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方糖四
等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航航的mama才來接他走。 三十出頭的女人,濃妝艷抹,嘴里罵罵咧咧的。 “走走走趕緊回家去,盡耽誤我的事,你那個死鬼老爹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我看他連你也不想要了是吧!” 一邊說,一邊用力拍著男孩的背,航航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方棠心里有些不高興,明明是他們沒有把孩子放在心上,怎么還拿小孩子撒氣。 她正準備開口,誰知方厲搶先一步,臉上是方棠從未見過的冷漠厭煩:“女士,這里是我家,要教育孩子請回自己家去。” 航航媽被嗆了一下,臉色不好看了一陣,然后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轉(zhuǎn)臉就帶著航航走了。 只是航航在離開前回頭朝她笑了笑,搖了搖手里的糖紙。 方棠同樣甜甜的微笑著和他道別。 屋子里終于安靜了下來,方棠回想起了之前那個吻,一時有些坐立不安。 方厲按住心中的種種思緒,去給meimei熱了一杯牛奶,溫聲道:“夜深了,快去睡覺吧?!?/br> 她動了動嘴皮,有些不情愿,明明還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呢……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方厲摸了摸她的發(fā),笑道:“乖,明天不是還要去一趟天師府么,早點休息。” 對了,她將人皮妖捕獲已經(jīng)過了七天,每過一日加強一道封印,明天就是把它交給天師府保管的日子。 不光是人皮妖,這些年抓回來的妖怪和當初鎮(zhèn)妖瓶中剩余的妖怪都一一移送到了天師府水牢中,由莫知行重新加固封印,方家已經(jīng)不復存在,只剩下他們兄妹根本無力看管它們。 可這樣反而更好,方棠緩緩嘆出一口氣,如果當初父親不是執(zhí)意不肯讓天師府插手的話,或許今日…… 他們家遭受滅門慘禍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方家歷代家主靈力消退,到了父親這一代甚至再也無法維持鎮(zhèn)妖瓶的結界,才讓它們有機可乘沖破封印。 可這世上哪里有如果。 “我知道了,二哥你也早點睡吧?!?/br> “好。” 就在方厲轉(zhuǎn)身的時候,她又叫住了他,“二哥?!?/br> “怎么了?” “把手給我一下?!?/br> 方厲不明所以的將手遞給她,方棠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塊手表,幫他戴在了手腕上。 “你看看喜不喜歡?”她巧笑倩兮的看著他,十分期待著他的反應。 方厲訝然,“你什么時候買的?” “上個星期就買了,那天去抓人皮妖之前?!?/br> 其實每一次去收妖之前,她都會去給他買一份禮物,如果她發(fā)生不幸沒有回來……也希望讓他知道,她心里掛念著他。 “不是很貴重的,但是做這個的人是個老師傅,聽說這款表五十年之內(nèi)都不會停擺哦?!?/br> 其實她是幫人家祛除了惡靈,才換了這表,她也有一塊,正好是一對。 但如果讓他知道這是她冒著危險得來的,只怕會不高興。 她拉著他的手,有些忐忑的又問了一次:“你喜歡嗎?” 方厲臉上出現(xiàn)柔和的笑意,心想只要是她送的,他又怎么會不喜歡? “喜歡,謝謝我的棠棠?!?/br> 啊,他的棠棠…… 方棠臉色又微紅起來,心里裹著蜜一般,鼓起勇氣和他說到:“那…那你再親我一下表示感謝吧。” 說完閉上了眼睛,眼睫輕顫的模樣出賣了她緊張的內(nèi)心。 心撲通撲通的跳著,一瞬也變得好長,周圍安靜極了,只聽得到他們的呼吸,一個不安,一個凝塞。 直到他捧住她的臉,方棠顫動的心弦才堪堪停止,過于緊張后反而平靜下來。 