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霍繹鳴怎么會聽不出來她話里的諷刺,一時默然的佇立在她床前沒了動作,他知道她是怨他昨天不信她,可她這句話也讓他覺得無比委屈。 他知道他又一次做錯了事,所以手摩擦著褲縫默默地瞅著她,直到自己再也無法承受她充滿著恨意的眼神時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一邊注意著她的表情一邊將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能平安的活著,我比誰都如意?!?/br> “呵……是嗎?” 蘇漓并沒有急于推開他,反而是伸出手反復(fù)的撫摸他堅挺的黑發(fā)。 “可是我活著,一定會讓一些人不痛快,我蘇漓向來有仇必報,吳稚兒差點殺了我,我肯定也不甘心饒了她,哪怕她瘋了?!?/br> 父親從來就沒有用善男信女的標準教過任何人,不論是她還是霍繹鳴。 這一次她倒要看看霍繹鳴怎么回她。 “我知道。” 霍繹鳴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她, “如果你容不下她,我明早就讓人把她送到療養(yǎng)院,永遠不讓她出來?!?/br> “呵……” 蘇漓對他扯出一個蒼白的笑,然后低下頭, “真?zhèn)ゴ?,霍總舍得??/br> 霍繹鳴錯以為她這句話的意思是妥協(xié),于是驚喜又忐忑的將她攬到自己的懷里。 “我舍不得你?!?/br> “是嗎?” 蘇漓并不在意的從他懷里抬起頭,有些虛無縹緲的看了一眼窗外, “那你的舍不得可來的真遲啊。我倒要問問,什么叫我容不下她?當(dāng)年你以為她死了,恨不得要掐死我給她償命,哪怕知道她沒死,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查一查當(dāng)年的事情還我一個公道,而是把我送到別人的床上去換她……” 說到一半,霍繹鳴卻緊緊的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繼續(xù)說下去,從背后抱著她的身影一瞬間變得有些頹敗, “別說,漓兒,別說。” “為什么不讓我說?霍繹鳴,你總這樣,不肯直視自己的痛處,我害死她就該償命,她害死我也能在療養(yǎng)院里善終,這是什么標準?你的舍不得還是給她吧,我蘇漓也不稀罕要,呵……你不知道,那夜皓城對我可溫柔了……” 蘇漓最終還是撇開他的手說了下去,霍繹鳴被她說的又急又氣,尤其是最后一句,讓他再也難以忍受下去,于是他兇猛的低下頭來,狠狠地吮吸著她的唇瓣,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她說的那些話。 一吻結(jié)束,他擁著她,雙眼赤紅,忍不住出口辯駁。 “你知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葉皓城設(shè)下的局!” 蘇漓沒有躲開他的吻,但是一結(jié)束就立馬嫌惡的擦了擦自己的唇, “我知道呀,這也是我相信他愛我的原因?!?/br> 愛過一個人,才懂那種小心翼翼又步步為營的心情。 霍繹鳴驟然石化在那里,一瞬間就老了幾歲,他不愿問,但不得不問一個問題。 “你,愛上他了?” “嗯,我愛他,很愛。” 呼——呼—— 他仿佛聽到了些什么聲音,大概,是他空愴的心里刮起的風(fēng)聲罷。 霍繹鳴想好的一切表露心跡的詞語在一句“我愛他”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潰不成軍。 他張了張唇,又合上,最終逃也似的拉開了房門。 “你好好休息,我馬上讓你來照顧你。我改天,再來,再來?!?/br> 他背對著她承諾。 “哦,對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知道為什么吳稚兒會答應(yīng)我離開橋州嗎?因為我給了她去往巴黎演藝學(xué)院的邀請函,你看呀,你和她的夢想相比,還是微不足道。呵呵——” 霍繹鳴在她有些諷刺的笑意中迅速離開。 背后一片冷汗。 這一刻,他真的信了在他的世界里虛無縹緲的輪回因果,從前他傷了蘇漓那么深,所以今天她能輕而易舉的讓他那么心疼。 ………… 霍繹鳴那天一走很久沒有再過來,但是看護保姆的從來都沒缺過。 蘇漓知道那天她打了那個電話之后霍繹鳴肯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防止她逃走,于是她也沒有著急,而是安心的養(yǎng)傷,然后就是等,等一個機會,或者說等人來救她。 