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和利瑟比會合，亞萊蒂擅自打消了前往游戲中心的計畫，叁人在商圈附近找了間咖啡廳，然后，利瑟比終于開始述說他在這個世界的觀察。

    這個夢境沒有邊際，因此更難以找到夢主。

    按理來說，夢中所有場景都是夢主潛意識的構(gòu)筑，當(dāng)夢主的自我意識沒有集中在那個場景上時，該處之人就會像人偶一樣定住不動。但利瑟比說，他已經(jīng)飛行了數(shù)百公里，在他視線所及之處，所有人似乎都正常地生活著，并且，在這里幾乎找不到任何虛構(gòu)的設(shè)定。

    「我已經(jīng)看過好幾百個夢，沒有一個夢可以真實到這種地步……」利瑟比啜了口咖啡，慎重地說，「我之所以知道這是夢，是因為這里的人看得見我。你也知道，我已經(jīng)死了，沒有rou體，我能像這樣和你一起喝咖啡，是因為這里是精神世界??不過，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花了好長時間才察覺這里不是現(xiàn)實。」

    至此，他稍稍停頓，視線移向少女身旁那聽得似懂非懂的金發(fā)少年。

    「這傢伙又是誰？」

    「我的同學(xué)?！箒喨R蒂介紹。

    「我是喬托，喬托·迪歐?！菇鸢l(fā)少年點了個頭，「請多指教?！?/br>
    「哦。」利瑟比沒好氣地回應(yīng)，又看向亞萊蒂，「那，這傢伙在聽見惡魔啊夢什么的還沒嚇到尿褲子，是因為??？」

    「喬托知道一切，我不需要對他隱瞞任何事?！箒喨R蒂神色平靜地回答，「他就是見證磐石覺醒、父親死去的那個人?！?/br>
    「噗——！」

    利瑟比直接噴出口中的咖啡。

    「那這小子！就是之前羅倫說你說的『喜歡的男孩子』嗎??！」

    聞言，喬托臉紅了，亞萊蒂也是，他們兩人不約而同慢慢別開頭，利瑟比見狀簡直氣得要抽筋，自他和亞萊蒂認(rèn)識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生性淡漠的女孩害羞。

    「哥哥不答應(yīng)！」他拍桌起身，「這種來路不明的小子??！」

    「喬托是我重要的人?！?/br>
    「絕對不是來路不明！」

    他話還沒說完，兩個青少年不約而同為他們的戀情辯解，喬托更是站了起來，一雙金色的眼眸注視著利瑟比，赤誠得令利瑟比無法直視。

    「我對亞萊蒂的感情是認(rèn)真的！如果哥覺得來路不明，我會盡力讓你認(rèn)識我的！」

    「你小子叫誰哥！還不閉嘴！」利瑟比只覺得自己血管要爆裂了，「在我承認(rèn)你們交往之前給我離遠一點！你們到哪一步了！自己從實招來！」

    此話一出，喬托和亞萊蒂都臉紅了，少年尷尬地坐回位置上。

    利瑟比感到自己血液在沸騰。

    「到哪步了！」他用力一搥桌面，「你個毛頭小子！這孩子才幾歲你知道嗎！」

    「我、我們??」喬托羞澀地回答，「還沒開始交往。」

    「只有牽手而已?！箒喨R蒂也小聲回答，「連接吻都還沒?！?/br>
    這答案讓利瑟比傻住了。

    他看向亞萊蒂，又看向那少年，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覺得??怎么說，這、這種事應(yīng)該要慎重一點??」喬托紅著臉，看起來已經(jīng)陷入混亂，「接吻至少也要等到交往后，然后??那個、性、性行為??不管怎么說，至少要先結(jié)婚才行??」

    「——誰說你可以娶了啊！」利瑟比又重重捶了拳桌面，頭疼地捂臉。

    太純情了！

    他在心底吶喊了好幾遍——太純情了！純情到剛剛還在懷疑他們已經(jīng)發(fā)生的關(guān)係的自己顯得下流猧齪。但那根本就不是他的錯，羅倫說過亞萊蒂水性楊花有好幾個男朋友，事實上，她也一直和生父有著rou體關(guān)係，甚至已經(jīng)透過性愛讓第一魔王和第五魔王覺醒，他壓根兒沒有想到，在面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時，亞萊蒂·艾凡西斯竟然會純情得像個黃花大閨女。