可他的吻落在了她柔軟的臉頰上,溫柔至極,也讓她驀然失落。 她睜開眼,怔怔的看著他,卻被他的眼神蠱惑住了,方棠一貫知道他的眼睛好看,但如此近距離的對視還是第一次。 一時間忘了本來要說的話,陷落在他煜煜生光的眼中無可自拔,她從小便喜歡閃閃亮亮的東西,比如天上的星星,在陽光下彈來彈去的玻璃珠,還有,他的眼睛。 而這雙眼睛如今正滿滿裝著她呢,有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快去睡吧。”他嘴角彎出一個輕柔的弧度,握住了她的手,緊了緊。 “明天再見?!?/br> 就這樣被哄著,方棠早已忘了初衷是什么,傻愣愣的被他送回房間,睡著前一秒才反應過來,她想要的吻他還沒給她。 那就明天再討回來吧。 “那我走了哦?!狈教囊贿叴┬右贿吙粗镅b糖的方厲。 “好,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fā)個消息?!?/br> 方棠心想這么擔心你干脆跟我去不就行了嗎,但轉(zhuǎn)念想到他以前和一些天師的不愉快又不想勉強了他。 “知道啦?!?/br> 她眼睛一轉(zhuǎn),頗有幾分俏皮的湊到他跟前,閉上眼睛,“親親再走。” “咳?!狈絽柌蛔栽诘膭e開眼,“別鬧了棠棠,你是大姑娘了?!?/br> 方棠決定耍賴到底,“不管,你不親我就不走了,也不讓你走!” 方厲今天還要赴老陳的約呢,看著一臉不講理的meimei心里趟過一萬個無奈和…無法忽視的悸動。 他慢慢湊近了她,打算還是吻在臉上,結果早有準備的方棠一下睜開眼睛,踮起腳飛快的吻在他的唇上。 用力到啾的一下,她自己的臉也紅到了耳朵根。方厲楞在原地,而得逞了的方棠背上包包轉(zhuǎn)身就跑了。 親完就跑,刺激。 良久之后,方厲才苦笑一聲,心下嘆息。 真是傻丫頭。 方棠覺得自己的心里素質(zhì)實在低下,親完之后狂奔百米都沒能平息那股蠢蠢欲動,早知道、早知道剛才還應該深入一點才對嘛! 咳咳咳咳咳…… yin亂啊yin亂,方棠你簡直無藥可救。她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哼著歌傻笑,謀算著從今以后對他的各種偷襲,趁他做飯的時候?運動的時候?甚至…洗澡的時候。 我真的不是一個變態(tài)吧? 方棠不禁如此質(zhì)問自己道,但她又一是個會給自己臺階下的人,情之所至,不由自主嘛。 等到了天師府,卻被告知莫知行并不在,接引她的人將她帶到會客廳,請她稍作等待。 “小棠妹你有事再叫我,我就在外面。” 叫她小棠妹的天師姓李,是從小就認識的人,和方朔方厲一樣大,方棠一貫叫他李師哥。 天師府一共有五個比較常見的姓氏,除了被滅得只剩下他們兄妹的方家之外還有莫、陳、李、白四姓,而他們這些年紀相仿的孩子到了七八歲時便被聚集起來一同學習除妖的本領,所以算得上同門師兄妹了。 “好,那這個。”方棠將封印好的棲魂鈴取出,將它交給了面前的人,“人皮妖,李師哥還是先帶去水牢吧,多耽誤一時總歸是不好的。” “行。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把這些妖怪重新封印,你功不可沒?!?/br> “別這么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謙虛呢,這可就不把師哥們放在眼里了啊?!?/br> 李師哥拍了拍方棠的頭,笑嘆道:“我們小棠妹真的長大了。” 當初的方棠,不過是需要他們這些師哥師姐保護的小姑娘罷了,一轉(zhuǎn)眼卻物是人非啊。 他走后方棠一個人倒是又百無聊賴起來,伸手摸糖吃,將各種口味一一排開。 草莓、芝士、抹茶、芒果,都是她喜歡吃的味道,他果然都記得。方棠吃吃笑起來,下巴擱在手背上,心里趟過的甜蜜甚至蓋過了這些糖果。 唉,這才一會,她又想他啦。 等待了差不多兩個鐘頭后,莫知行才姍姍來遲。 “姨夫?!狈教暮芸煺酒饋硪姸Y,而她眼前的男人五十歲上下,眉眼帶著笑,整個人看著儒雅沉穩(wěn)。 這么一幅文質(zhì)彬彬的教授模樣,誰能想到他是如今掌管天師府、靈力最強盛的大天師呢。 “棠棠,快坐吧,別跟姨夫客氣?!?