吃了晚飯,她早早的就睡下了,可能是受了傷,傷了元氣的緣故,這幾天她經(jīng)常躺下就陷入了迷睡,以至于霍繹鳴進來的時候她全然沒有察覺。 霍繹鳴悄然靠近她的病床,大手虛放在她的額頭上,顫了好一會兒才敢落到實處。 仔細注意起來,很容易發(fā)現(xiàn)他的氣息不穩(wěn),底盤也有些發(fā)顫,額尖上有冷汗,像是受了很重的傷一樣。 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見她睡的香甜,于是輕輕的扯了一下嘴角,低下頭來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又低下頭來親了一下她的鼻尖,一下一下的樂此不彼,最終把持不住的捱到床上,從后邊摟住她,頭抵著她的肩胛骨,姿勢看起來分外滿足。 蘇漓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周身有點燥熱,想翻個身,卻不知被什么綁著,終于她努力的睜開眼睛,一點點清醒起來,才發(fā)現(xiàn)了睡在她旁邊緊緊摟著她的霍繹鳴。 “霍繹鳴,放開我!” “霍繹鳴!” “下去!” 她左扭右扭都掙脫不開扣在她腰間的大手,一時之間,也來了氣,一腳踢在了霍繹鳴的大腿上。 “嘶——” 霍繹鳴瞬間睜開眼睛,神色中有些痛苦,但驕傲如他,怎么會想讓她看到他狼狽的時候,于是硬生生的壓下去那種劇痛。 輕聲問她, “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嗎?” 做了二十幾年橋州蘇家的女兒,當(dāng)然不是廢柴一根,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霍繹鳴的不適。 抹了一把他額上的細汗,有些不耐的問他, “你怎么了?” “沒事。” 他不自在的避開蘇漓的目光。 “呵——” 蘇漓哪里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在他的大手壓上被子的時候率先把被子掀了起來。 “唔!” 掀開被子后那一刻的視覺沖擊還是挺大的,原本潔白的醫(yī)院床單染上了大片大片鮮紅色的血液,看起來猙獰又可怕。 隨后蘇漓又一把扯開了霍繹鳴黑色的長褲,果然他的腿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深到甚至可以看見白色的骨頭。 “你瘋了,這么深的刀疤不去包扎來我這里干什么! ” 蘇漓擰著眉頭,看起來特別兇的吼他。 “你的手下呢!” 剛開始霍繹鳴還因為被蘇漓發(fā)現(xiàn)了他刻意隱藏的傷口而有些窘迫,但現(xiàn)在看到她兇巴巴的吼他,就一點都不拘謹了,反而眼底藏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笑!有什么可笑的!” 蘇漓有點氣結(jié)的瞪著他, 霍繹鳴干脆直接笑出聲來,一把將她環(huán)在了懷里, “我想起了你18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出任務(wù)受了很嚴重的傷,你來看我,就是這么兇巴巴的吼我的?!?/br> “…………” 他說完這句話,有些氣惱的蘇漓才徹底冷靜下來,甚至有些僵硬。 “放開我!” 霍繹鳴有些不解,也因為受了傷有些“柔弱”,有些委屈巴巴的看著蘇漓。 蘇漓跟他對峙了幾分鐘,最終還是妥協(xié),嘆了口氣,幫他按了床頭的鈴。 ………… 護士過來后霍繹鳴卻怎么都不肯去外科包扎, 沒辦法,護士只能請來醫(yī)生給他在病房里包扎。 包扎的時候,他也一個勁兒的看著蘇漓,把蘇漓盯的又氣又惱。 給他包扎的女醫(yī)生大概多少知道些他們的事,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專心的給霍繹鳴包扎,但小護士不知是沒認出來蘇漓還是怎么樣,一邊給醫(yī)生遞剪刀一邊輕聲細語的問霍繹鳴, “霍總,這位小姐是您新交的女朋友嗎?” 還微微有些含羞的樣子,蘇漓一眼就看出來怎么回事兒。 “是。” “不是?!?/br>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 在聽到蘇漓說不是的時候,霍繹鳴還有些幽怨的瞪了她一眼,當(dāng)然蘇漓也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那……你們?” 小護士有些臉紅的看了眼病床上的血跡, 蘇漓當(dāng)下就虎了臉, “我叫蘇漓,我有丈夫。” 