琿春。

    林競堯等了一晚沒等來王輝，心浮氣躁。

    他擔(dān)心的事恐怕要成真，孫誠這一次白白死了。

    其實以前也有過臥底當(dāng)了十年，因為任務(wù)沒完成中途去世被封存真實檔案資料的。對內(nèi)的說法是為了保護其他同志，所以死了后連個功名錄都上不了，烈士資格就更別提了。對外就閉口不認(rèn)這個人。

    組織的做法其實他們都能理解，守護社會穩(wěn)定、保護人民安全原本就是他們作為警察的責(zé)任，哪怕是臥底，沒名沒姓，整日活得和鬼似的，他們也義無反顧責(zé)無旁貸。

    可誰又來理解他們，守護他們最后的尊嚴(yán)。

    明明是個英雄，最后死的不明不白，還被說成是滋事斗毆的痞子混混，這他媽的還有什么天理可言。

    想到這些，林競堯氣急，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孫誠不能白死，不能和Sky一樣，他得給他、給他們討個該有的名分。要不然，埋在深山野林，連塊墓碑都沒法豎，他不忍心。

    林競堯當(dāng)下決定，再去一次招待所找王輝。

    才進招待所的門，就被前臺直接攔下了。

    “不好意思，我們這里一般不接待訪客。”

    前臺是位叁十多的熟女，體態(tài)豐滿，打扮的很艷，說話卻愛端著，正經(jīng)嚴(yán)肅，一板一眼。

    “我約了人口普查工作組的王輝王警官?！绷指倛蛘f道。

    熟女眼角夾了一下，細(xì)長的丹鳳眼合成一條縫斜睨著林競堯。

    她上下審視了他一會才問：“姓什么叫什么？身份證帶了沒，登記一下?！?/br>
    林競堯把身份證遞給她，她看了一會兒才還回去。

    “帥哥，就這么跟你說吧，你真進不去。咱們這兒是政府指定的招待所，里頭工作小組好幾個呢，我要是隨便放人，萬一出了事，我得負(fù)責(zé)的。要不這樣吧，你留個聯(lián)系方式，回頭見到王警官了，我給他說一下?！?/br>
    林競堯不說話，看她一眼。

    這一位估計覺得林競堯長得帥，一雙眼睛從剛才開始就沒從他身上挪開過，和他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上下打量了他無數(shù)遍，最終攤開手問他又要了次電話號碼：“帥哥，手機號多少啊，我現(xiàn)在加你。”

    林競堯把她跟前座機的聽筒拿起，遞到她面前，對她笑道：“不用，你現(xiàn)在就打，回頭請你吃飯?！?/br>
    他聲音故意壓得低沉磁性，十分迷人。

    混社會那么久，自然知道前臺的意思，可他沒興趣，但為了找王輝，只能犧牲色相。

    前臺咂出點味來了，抿著唇竊喜，當(dāng)著他的面撥王輝的房間號。

    可惜房間里沒人。

    前臺不氣餒，像要討個功勞似的去翻王輝留下的資料。

    等她找到那一頁，林競堯沒客氣，一把奪了過來，前后翻了翻。

    他找到了王輝的手機號，當(dāng)下就記錄了下來。

    把資料還給對方后，他就給王輝發(fā)消息。

    “王警官，想起孫誠是誰了嗎？什么時候我們見面聊聊。”

    那頭沒有即刻回復(fù)，林競堯轉(zhuǎn)過身卻見到前臺還在盯著自己。

    他脾氣一下上來了，起腳就走，背著身朝前臺揮了揮手。

    等他走出去了前臺突然跺腳，剛才她看他背影時，他的翹|臀闊肩直接吸引了她大半注意力，所以當(dāng)他麻利地轉(zhuǎn)身離開她都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還沒告訴自己電話號碼呢。

    林競堯往回走，還沒到自己住的酒店，王輝的消息總算來了。

    簡單的一行字——

    下午叁點，口岸大街，福記餃子。

    **

    這一夜童佳幾乎沒睡。

    她沒想明白Sky怎么會被炸死的，也沒弄清楚丁磊口中說的以為林偉和自己分了是哪個時間段。

    她和林偉自從在一起后就沒吵過架，林偉當(dāng)年突然失蹤前他們還到處秀恩愛。所以，怎么可能讓外人產(chǎn)生他們會分手的錯覺？

    她想不通。

    這使童佳徒生恐懼，突然覺得自己對林偉這人一無所知。

    童佳極力回憶他們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時光，林偉做得很好，事無巨細(xì)面面周到。這也是后來她不肯承認(rèn)他已經(jīng)和她分手的重要原因。

