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秋收之期。 北漠夷蠻復(fù)又猖獗,特別是收到近來的戰(zhàn)報(bào),說舊族興起了一位頗有干力的頭領(lǐng)。長于云熾揣測只怕有打下北漠之勢,不得不做好防備。 北漠之地,草野遼闊,宜畜宜兵,不應(yīng)讓夷蠻擄去,長于云熾早已有心收服。 幾代的消沉,長尋國是日非,長于云熾深覺不能走前朝之路,重蹈覆轍。 只是,如今朝局,確如連君清所言,國非盛,心不齊,難成大事。 例如水利之事,長于云熾尚可親力而為仔細(xì)拿捏,可一來一往,左右周折,也花費(fèi)了足月才處理妥當(dāng)。 正當(dāng)長于云熾為北邊戰(zhàn)事籌謀之時,民間朝堂又悄然興起天聞奇談。 “啟稟皇上,臣近日來連觀天象,極北處有夜間有星隕尾遺,然而白日星辰耀眼,角芒四處,整日未去?!睔J天監(jiān)道。 “哦?”長于云熾坐在朝堂上,疑惑道:“欽天監(jiān)以為是何現(xiàn)象?” 欽天監(jiān)一拱手,繼而道:“北星隕落,白日星辰,華碩遮蔽,乃禍福相依。以臣愚見,還需盡早鞏固群星之位,撥云見日?!?/br> 長于云熾不置可否,道:“眾卿家如何看?” 一時之間朝堂無人回話。 “朕知道了,此事還需詳談,容后再議?!遍L于云熾道。 以大臣們對皇上的了解,隱約知曉此事細(xì)究便是觸犯龍鱗,故而無人敢第一個作聲。 只是皇上說延后之意恐怕是近段時日都不會再談,于是乎有心之人便站了出來。 “啟稟皇上,臣以為欽天監(jiān)所言有理,皇上宜有所行動,以慰民心。”禮部尚書方氏道。 禮部尚書算是朝中元老級人物之一,近年來年邁氣斂,兒子方眀嵐雖為皇上妃子卻不受寵,已漸漸不如其他股肱大臣般厲害,反倒持中立之流。 長于云熾也未料到是他先開口。 緊接著又有幾位大臣請?jiān)浮?/br> 確實(shí),此等奇聞軼事最易在民間翻起流言蜚語,更何況在北漠或要起戰(zhàn)事這關(guān)卡。 長于云熾斟酌道:“朕近日會考慮合適的人選?!?/br> 只見禮部尚書又拱手道:“皇上,此事宜大不宜小,最好能布詔天下,以整威望。” “卿之所言有理?!?/br> “啟稟皇上?!北可袝堊嗟溃骸八^群星固華,還需群星相伴,方能熠熠生輝,臣斗膽,請問是否還需公開比試?” 長于云熾心中嗤笑。如今北漠?dāng)硵_,朝中還要花費(fèi)財(cái)力精力去進(jìn)行比試,當(dāng)真是倒裳索領(lǐng)。 長于云熾自然是知道他們的心思,便道:“不必。遙想前朝先祖,初登皇位,舉行十日之禮,以擇其后。既然愛卿有此思慮,那朕便效仿前朝之法,能人者居位,如何?” 了解史事的臣子會知曉,曾有男帝初登,臣子勢強(qiáng),迫使先皇將四妃補(bǔ)滿。妃侍們輪流服侍,補(bǔ)齊妃位,正好十日,故稱十日之禮。 雖然皇上言辭平和,實(shí)則在借用前朝臣子脅迫皇帝來譏諷。兵部尚書自然明白,但此十日之禮卻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故而,兵部尚書李氏順?biāo)浦鄣溃骸盎噬嫌⒚??!?/br> 長于云熾甚為苦惱。 十日之禮,是要給每位妃侍一日的機(jī)會服侍皇上,若誰能討得皇上開心,便能得到封位。 長于云熾一想到每日都會有一位妃侍到她跟前服侍就頭疼。 她躺在連君清腿上抱怨道:“朕心好累,君清給朕彈首曲子解解乏吧?!?/br> “平才,去拿琴來?!边B君清修長的手穿過皇上柔軟的青絲道,“皇上,如此躺在臣妾腿上如何彈琴?” 長于云熾翻了身,岔開話題道,“剛剛朕和太傅討論,想讓他給朕想想選妃對策,太傅居然笑朕作繭自縛,太可氣了?!?/br> 連君清默默聽著,太傅學(xué)識淵博,會見皇上定然不只是為選妃之事,但聽她還有心思跟皇上玩笑,應(yīng)是無甚困擾。 古琴被宮人小心翼翼置于連君清面前,長于云熾干脆利落地點(diǎn)名道:“朕要聽秦淮曲?!?/br> 連君清無法勸走皇上,抬手撥弦,清越的琴音響起,含蓄悲涼,幽幽流轉(zhuǎn)。 一曲終了,長于云熾忽然道:“君清,若朕讓你當(dāng)皇后,你可愿意?” “皇上!”連君清正經(jīng)危色說道,“皇后之位怎可兒戲!” 長于云熾坐起身來撇撇嘴道:“好了,朕心中眀了。” 第二日。 連君清正在調(diào)整琴弦,上好的蠶絲弦線是需要善琴者時常調(diào)配的,雖音質(zhì)絕妙卻也最易斷裂。 此時謹(jǐn)雅殿外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昂首闊步走入殿中,未等通報(bào)便已來到連君清眼前。 “夏修儀?”連君清疑惑。 來人正是夏將軍夏修儀,身著簡裝,隨行的也僅一護(hù)衛(wèi),但其氣度卻傲慢凌人。 連君清不曾和他有什么來往,無事登門,想必定有異樣。 兩人對峙半晌,夏修儀按后宮排位本在連君清之后,可是他卻不向連君清行禮。 此刻他不耐地開口道:“十日之禮,你找個由頭避開皇上吧?!?/br> 連君清面色淡然問道:“為何?” 十日之禮,按今日朝堂上定的規(guī)矩,無論品階大小,皆有服侍皇上的機(jī)會。 連君清本也并未在意這一日之禮,但皇上所定的規(guī)矩,如何能到他來左右。 夏修儀無禮道:“你也該明白,這次選妃,自是挑選對皇上有利的助手,你本家不過是小小土地官員,而你亦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對皇上有何助益?” “如何選擇,皇上自有決斷,夏修儀不必肆意臆測。”連君清不卑不亢道。 “哼,你別不知分寸?!毕男迌x嗤詆道,“我輩皆是為皇上著想,皇上性子孤傲,若是一意孤行要選你為皇后,你當(dāng)如何?想成為長尋國的藍(lán)顏禍水嗎?” 連君清峰眉驟壓,未置一詞。 夏修儀斜睨走近:“我勸你最好明白,你以為你憑何能入皇上的眼?朝中才臣眾多,獨(dú)缺你一人?想來皇上喜歡的也不過是你的皮相而已。你這單薄的模樣倒是與裴妃有幾分相似,可人家裴妃一入宮中便越級封侍君,夜夜榮寵。你,至多是他人影子罷了,別自是甚高?!?/br> 夏修儀伸手,從侍衛(wèi)手中接過一物,置于琴前,“若你還有點(diǎn)精忠報(bào)國之心,就該好好想想自己的位置,莫讓皇上左支右絀?!?/br> 夏修儀走后,連君清在琴前枯坐良久,回過神來,要給調(diào)好的琴試音。 “當(dāng)啷——” 刺耳的雜音劃過,琴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