    思及此，利瑟比握緊拳頭。

    一理解這點，更覺奧里洛·艾凡西斯的行為不可原諒。

    「行、行??」他長嘆了口氣，收拾情緒，「反正你們沒在交往，哥哥我就暫時允許你們可以坐在隔壁好了?！?/br>
    喬托露出了喜悅的笑容，與亞萊蒂相視。

    「我只是同意你們可以坐在隔壁，不是同意你們可以私奔！」利瑟比頭痛地吐槽喬托那張開心過頭的臉，「好了、現(xiàn)在給我消停一點，我要開始說正事了！」

    話畢，少年少女乖巧地點點頭，利瑟比嘆了口氣。

    「一般，夢里的配角是不會這么有個性的?！顾嘀l(fā)疼的太陽xue，指向喬托，「今天我為了確定這是夢，和幾個人接觸，但是反而讓我覺得更奇怪?！?/br>
    「奇怪？」喬托發(fā)問。

    「每一個人都和你差不多。」利瑟比回答，「他們的經(jīng)歷、談吐、性格感覺都不是臨時虛構(gòu)的，越是探索就越能察覺到這個世界的精密度??這已經(jīng)不是區(qū)區(qū)一個人類的潛意識能創(chuàng)造的規(guī)模了?！?/br>
    至此，亞萊蒂握緊拳頭。

    莉莉絲、奇路斯、畢斯帝，在和他們相處的當(dāng)下，她根本感受不出來他們是夢里的角色，甚至只覺得他們過了又一天平淡的日常。她將目光移向身旁的金發(fā)少年——就連喬托也是，他的談吐和舉止，都完全像是她所知道的喬托。

    「和現(xiàn)實相似到這一地步，說不定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夢了。」利瑟比繼續(xù)說下去，「如果你在這里受傷了，在現(xiàn)實里也同樣會受傷嗎？萬一哪個夢主又突然發(fā)瘋捅你一刀什么的??在你召喚我之前，我一直都在想這種事??」他說著，疲憊地捂臉，「我是說??畢竟，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真實了??」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深深吸了口氣。

    亞萊蒂明白他想說的，她轉(zhuǎn)頭，和喬托互望一眼。

    「不如??暫且不要假定這是夢？」那金發(fā)少年提出建議，「其實我自己也感覺不出來我是什么夢的產(chǎn)物，那么說，假設(shè)這是『無限接近現(xiàn)實的世界』怎么樣？」

    「無限接近，但不是現(xiàn)實??」利瑟比抬起頭來，「你小子是附和我們說說而已，還是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和現(xiàn)實不一樣的地方？」

    「多少算有?！箚掏絮久迹肝覀兯赖囊粋€人??她不見了。」

    少年所說的讓亞萊蒂愣了一下。

    「瑟裘？」她問，「你說的是瑟裘？」

    「嗯。」喬托點點頭，「我一直在想陰裘跟大家怎么會都不知道誰是瑟裘，我以為是他失憶，大家在顧慮他，不過，如果這里是夢的世界，那就好解釋了?！?/br>
    亞萊蒂松了口氣。

    喬托和她一樣都記得瑟裘，而他也在想著同樣的事。

    「瑟裘嗎??等等?！顾坪跸氲搅耸裁?，利瑟比睜大雙眼，「如果說——這是第二魔王的夢呢？」

    亞萊蒂稍愣，喬托也是。

    「第二魔王……是瑟裘？」喬托問。

    「嗯，第叁魔王是潛意識的王者，而第二魔王是表意識的王……表意識，換句話說，就是記憶、認(rèn)知和想像?！估入p手環(huán)抱在胸前，向后仰躺在椅背上，翹著椅子前兩腳，「如果這個世界是抽取一定數(shù)量的人類對現(xiàn)實世界的記憶和認(rèn)知構(gòu)成的，那會和現(xiàn)實這么像也不奇怪?！?/br>
    亞萊蒂沒有回話，想起了先前她與威斯林格在記憶場景中相見的經(jīng)驗。

