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33
八點的時候姜禾起不了早飯也不了了之,等到九點半她又覺得肚子餓,陸煜洲點了粵菜,說適合當(dāng)早午餐。 至于粵菜適合當(dāng)早午飯他說的是個牛頭不對馬嘴的歪理,姜禾將這個歪理簡單概括就是他今天想吃粵菜。 下午的消食又消時的娛樂,是王家衛(wèi)的《春光乍泄》。 選這部的電影也是個歪理。 陸煜洲說粵菜適合用粵語片消化。 在那張他們做過愛的沙發(fā)上,昂貴的空調(diào)不遺余力的制冷著,兩個人蓋著同一條毯子。 他們只是普通的觀眾,電影的鏡頭語言于他們而言有些晦澀難懂,但王家衛(wèi)是一個會用鏡頭講故事的導(dǎo)演。電影里那些不斷流動的霓虹燈,那間位于布宜諾斯艾利斯破舊的出租屋,還有在這件墻壁都斑駁的出租屋里隨意興起的探戈。 電影里所有的部分都透露著‘重頭開始’。 當(dāng)黎耀輝獨自站在他曾和何寶榮約定地點的時候,那奔瀉而下的水流決絕的沒有絲毫的猶豫,黎耀輝一身狼狽的站在那里,身軀單薄又孤零零。 在電影末尾,姜禾腦子里不斷出現(xiàn)著何寶榮在出租房里一個人痛苦的畫面,她問了陸煜洲:“你會重頭來過嗎?” 陸煜洲將注意力從電影中移開,反問她:“你會嗎?” 姜禾想了想,說:“不會?!?/br> 因為黎耀輝和何寶榮從頭來過那么多次后還是分開了,重頭開始有個更悲傷的名字叫作重蹈覆轍。 但,話音快結(jié)束的時候姜禾又加了一個‘吧’字。 不會吧,可能不會,可能會。 陸煜洲聽見后笑了笑,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我不懂他們的那種帶著自殘和毀滅的愛情?!甭犚娝男β?,姜禾為自己的猶豫解釋。 他們的故事證明從頭開始多少次結(jié)果都不圓滿,但她自己又無法感同身受,所以沒有辦法以他們?yōu)槔シ裾J(rèn)所有的重頭開始。 或許重頭開始有個好聽的小名,叫作重修舊好。 姜禾在陸煜洲的住所呆了兩天,第三天早上是被他手機鈴聲吵醒的。她用手肘聳了聳陸煜洲,示意他快接電話。 陸夫人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姜禾也聽見了。 無非是要兒子過去住著:“我平??床灰娔?,你放暑假了還不回家嗎?” 電話掛了之后,姜禾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他將電話重新扔回床頭柜,手習(xí)慣的伸到姜禾衣擺下:“我媽叫我過去住兩天?!?/br> 姜禾哦了一聲:“去唄,我外公要回來了,我估計也要回外婆家?!?/br> 下午吃過午飯,姜修距離和姜禾約定好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在這之前,姜禾和陸煜洲愉快的又做了一次,算作又要小別的分別禮物。 當(dāng)姜禾看見姜修開的不是去隱山湖區(qū)的路時疑惑的發(fā)出‘恩’的聲音,姜修給他解釋,今天晚上在他家吃飯,晚飯后舉家再一次搬去外婆家住。姜禾聽見舉家這個詞后笑了笑:“小舅媽能高興住過去?” “外公這次回來說要分配遺產(chǎn)了?!苯拚f的很是平淡,因為這是第三次對財產(chǎn)進行清算再分配。 “難怪?!苯虒④?yán)锏目照{(diào)調(diào)低了一些,打趣起姜修:“還好你沒告訴小舅媽你有女朋友,沒準(zhǔn)小舅媽為了人口讓你現(xiàn)在就結(jié)婚,沒準(zhǔn)再比你們兩拼一把生個小孩?!?/br> 姜修沒生氣,這是實話:“你是我媽肚子的蛔蟲???” 世界向來很小,姜禾又碰見了孟煦,這次是他朋友生日,這個朋友和姜修家住在一排上,姜禾一次生日時候收到的手鏈就是孟煦拜托他買的。 晚上吃過晚飯,姜禾對餐桌上的聊天不感興趣,牽著姜修家的狗去遛彎。就是在遛彎的時候碰見了孟煦。 他當(dāng)時正在外面打電話,看見姜禾后,和她打了招呼匆匆將電話掛了。 看見他姜禾就很煩:“怎么走哪里都能遇見你?!?/br> “緣分?”孟煦開玩笑。 這種玩笑對于一個討厭他的人,一點都不好笑。所以只換來姜禾一個簡單的‘滾’字。 他似乎是喝過酒了所以沒生氣,又或者他們家的那種厚臉皮是可以遺傳的,他聽到后臉上還掛著笑意:“姜禾,我其實喜歡你?!?/br> “惡心?!苯虪恐防K準(zhǔn)備走,卻不想姜修家的傻狗就在原地嗅來嗅去不肯走。 孟煦的心思摸不透,他的表情還是那樣子,帶著笑又帶著些許憂愁:“我也覺得?!?/br>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 是了,他也覺得這樣有點惡心。法律意義上的兄妹,那是擬制血親。所以那天他才沒敢做什么,他慶幸自己也沒有來得及做什么。 他身后這棟房子后是一群從小就錦衣玉食的二代們,他之所以出來是因為他們聊到的話題,說起的無意,他卻有些不太開心。 ……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誰說真愛是窮人的專屬品?你看看陸煜洲,聽說就女朋友感個小冒,他人都在國外旅游,買了最快機票立刻飛回來了?!?/br> “人家門當(dāng)戶對,三觀合得來。我姐找了個窮小子,那天我姐買了土豆做咖喱,結(jié)果我姐夫拿去炒了盤土豆絲。要陸煜洲是個窮小子,你試試看讓他異地立刻去找他女朋友,說不定買車票的錢都要借出來?!?/br> 話題拋給了孟煦。 “孟煦,你以前當(dāng)窮人的時候身邊有什么窮人愛情故事?分享分享?” 孟煦沒回答,一個坐在角落里的女生嘆氣:“我以前還暗戀過陸煜洲,后來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就放棄了。” 旁邊的男生開玩笑的安慰她:“沒事,愛就是放手,看看他現(xiàn)在找的女朋友,他兩現(xiàn)在很幸福不是嘛?是不是突然為他高興了?”末了,那個男生撓了撓頭:“其實,我也不差。你要不暗戀我試試?我讓你知道什么叫作心想事成?!?/br> 人們開始起哄,孟煦得以脫身出來。 ……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資格去喜歡姜禾,自己現(xiàn)在的東西大部分都曾經(jīng)是她的,沒什么比得過陸煜洲的。就算他和秦瑜一樣改了姓氏都不可能配得上她。他以前覺得那個他匆匆瞥見的渾身充滿暴力因子的姜禾或許和他一樣,一樣雙腳在爛泥中跋涉前行,只不過她人前人后兩幅面孔,她只是穿著白裙子在淤泥里。然而當(dāng)他現(xiàn)在低下頭看清自己后,他才發(fā)現(xiàn),他全身都躺在泥沼中。 酒精能使人麻痹自己,又能使得頭腦清醒。 “我是個窮人?!泵响隳嗽S久才開口。 那聲音充斥著前所未有的苦澀,無奈夾雜著自嘲在唇舌喉間徘徊,最后苦了味蕾惹痛了心臟。 姜禾不理他,拉著狗繩,喚著那條吃起草來的哈士奇。 孟煦訕訕開口:“姜禾,我要不喜歡你了,你以后能對我客氣點嘛?” “我對你不客氣和你喜不喜歡我沒關(guān)系,我純粹就是厭惡你們一家人,你們?nèi)叶加憛挼暮堋!苯陶f完,姜修家的傻狗終于肯走了,姜禾牽著它慢慢走入夜色中。 愛一個人是自私的,你會產(chǎn)生占有欲和嫉妒,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她被你征服。但他明顯征服不了姜禾。 孟煦摸出口袋里的煙和火機,視線中的身影越行越遠,得不到的軀體永遠最無暇。 外公回來的那天,外婆訂了飯店。是那家魚燒的特別好吃的酒店,外婆說那個師傅的手藝,從前她mama姜婉在的時候就很喜歡。 姜禾和陸煜洲聊天的時候無意說起今天要出去吃飯,巧合的是他們吃了同一家酒店,只不過姜禾在二樓,而陸煜洲在三樓的包廂。 姜禾挽著外婆的手臂在酒店門口下了車,小舅媽抱著姜燦跟在后面,姜修把鑰匙給了泊車小哥,一行人站在門口遇見了小舅媽的朋友,對方大老遠就喚了她一聲文珊。 姜沈氏對自己兒媳婦的交友圈向來不怎么關(guān)心,但瞥了一眼對方只覺得有些面熟,隨后想到是蔣家的夫人,看了一眼蔣夫人和自己兒媳婦在聊天,姜沈氏拉著姜禾就先走了。 自己老媽一輩的話題姜修一點興趣也沒有,從自己老媽懷里抱過姜燦跟著外婆一起離開了。 文珊和蔣夫人也不過是麻將桌上認(rèn)識的,先前聽說她家有一個表侄女想要介紹給姜修,如今到了老爺子分家產(chǎn)的關(guān)鍵時候,先前文珊也想著自己兒子人中龍鳳不著急要慢慢選,如今為了家產(chǎn)不得不著急起自己兒子未來的對象,這既要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大小姐又不能又大小姐的公主病,著實沒有人選。蔣夫人說起自己的侄女,一臉的自豪,還說和姜修以前是同年級的同學(xué),兩個人認(rèn)識能有不少的共同話題。文珊了解了幾次她侄女的情況也就和蔣夫人走進了。 蔣夫人話題一轉(zhuǎn),悄悄的拉過文珊,走到一旁:“我聽說你們家郊區(qū)的那塊林地要開發(fā)了?。俊?/br> “郊區(qū)的林地?我們家沒有啊?!蔽纳夯貞浟艘幌?,不記得自己老公名下有什么郊區(qū)的地皮。 蔣夫人咋舌,只以為文珊是故意隱瞞而非不知情:“我們都這么熟了,你還想瞞我?就你老公那個妹子的林地啊?!?/br> 文珊這才想起來,自己婆婆曾經(jīng)是給自己這個短命的小姑子一塊林地作為嫁妝。但文珊記得這塊林地在姜婉的遺囑里明確提及過是要留給姜禾的:“你哪里聽說的,我怎么都沒有聽我外甥女提過?!?/br> “我騙你干嘛?我也是聽我老公說的,說是秦家和陸家準(zhǔn)備簽合同了?!?/br> “不可能?!蔽纳哼€是不信:“秦家?你說姜婉活著的時候嫁的那個男人?” “不然呢。兩家人家現(xiàn)在也在這家酒店吃飯呢,就在三樓的包廂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