/br> 莫知行的妻子是方棠母親的meimei,只可惜方棠從未見過這位小姨,只知道她年輕時嫁給莫知行,沒有兩年便去世了,沒有留下孩子,而莫知行也沒有再娶。 “你已經(jīng)把人皮妖帶回來了?” “是的,我剛才已經(jīng)將它交給李師哥了?!?/br> 莫知行欣慰道:“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了你,棠棠,你的父母在天有靈也應該為你驕傲。” 方棠淡笑,謝過了他的夸獎,正色道:“姨夫,我這次來還想和您道別?!?/br> “這話怎么說,棠棠,你要離開這里?” “嗯,我和二哥打算去別的地方居住,再也…再也不回來了?!?/br> 莫知行嘆了嘆:“棠棠,你和阿厲能夠放下我很欣慰,但以你的才能,就這么離開,太委屈你了?!?/br> 方棠搖搖頭,“姨夫過獎了,棠棠以后只想和二哥一起過普通些的生活,平平淡淡的就很好?!?/br> “棠棠,你還不明白嗎,你不是普通人,注定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蹦锌粗杜D時低垂下去的眼眸覺得不忍,但還是繼續(xù)勸她,“而且如今你二哥的樣子……你留下,你們在經(jīng)濟上也能改善改善。” 其實莫知行說的方棠不是沒有想過,之前收妖那是因為責任,畢竟是從她家里跑出去的,所以無償。但倘若真的投在天師府門下,再收服妖怪得到的報酬便會十分豐富。 可他告訴她—— 【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br> 她心里記得他說過的話,并且深信不疑,他說要她不用擔心,不要再以身犯險,以后就好好待在他身邊。 那她就義無反顧的跟著他。 哪怕前方路途未卜,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但能與他同甘共苦,已是莫大的幸運。 方棠站起身向莫知行恭敬的鞠了一躬,“姨夫,我知道您擔心我們兄妹,但您已經(jīng)很幫我們了,棠棠和哥哥無以為報,這些年抓妖也實在覺得力不從心,所以……請您原諒?!?/br> 莫知行扶了扶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姨夫知道了,既然這是你們的決定,姨夫尊重你們?!?/br> 于是方棠對著他展露了單純的笑顏,有一瞬間讓莫知行變得恍惚,讓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個她…… 失態(tài)很快被他遮掩過去,又囑咐了侄女幾句,才讓人送她離開。 在方棠即將離開這里的時候身后又傳來一句嘆息:“棠棠,如果你改變決定了,天師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br> 方棠沒有回答,笑了笑便徑直離開了。 這一切,本來就是沒有回頭的路。 方棠走后,莫知行獨自思考了許久,直到另一人踏入房中。 來人恭敬的對莫知行叫了聲老師,目光卻在接觸到桌上留下糖紙后變得欣喜。 “老師,是棠棠來過了?” 莫知行嗯了一聲,看著自己的學生轉(zhuǎn)身就想離開,立刻呵住了他。 “你想去哪?!?/br> “我去找她。”他握了握拳,快七年了,他沒有見過她一面。 莫知行嚴厲道:“找她做什么,你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他語塞,無法反駁。 “振洲,你別忘了,你已經(jīng)和小時訂婚了,就別再去糾纏棠棠。” 莫知行說完便沒再搭理他,直接去了水牢檢視,將他留在原地,臉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棠打電話給方厲,得知他還在外面和同事吃飯有些淡淡的失望。 還以為回家就能看見他呢。 “那你好好玩吧,我回家等你哦。”方棠壓住自己的小心思,自以為還算有度量的囑咐了他一句。 方厲卻聽得好笑,也存了幾分逗她的心思,“不哦,我可能今晚不回來了?!?/br> 方棠立馬慌了,“誒??為什么不回來?