    那時，威斯林格說他「借用了磐石和某個人的力量」，照利瑟比這番話來推理，那時候把力量借給威斯林格的肯定就是瑟裘了。而這也證明了，瑟裘·布斯就在威斯林格那里。

    「一定比例的人類??是指什么樣的人？」亞萊蒂問。

    「合理推斷，和前面幾個夢主的情況一樣，是對瑟裘·布斯著迷的人類。」說到這里，利瑟比白了餐桌對面的金發(fā)少年一眼，「你小子這么有個性，不會是愛慕瑟裘·布斯才被召喚進來的吧？」

    亞萊蒂心里一緊，喬托卻困惑地睜大雙眼。

    「我嗎？這??應(yīng)該不可能吧？」他看向身旁的少女，「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對亞萊蒂的喜歡就是一項不合理的設(shè)定了，應(yīng)該沒道理啊??」

    「不是就好?！估韧兄鶐妥?，目露兇光，「要是你敢讓我妹傷心??」

    「絕對不會！」

    少年在利瑟比來得及說完之前就否定，他溫柔地笑了：「因為神說了我是為了和他相愛才來到這世上，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亞萊蒂的！」

    亞萊蒂紅了臉，利瑟比卻因他所提到的名詞而愣了一下。

    「你這小鬼??是光輝教徒？」

    「嗯，我是沒錯?！箚掏写鸬每隙?。

    「很虔誠嗎？」

    「很虔誠哦?！股倌陠?，「怎么了嗎？」

    利瑟比沒有回答，他陷入了一陣子的思考。

    信仰堅定的光輝教徒通常不是缺乏精力的惡魔選擇下手的對象，世界畢竟是神與魔皇共同構(gòu)成的，人類的精神同時存在著既對惡魔有利又不利的能量，兩者之間的多寡單看那人的思想和選擇。像喬托·迪歐這樣虔誠又溫柔開朗的人類，就算只是拖入夢境，都會對惡魔造成些許負(fù)擔(dān)，更不要說從他身上汲取力量了。

    那樣一來，金發(fā)少年這樣栩栩如生的性格又是從何構(gòu)成的？

    「這應(yīng)該是瑟裘·布斯的夢境沒錯啊??怪了??」他禁不住喃喃自語。

    「可是……」喬托遲疑些許，問，「現(xiàn)在瑟裘人呢？」

    「夢主通常會在夢中給自己不同的設(shè)定，說不定在這個世界中，她并不是以『陰裘·布斯的雙胞胎姊姊』這個身分出現(xiàn)。」利瑟比嘆了口氣，略顯焦燥地揉了揉自己的銀發(fā)，「可是，這又顯得奇怪……」

    「奇怪？」亞萊蒂問。

    「魔種和魔種之間的能力會互相影響干涉，等級高的能支配等級低的……但如果雙方都是最高等級，也就是兩者都是魔王的情況下，他們的能力是沒有辦法干預(yù)彼此的心靈的，這是創(chuàng)世的鐵律之一?！估日f著，看見亞萊蒂稍稍蹙眉，他又追加解釋，「簡單來說，就是一個yin魔魔王不可能讓另一個yin魔魔王產(chǎn)生情慾。」

    他的說明讓亞萊蒂陷入了片刻的思考。陰裘與瑟裘這對雙胞胎感情很好，本性又yin色，百無禁忌，卻聽說從不曾在性的層面上對彼此出手，約莫就是出于這個原因，而不是什么道德問題。

    「我有點明白了……」喬托也說道，「舉例來說，奇路斯沒辦法透過觸手讓畢斯帝產(chǎn)生性癮，畢斯帝也沒辦法讓奇路斯對動物產(chǎn)生性慾……是這樣的感覺嗎？」

