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雁先是在廚房做小工，因為體格實在太瘦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又把她安排到祠堂。

    小青告訴她供奉死人的地方?jīng)]有油水可撈：“廚房里的老媽子就是壞，盡逮著蠢貨欺負，你就不曉得說膽子小怕鬼么？”

    香雁吸吸溜溜地喝完白粥，抹著嘴道：“小青jiejie，我該上工了。”

    小青恨道：“喲，人家說幾句好話你就信完了，我說的話你就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

    香雁連連點頭：“我自己知道該怎么辦?！?/br>
    話未說完，便被小青截斷：“你知道個屁！整日迷離糊涂的，你就是太好性兒，不欺負你欺負誰？”

    香雁一點也沒覺得這是欺負，廚房從早到晚都有人串出串進，總不能得個清凈。她愿意一個人靜悄悄地在坐著，什么也不必做，就只是看看天上漂浮的白云，自己覺得很快樂。

    那間房子的屋頂很高敞，奇怪的是外面的陽光總照不進來，因此光線暗昏昏的，唯有神龕前方有幾點紅黃色的光，寂寂飄著灰白的煙霧。

    待久了，香雁不免抬起袖子來擦眼睛，偏生這時候門簾掀起，有兩個人走進來了，她隨即起身道福，垂著眼皮往墻角躲。

    “咦，你哭什么？”其中一人也踱步站到跟前來。

    他忽然又彎下腰來，偏著腦袋看她，笑道：“你害怕是不是？小孩子怕鬼很正常，我也怕，我的意思是說我小時候也怕，嗨，這又不是丟臉的事?！?/br>
    香雁吃了一驚，連忙躲閃少年的目光，嘴里發(fā)出很低微的聲音：“二少爺，我沒哭?！?/br>
    二少爺名叫季成兆，是個臉蛋十分漂亮的小少年，眼睛里總是含著一點兒笑，氣質(zhì)與大少爺季成甫很不相同。

    他伸手擼了擼香雁額前的劉海，哄小孩似的口氣，道：“你害怕也可以拒絕嘛。是誰叫你來的？我?guī)湍銚Q個地兒，怎么樣？”

    季成甫跪在一張蒲墊上，沉心靜氣地給父母敬香，方才二人一遞一聲地說話盡數(shù)落到耳朵里，這時便淡淡開口道：“成兆，你也十五歲了，總是跟小丫頭油腔滑調(diào)的像什么樣？”

    “我這不是看這丫頭可憐嘛，逗逗她也不妨事。”他走過來跪在旁邊，持香拜祭一排排祖宗。

    香雁早已躡手躡腳地順著墻角溜了出去，門簾在她背后飛出去老遠。

    季成甫輕聲對弟弟說：“母親不喜歡看見你這樣胡鬧，太不成體統(tǒng)。”

    一句話杵惱了季成兆，他猛然站起身道：“母親她本來就最喜歡你！”

    季成甫不言語了。

    “大哥你倒是說說看，我裝正經(jīng)討她歡心能有什么用？”

    季成兆一生氣會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許是天生眉眼帶笑的緣故。僵了半天，發(fā)覺單方面的理架好沒意思，他情愿兄弟兩人能夠大打一架，雖然肯定打不過成年男子，更重要的是傳出去給人聽見只是圖增笑料罷了。

    他郁悶地走了，忽瞥見花盆里的白玉蘭開得正艷勝，上去一腳踢翻，發(fā)出清脆的破裂聲。花瓣被踩得稀碎，雪白的鞋底沾上泥土，臟的很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