那你睡在哪里啊,有人和你一起嗎,你到底喝多少酒了才回不來,哎呀,你你…你……” 她語無倫次,心里急的不行,卻聽到了他肆無忌憚的笑聲,才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 “方厲!”她惱羞成怒的叫了他的全名,方厲這才趕緊哄她,“別生氣別生氣,二哥保證待會就回家了好不好?” 方棠哼了一聲,揚言如果他回來的晚了就絕不會給他留門,說完便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方厲失笑,怎么就這么可愛呢。 “小方!和誰打電話呢,快快,回來喝酒!” “來了?!?/br> 方厲最后都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從酒局里脫身的了,不知不覺就喝了許多,回到家找鑰匙開門的時候覺得鑰匙孔就像一個黑洞一般。 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怎的,他卻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鬼使神差的進了她的房間。 他放緩自己的動作,輕輕的擰開她的房門,她一向是沒有鎖門習慣的。 生怕自己弄出響動驚醒了她,一再的小心,直到走近了她的床前,屏住呼吸,不讓酒氣熏著她。 她可真美。 眉目寧靜得像一朵潔白優(yōu)雅的玉蘭花,卻有著吸引他俯下身去嗅她的清香一般的蠱惑能力。 他帶了些渴望,試探的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猶豫著又收回了手。 我有手,卻不知道要怎么碰你了。 在他想離開時,床上的人驀然睜開了眼睛。 “棠棠,我吵醒你了?” “我沒睡。” 在等你。 她撐起身來,肩膀上的衣帶卻掉了些下去,露出她小小的,白潤的肩頭。 教方厲移不開眼睛,只有一聲嘆息。 大概我一生唯一的下流,就是在醉酒的時候流連你赤裸的肩頭。 “你睡吧,二哥回去了?!?/br> 她卻拉住了他,微涼的手掌碰了碰他火熱的臉,輕聲細語,“喝了多少酒啊?明天可要難受了…” 方厲笑道:“一點而已,不用擔心?!?/br> “二哥,你累嗎?”她看著他的眼睛。 想問他,總是在奮力的工作養(yǎng)她,為她擔心,日日照顧她,累么? “不累?!?/br> 她低下眸子,瀲去光芒,“我想出去找個工作。” “在家里,太悶了?!边€會被認為是個雞。 “棠棠……要是覺得悶的話,二哥給你報個夜校好不好?” 她無語,“我不喜歡讀書,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工作很累?!?/br> “總歸比抓妖輕松些吧” “二哥能養(yǎng)你?!?/br> “那我也想養(yǎng)你?!?/br> “……” 方棠笑了起來,湊近了他,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好不好嘛,我想去工作,和你一樣做一個最靚的打工仔?!?/br> 他還能說不好嗎? “我給你找?!边@是他最后的讓步。 方棠一口答應:“好!” “那我可以走了嗎?” “再陪陪我呀……”她委屈的抱住他的手臂,“我都等你好久了。” “傻。” “你才傻?!彼洁熘叭思蚁胍裁炊疾恢?。 ” “那你說,你想要什么?”他還是聽到了,明明心里有了答案,卻試圖做最后的遮掩。 方棠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棠棠?” …… “棠棠?!?/br> “我不是棠棠?!彼f。 方厲失笑,“你不是棠棠?那你是誰?!?/br> “我不是棠棠,你也不要是方厲?!彼p聲說著,掩蓋住心里沒有底的彷徨。 “那樣,我們就能相愛了?!?/br> —————————————— 作者:日更是什么,可以吃的嗎? 唉…… 我想開車,真的想,老司機的手在蠢蠢欲動。 話說收藏快破一千啦耶,是不是該搞個活動?【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