問。

    “錄音發(fā)你了?！?/br>
    “陸謙有沒有發(fā)現(xiàn)？”

    “看起來沒有?！?/br>
    “哥，車子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畢竟一條命。”沈檸起了惻隱之心，“江露和陸謙沒有關(guān)系了，陸謙也已經(jīng)歸順，是不是就不用再……”

    “呵，你太年輕了，檸檸，”許博琛不屑地笑，“要不是他知道梁劍鋒的死訊，會心甘情愿給我們機(jī)密技術(shù)？M方這邊不停施壓，再多觀察不遲?！?/br>
    和許博琛結(jié)束通話后，沈檸看向陸謙辦公室的方向，輕言自語：“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你沒有騙我吧？”

    —分隔符—

    無。

    相信陸江。

    下章就峰回路轉(zhuǎn)了，小江畢竟也是很聰明的。

    猜猜小江這樣的情況下，從陸謙的什么話推理呢？

    ??，感謝留言和投珠，么么！

    唉，仁慈如我又改了幾個(gè)版本，舍不得單方面吊打女主，還是放了一丟男主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