    而現(xiàn)在，似乎就是場天大的笑話。

    原來一個不怎么熟悉的外人都看出來了，她那時候是有多蠢多投入，才會抱著幻想，活在自己的自以為是里。

    所以，外人是怎么看出來的？這才是她想要解開的迷。

    童佳性格就是直，第二天就聯(lián)系了丁磊。

    這次丁磊是一個人來的，碰頭的地方約在了酒店的咖啡館。

    童佳開門見山，直說：“石頭，有件事一直沒和你說，其實我和林偉早分了?！?/br>
    丁磊詫異：“分了？那那套房子？”

    “房子是我后來自己買的，房產(chǎn)證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你丈母娘看過。”

    丁磊覺得不可思議，手心捂著嘴巴，“我真以為你們在一起了，沒想到……”

    童佳說：“沒什么，不過我還是會轉(zhuǎn)告林偉你的聯(lián)系方式，只不過林偉要再過幾天才會回長春。”

    “他回來了？”

    “不算，就是過來辦個事，他現(xiàn)在住榕城?！?/br>
    “哦?！?/br>
    談話一下陷入僵局，和自己預(yù)料的大相徑庭之后，丁磊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童佳說：“其實今天讓你來就是為了敘敘舊，想了解一些當(dāng)年的情況。”

    丁磊：“嫂子，哦，不對叫習(xí)慣了不好意思，應(yīng)該叫童姐?！?/br>
    “叫我童佳吧，咱兩指不定誰大呢?！蓖鸦?。

    丁磊笑一聲，“好。那我就八卦一下，你和林偉哥？”

    童佳笑了笑，眼神有點落寞：“是他提的分手。”

    丁磊又不可思議：“怎么可能？是林偉哥提的分手？”

    童佳點頭。

    丁磊捶胸頓足，“我就說呢，他那時一定是沖昏了頭腦，想做大想瘋了?！?/br>
    童佳沒出聲，黑漆漆的眼睛專注地盯著丁磊看。

    丁磊來勁了，湊近童佳說：“反正你們都分了，這話說出來不算拆對。我就告訴你吧，那時候林偉和我們長春的黑老大周志雄走得很近，周志雄有個女兒叫周芮，是長春大姐大級別的人物，據(jù)說看上了林偉哥。我們當(dāng)時都不信，想著林偉哥都快和你結(jié)婚了，連喜訊都是他親自放出來的，還讓我們兄弟幾個準(zhǔn)備去上海接你這個新娘子，誰知道就有兄弟看見林偉哥上了周芮的法拉利。”

    “后來Sky突然死了，紅旗街這一帶就亂得很，全是來搶地盤的，當(dāng)時我們就明白了，林偉哥應(yīng)該是找周志雄當(dāng)靠山，想把這一帶吃下來，做老大，所以才和周芮走得近?！?/br>
    “不過，你別多想，這也是兄弟幾個猜測?！?/br>
    “再說了，后來林偉哥在周志雄死后沒多久突然就沒了影，我們還以為他是跑上海和你過日子去了?！?/br>
    “周志雄死了？”童佳問，“怎么死的？”

    丁磊喝了口咖啡，很不屑地說：“被警察打死的唄，零八年掃黑，我們這里來了新領(lǐng)導(dǎo)，直接把他們一鍋端了。周志雄還有周芮，父女兩全死了?！?/br>
    童佳對這些一無所知，她回憶埔幌攏那段時間她應(yīng)該回到上?；I備婚禮去了。

    她消化著丁磊的話，想到sky突然問：“那，sky呢，你不是說他被炸死的嗎？怎么回事？”

    丁磊聽她問起SKY，突然調(diào)整了坐姿，說：“SKY最慘，你知道嗎？一家人，他媳婦他兒子還有他父母，坐一臺車直接讓炸彈給炸沒了。這事出過新聞，當(dāng)時還挺轟動的，說是黑吃黑，報復(fù)。我們當(dāng)?shù)卣€拿這事說事，說打黑除惡刻不容緩。你真不知道，當(dāng)時炸的尸體都拼不上了，警車來的時候是一群人一條胳膊一只手給他撿回來的，還有些部位可能被野狗叼走了也說不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