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妃位官階如同朝堂二品。 裴梓安封妃之后,在太醫(yī)院的官職也隨之上升,是有資格給官家貴人診病的太醫(yī)。 但在朝的官員都知曉,皇上寵愛裴妃,故也無人敢支使。 唯獨有一人不同,那便是太后夏氏。 歲末冬寒,裴梓安一大早便接到太后的傳喚。 裴梓安趕至太后的殿中,外面的雪正好愈漸下大。 他讓阿七拍掉肩上遺落的白雪,整理好衣衫,才請入太后殿內。 寢殿內炭火燒得很旺,只一會兒便驅趕了路上帶來寒氣,殿中濃郁的安神香讓人心神寧靜。 “臣妾參見太后。”裴梓安道。 “平身吧。”夏太后面容簡淡道,“裴妃給哀家把個脈吧,這幾日哀家總覺苦寒難寐……” 夏太后蒼白的手放在棉帛上,裴梓安恭敬地探了脈,道:“太后氣結于中,脾力虛浮,乃是憂思成疾,還望太后寬心?!?/br> 夏太后早已了然,只道:“為哀家開些藥吧?!?/br> “是。”裴梓安回道。 只是寧心養(yǎng)神的藥裴梓安接觸得較少,從前他看的病人都是以急病傷患為主,故養(yǎng)身調理的藥方也是進宮以后才了解得多了起來。 不過想來,太后有專職太醫(yī),自己便盡量以溫和平緩為宜吧。 裴梓安細細思索一會,才動筆寫下。 “裴妃入宮有多久了?”夏太后問。 裴梓安停下筆回,“再有一二月便滿一年了?!?/br> “每年開春都是選秀才的好時節(jié)啊……” 夏太后鳳眼輕抬,目光卻有如箭宇,將人穿透,“然皇上推拒了,裴妃可知?” 裴梓安微微一怔,道:“臣妾不知?!?/br> 夏太后也是聰慧玲瓏之人,一眼便能判斷裴梓安確實未有假言。 “裴妃應知長于氏之人,伴侶天定,關系著國之命脈?!彼溃鞍Ъ視曰实蹖櫮?,但即便是哀家,當初也不能獨攬先皇……你可明白?” 裴梓安沉默頷首。 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可能獨自擁有皇上,只是他自私地想占有皇上久一些再久一些…… 裴梓安雖然明白太后的意思,但若是要他勸皇上他是萬萬不愿開口的。 如此,便到了春末。 蜀中地區(qū)突發(fā)地動。 那正是裴梓安家鄉(xiāng)。 地動災情還未來得及安排妥當,蜀中又爆發(fā)大范圍疫病。 日光微斜,長于云熾前扶額,她又有兩日未好好休息了…… “皇上?皇上?”青雀在耳邊輕聲喚道。 長于云熾幽然轉醒。 “皇上,裴妃在殿外求見?!鼻嗳竼拘鸦噬希纴淼娜耸桥徨潜悴荒芡人藢Υ?。 “傳他進來?!遍L于云熾忙道。 裴梓安身穿月白色流佩長服,端著一碗精致的青花瓷盅走進來,俊逸清秀的姿態(tài)越發(fā)出眾,長于云熾光是看著心里的沉悶也消散殆盡。 “參見皇上。”裴梓安道。 長于云熾直接招手示意裴梓安近身旁來,“梓安在外面等久了吧?” “未曾?!迸徼靼矊⒋芍逊旁诎缸琅裕斑@是梓安給皇上做的滋補藥膳,皇上歇一歇,不要太勞累了。” 長于云熾將青花瓷盅拿到面前打開,一陣清甜的香氣飄出。 長于云熾忍著沒有動手品嘗,還把它推開,“梓安要是心疼朕的話,怎么不多來看看朕?” 裴梓安有些無奈。他雖想見皇上,又怕自己打擾。故而總是習慣等待皇上召見,自己主動來找皇上的次數寥寥可數。 “梓安怕耽誤皇上處理政務?!?/br> “借口,朕不信?!遍L于云熾強詞奪理道,“梓安不來,讓朕想著,還讓朕親自去找你,才是耽誤朕呢。” 裴梓安失笑。 這么久的相處,裴梓安也了解皇上的性子,明白皇上是抱怨他來看的得少了。 “以后梓安多來陪陪陛下好不好?”裴梓安同坐在皇上的長椅上,看見皇上杏眼下淡淡灰暗。 他盛出一勺湯水,遞到長于云熾嘴邊,道“皇上嘗嘗吧?” 