聽到這個名字,小護士微微愣了一下,倒是女醫(yī)生是個會看臉色的, “小李,下個病人還在等著呢,還不走?” “啊……哦哦?!?/br> 護士醫(yī)生在的時候,霍繹鳴的臉色就不怎么好看,她們一走直接就臭上天了。 “我說的是事實?!?/br> 蘇漓也沒管他,一把將外層的床單扯落了,懶懶的躺在了床上, “唉……我真的想咬你?!?/br> 霍繹鳴順勢爬上床,大手從她的背后繞到腰上輕輕掐著,還真的貼著她的脖子輕輕的咬了一口。 “霍繹鳴,你自重!” 蘇漓氣的不行,轉(zhuǎn)過頭來狠狠地瞪著他,雙手還做著明顯抗拒的動作。 “咳,我開玩笑的。” 最終霍繹鳴有些灰心的摸了摸鼻子,下了床,給蘇漓倒了一杯溫開水放在了床頭, “我不鬧你了,你繼續(xù)睡,喝掉熱水,我再讓護士給我安排一個病房?!?/br>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走的時候卻明顯有些“依依不舍”的回頭看蘇漓,希望她能留他一下,他都準備好了,只要她一開口,他就跑過去抱她,但是結(jié)果顯而言之,蘇漓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睡了。 “…………” 霍繹鳴躺在自己專屬的病房里,但卻怎么也睡不著,他情不自禁的想和蘇漓以后的出路,他不想讓她不開心,但為了讓她開心就放她走也是不可能。 那么唯有讓她心甘情愿的留下來,可是…… 如今他做些什么她才能有一點點的動心? 他已經(jīng)把吳稚兒和劉媽送走了,當(dāng)年……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劉媽對她的刻意為難,可那時候的自己年輕氣盛,情愿視而不見,如今想想,也不怨葉皓城的步步為營,是他自己將她推遠了。 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后………… “嘶——” 就冷嘶一聲,扯到了自己的傷口。 但縱然這樣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明亮。 ………… 蘇漓胸前的傷口日漸結(jié)痂,霍繹鳴偶爾會過來,帶點她從前喜歡的小零食和玩具,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至于什么時候讓她出院,什么時候放她走卻只字不提。 蘇漓哪里不知道這是緩兵之計,也不戳穿,他帶東西來就吃,帶玩具來就看,反其道而行之的麻痹著他。 這次霍繹鳴給她帶了一盆盆栽,綠綠的長得很茂盛, “放在窗臺上,你心情也好點兒?!?/br> 他一邊熟練的擺弄,一邊轉(zhuǎn)頭對她講。 “我很快就好了,放這里多麻煩?!?/br> “那我們再搬回家,不麻煩?!?/br> 蘇漓不置可否。 “漓兒?!?/br> “嗯?” 霍繹鳴突然湊近她,把她嚇了一跳。 “明天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他很尊重她的詢問, 蘇漓沉吟了半晌, “那一天你也是這么問我的?!?/br> 語氣里沒有責(zé)備,反而讓霍繹鳴有些難受,他輕輕的攬過了她, “不一樣,相信我,這次不一樣?!?/br> ………… 第二日,霍繹鳴特地找了個輪椅避免她太過勞累。 “去哪兒?” “很快你就知道了?!?/br> 蘇漓隨意的抓著身上蓋的小毯子,明顯不太感興趣。 但讓她意外的是,車子竟然慢慢的駛近了原本的蘇氏大樓。 “你想干什么?” 她擰眉問他,七年前蘇氏已經(jīng)更名為霍氏,若非必要,她實在不想來這里。 “噓,等會兒就知道了?!?/br> 霍繹鳴瞇著眼睛噙著笑看她。 蘇漓見他這個樣子,有些惱氣,把臉轉(zhuǎn)過去朝著窗子,直到車子停下也沒轉(zhuǎn)過來。 “漓兒,別鬧脾氣?!?/br> 霍繹鳴始終很耐心的哄著她,見她懶得搭理,直接繞過車子將她抱了下來。 “唔——” 蘇漓抗拒的很,剛想掙扎就聽見一聲高亢的聲音。 “放!” 接著一聲巨大的聲音吸引著蘇漓抬起頭來,她看著眼前的一幕,驟然睜大了雙眼, 因為她看到遮蓋著的大片紅布脫落后露出來了巨大的“蘇”字。 “霍氏總裁決定將霍氏更名為蘇氏,這是正式改名的現(xiàn)場……” 她耳邊是紛雜的新聞報道聲,嗡嗡不絕, “為什么這么做?” 她仰頭問他, “因為……” 還沒等他說完,人群突然一片糟亂, “啊!??!” 原本圍聚在一起的人群慌亂的四下逃竄,只有零星幾個勇敢的記者還在播報, “下面是最新現(xiàn)場消息,目前現(xiàn)場出現(xiàn)暴亂,具體原因尚未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