    他這個舉例讓利瑟比倒盡胃口地乾嘔。

    「大概就是這樣。」亞萊蒂代為回答，儘管都是yin魔之王，她在家里卻只看過那兩人打架，從來沒看過他們誘惑彼此。

    「但是，這和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有什么關(guān)係嗎？」

    「咳、奇怪的點就在這里?！估惹迩搴韲?，繼續(xù)說下去，「夢主以自身的性慾供養(yǎng)第叁魔種，一般是比最下級的魔鬼還要下等的存在??如果第二魔王成為夢主，表示她已經(jīng)成為第叁魔王支配下的一部分?！?/br>
    「的確……他們兩個同樣都是魔王啊?！箚掏邢萑肓怂妓鳌?/br>
    「……但是陰裘沒辦法支配。」亞萊蒂淡淡地說，「他在那些人的夢境里連一點改變都做不到。這種異常和他還沒覺醒有關(guān)係嗎？」

    「如果還沒有覺醒，更不可能把第二魔王的意識吞進去?！估燃m正她，但又嘆了口氣，「不過，我們還沒考慮到他們『雙胞胎』的關(guān)係，說不定第二魔王才是這里正統(tǒng)的支配者，而她用她的方式在幫助第叁魔王之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br>
    他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卻又覺得聽起來不那么實際，眼下的真相又再度陷入謎團之中，叁人沉浸在許久的沉默之中，各自都在思考著。

    「……不過，知道了這是夢，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呢？」

    良久，喬托的提問率先打破靜默。

    利瑟比從思緒中抽身，睜開眼睛，像是終于因他的提問打起精神。

    「不管怎樣，我們要做的事還是沒變?！拐f著，他看向餐桌對面的少女，「亞萊蒂，我說過了，找到第叁魔王的本我，讓他覺醒……從現(xiàn)在這個狀況來看，這個世界的陰裘八成就是第叁魔王的本我。他有沒有做出什么為所欲為的事？」

    「有。」亞萊蒂回答，「他本來在昏迷中，突然醒過來了?！?/br>
    「昏迷中？」利瑟比一愣，「第叁魔王的rou體在昏迷中？」

    「嗯，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箚掏幸惭a充。

    「一個多月??他的權(quán)能覺醒也是一個多月??難怪他會在夢里待到連人格被摧毀也醒不過來。」利瑟比喃喃說著，起身，「好！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他，我從天上找，你們向所有認(rèn)識的人打電話問他的下落，找到之后就盡快聯(lián)絡(luò)，懂嗎？」

    亞萊蒂欲言又止，她隱約覺得似乎有更快的方法，但她不太確定。

    「再來要注意的就是第二魔王的存在??我們不知道第二魔王會用什么樣的身分和形象出現(xiàn)，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利瑟比至此停頓，瞄了喬托一眼。

    在先前他所去過的許多夢境里，亞萊蒂·艾凡西斯是夢主的假想敵，在正義必勝的道理下，這個敵人角色總是在前期飽嚐甜頭，后期卻遭受各種悲慘的結(jié)局。但是，在這個世界，亞萊蒂·艾凡西斯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她在這個夢里無足輕重。

    可以肯定的是，第二魔王既不知道她是創(chuàng)世的魔皇，也對她的存在不抱有敵意。

    但既然如此，亞萊蒂被召喚到這個夢里的意義是什么？

    「哥哥？」

    他的停頓顯然引起了meimei的好奇，少女的呼喚讓利瑟比回過神來。

    「……總之，你們盡量幫忙注意有沒有奇怪的、規(guī)格外的、不符合現(xiàn)實設(shè)定的人??就算長相和名字不是你們知道的瑟裘也沒關(guān)係。」利瑟比懊惱地抓抓頭發(fā)，決定不再推理下去，「如果找到了也要馬上連絡(luò)我，她可以幫我們更快找到第叁魔王，知道嗎？」

    亞萊蒂點點頭，眼角馀光瞄了下身旁的喬托，但金發(fā)少年只是專注地望著利瑟比，并沒有什么抗拒的反應(yīng)，這讓少女稍稍松了口氣。

    （γūsんūωū.àsΙ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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