長于云熾退開,“你要答應朕,以后朕要是忘記去看你,你就要來看朕,一天都不許落下?!?/br> “好。”裴梓安溫潤的眼眸滿含笑意回道。 吃完藥膳,就接到太后的召見。 長于云熾也沒多想,便帶著裴梓安一同前往。 夏太后雖從小未曾給過長于云熾好臉色,但好在夏太后從來不曾對她下過殺手。即便更多的原因是夏太后不想讓父皇傷心……但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長于云熾好好待她安享晚年了。 更何況她也是皇姐的生母,是父皇的命定之人。 長于云熾來到夏太后殿中,未寒暄幾句便直入正題。 “近年來,國運不順,天監(jiān)建議盛事逆運,不知皇上考慮得如何了?”夏氏道。 “兒臣以為,國運昌盛,靠得是勤政為民,況蜀中之事尚未安定,怎可大興喜事?”長于云熾回道。 “長于氏的使命在身,皇上應知不可隨性而為?!毕奶蟮馈?/br> “兒臣明白。”長于云熾回道,漫不經心的態(tài)度讓太后知道她并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夏太后轉而問道:“裴妃入宮也有一年了吧?身為皇帝的妃子,也該知曉宮中律法,有國事為重的自覺,裴妃是不是也該勸勸皇上?” “裴妃心思純良,請?zhí)竽獮殡y他?!遍L于云熾嚴肅道。 夏太后緊盯著裴梓安要他的回答。 裴梓安低著頭,恭敬卻不退卻道:“梓安聽皇上安排?!?/br> 夏太后輕哼一聲,“皇上若是真為了裴妃好,就更應想想?!毕奶髮﹂L于云熾道:“裴氏出身平民,入宮一年皇恩盛寵不斷,皇上想讓裴妃平白承受指責嗎?” 夏太后從身旁的宮女手里拿過早已準備好的東西,繼而道:“這是裴妃上回來給哀家開的藥方,給太醫(yī)院瞧過,醫(yī)術有待提高,哀家看來,裴妃還是需要再磨煉磨練。” “太后您是何意?”長于云熾皺起秀眉問道。 “如今,蜀中災病,裴妃正好可以回鄉(xiāng)立功績,既能為自己洗去流言,又得歷練,豈不一舉兩得?”夏太后臉上精致的容貌,表面含笑道。 “太后您是在威脅朕?”長于云熾隱忍著不悅。 “哀家只是希望皇上已大局為重?!?/br> 長于云熾眼神輕蔑,“若朕不采用太后的意見呢?” “那恐怕就不是去蜀中這么簡單了……”夏太后臉上無甚神情,她也不想把長于云熾逼急,轉而緩了語氣道:“哀家也并非刻意為難,只要皇上肯讓裴妃離開,有了后位,一切的矛頭便不會指向裴妃,豈不是更為裴妃好?” 意思就是要讓朕盡快選出皇后嗎? 長于云熾氣憤道:“太后未免要求太多?!?/br> 一場談判不歡而散。 以太后的地位,身為戶部尚書的親姊妹又是父皇的命定之人,若要以蠱惑君王定罪裴梓安,的確有可能將他至于不利之處。 蠱惑君王,按律將流放邊疆,永不回城…… 長于云熾正苦惱著,突然被裴梓安拉住。 “皇上?!迸徼靼餐nD了一下,卻又認真說道,“梓安想去?!?/br> 長于云熾疑惑,“你想去蜀中?不行!” “蜀中是臣妾的家鄉(xiāng),梓安有責任回去……”裴梓安解釋道,“師傅之前和梓安說過,他們也正要回蜀中,此行不僅是回鄉(xiāng)救助,更是去拜見師祖……聽聞師祖醫(yī)術了得,梓安想……” 長于云熾沉著臉聽裴梓安講完,顯然是不會同意的樣子。 裴梓安繼續(xù)請求道:“皇上,梓安確實有很多不足,若梓安沒有所長,便永遠不能在宮中立足……” 裴梓安捧著長于云熾陰沉的臉,琥珀琉璃溫潤的眼眸透露出堅定的請求:“此次出行蜀中,并非太后逼迫,而是梓安自己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