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公孫起！”

    “——溫侯呂奉先！”

    “——西楚項籍！”

    “——九黎兵主戰(zhàn)神！”

    那些聲音鋪天蓋地。

    “遵從您的差遣?。　?/br>
    萬千縹緲的掠影沖進(jìn)十萬尸兵之中，向著天際線風(fēng)馳電掣地疾奔四散。

    熒惑沒有騙她，從來都沒有騙她。那些史書上千萬血債的戰(zhàn)神將軍，都將回魂如影，前來侍奉。

    忽然，熒惑一抻手袖，收回雙臂。風(fēng)雪之中仰首呼出一口帶著熱煙濁氣。

    震耳欲聾的聲響驟然停止，那些掠影沖出九原，消散在遠(yuǎn)方山巒的皚皚雪光之下。

    “咯……”

    “咯啦……咯啦……”

    四面八方傳來骨架松散的顫栗聲響。便在下一瞬，天地震動，十萬尸兵轟然倒塌，散落在雪跡稀疏的廣闊地

    面，好似一堆又一堆本來就沒有生命的骸骨。

    赫連庭聞聲，勒馬而停。

    尸馬背上正與重淵纏斗的赫連修動作一頓，旋即清灰的皮膚如剝落的墻灰般簌簌落下。

    熒惑看去，視如芥子般輕輕一吹。

    云中雪國死而復(fù)醒的大統(tǒng)領(lǐng)，被寒冷的雪風(fēng)吹做漫天白霧，灰飛煙滅。

    孿生的雙子，第二次承受陰陽死別的徹骨之痛。

    赫連庭心口猛然一縮，好似停跳了般窒息。他捂著胸口嘔出一口烏黑的血，墮下馬去。

    雙軍似因這場驟變而驚駭而寒蟬若禁，似乎因為太過震驚而陷入死寂。

    隨后，大曜軍中爆發(fā)出一陣士氣高漲的怒喊。山呼般的“女帝萬歲”潮涌襲來。

    熒惑驅(qū)馬上前，抬起明鸞握劍的手臂，將劍鋒指向赫連庭的脖頸：“來，寶貝兒。侮辱他、殺了他、戲弄他。

    盡你歡喜，為所欲為。”

    明鸞執(zhí)劍的手顫抖不已，尖銳的鋒刃便架在赫連庭的脖頸。

    赫連庭因反噬之痛，冷汗劃過額角。而他，勉力強(qiáng)撐，朝著明鸞的劍刃，抬起下頜。

    兩國將士數(shù)十萬人，目光都投向雪原中央的兩位君王。

    “你是一位優(yōu)秀的君主。”明鸞道。

    赫連庭嘴角蜿蜒下血跡，縱是身負(fù)重傷，渾身威嚴(yán)猶在，肩胛筆挺。他閉眸，毫不避諱地迎上劍刃，輕嘆一

    聲：“你也是。”

    “我的首輔擎蒼大人說，云中雪國要戰(zhàn)大曜，有兩條路可選。”明鸞蹙眉，看他瀕死時的模樣，竟是與身俱來

    的尊貴與不卑不亢，“強(qiáng)征民稅，徭役累重，此為一則。高利厚祿，利益趨之，此為二則。前者傷及國本，后者虧

    損國庫?！彼恼Z氣輕緩，“大曜與云中雪國必有一戰(zhàn)。你都沒有選，而是獻(xiàn)祭自己的雙眼。所以你是一位優(yōu)秀的

    君主。”

    赫連庭低低一笑，不是遺憾，也不是自嘲，而是盡人事知天命的坦誠：“但也將是你劍下的魂魄，我的身后，

    都將是你的土地?！?/br>
    他說話的時候，鮮血蜿蜒著將地徐徐染紅，畫面詭奇也絕美。

    “我沒有治理過雪境。”明鸞在馬上，微微俯身對他道，“這里有我見所未見的寒冷，從未聽聞的風(fēng)土人情。

    你是一位優(yōu)秀的君主，云中雪國數(shù)十載來不斷軍力強(qiáng)盛、百折不撓?！彼f話的時候，眸子映出旭日，“但我想讓

    你知道，大曜戰(zhàn)勝云中雪國的原因?！?/br>
    劍首抬起赫連庭的下頜，他的睫毛沾滿雪絮。

    “因為……我寬恕你?！?/br>
    roushuwu.

    顛簸的車馬中，明鸞撩起簾子，徐徐的暖風(fēng)吹在面上。

    凱旋的玄甲軍一路緩緩前行，舉目遠(yuǎn)眺，可以看見帝都御庭的飛檐。

    她放下簾子，坐回鑾駕之中，百無聊賴地?fù)沃~頭繼續(xù)聽面前擎蒼巨細(xì)無遺的諫言。

    “大曜戰(zhàn)勝，依照禮節(jié)規(guī)矩，應(yīng)先行納禮。在議政殿上，百官注目之下，您需頒布赦令接受云中雪國的降

    書?！鼻嫔n闔上一卷書陳，放在桌案一側(cè)，“擬在明日午時?！?/br>
    明鸞頷首，好整以暇地：“嗯?！?/br>
    “入夜則有祭典，再由赫連庭向您誓言效忠，此時赫連庭行云中雪國之禮?！鼻嫔n再合一卷，“此后云中雪國

    便是我大曜的屬國。”

    明鸞繼續(xù)點頭：“哦，好。”

    擎蒼略合衣襟，正直身體：“爾后，您便是歷史上首位一統(tǒng)東玄的君主?！?/br>
    “很厲害嗎？”明鸞笑起來。

    擎蒼不想夸她，免得她尾巴翹到天上去。又看她連月來清瘦漸顯的下頜，還是道：“您做了很好的選擇。九原

    戰(zhàn)場之上，數(shù)萬云中雪國將士的注視之下，若一劍殺了赫連庭，云中雪國便永遠(yuǎn)不能歸心。縱是版圖納入我大曜，

    雪山那邊的臣民也只會記得你是斬殺他們君王的暴君?！?/br>
    “是吧，我真聰明?！泵鼷[笑得更明媚。

    “十日后，您將前往驪山之巔封禪。祭祀天地神靈，告知天下蒼生，東玄大陸因為您的仁慈，自此海晏河

    清?！?/br>
    明鸞嘿嘿一笑：“那就是很厲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