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唐的夢里,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空氣,陌生的墻壁,陌生的桌椅. 可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她的. 他穿著令她恐慌的病服,脆弱的閉著眼,連呼吸聲都輕微到幾乎淹沒,他面容蒼白,肩膀單薄,整個人都透著死氣沉沉的涼意,孱弱的像是被大雪壓彎的幼苗. 時爾甚至不敢觸碰他. 她怕把他碰碎. 手腕處的紗布是那么的刺眼,刺眼到時爾不敢去看,她盯著那張臉,連呼吸都舍不得用力,許久許久,她伸著顫抖的手試圖去摸一摸他的臉. 就一下,輕輕一下,她對自己說. 可當指腹虛浮的觸碰在他臉側,卻猛然間有電流竄過,她指尖一陣發(fā)麻,不受控制的往回縮. 時爾幾乎是在瞬間驟然醒悟. 如許碩所言,她在害怕. 那些躲閃、遠離、咒罵,通通來源于害怕,愛有多深,恐懼就有多深,眼前的這個人,她愛他愛的毫無章法,從前她逃避的、不敢承認的,此刻都清晰的刻在她的腦海! 即便他欺騙她,她還是愛他. 即便她遠離他,她還是愛他. 耳鳴痛苦難捱,她還是在深夜里一遍遍的聽他的聲音;醫(yī)院里她不敢睜眼,是怕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眼里如潮般的想念;江北別墅里主動吻他,是借酒裝瘋也想滿足自己的奢念. 她這么愛他,究竟是怎么舍得這樣折磨他的,怎么舍得不看他,怎么舍得遠離他,怎么舍得不碰他,怎么舍得讓他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她明明,愛他愛的要命. 時爾緩緩彎腰,在路子及眉心印下無比溫柔眷戀的輕吻. 對不起,我來晚了. 請你原諒我,原諒那個自私、懦弱、膽怯的我. 從今以后,任憑山河遠闊,我守你,寸步不離. 從病房出來時,時爾把門關上,迎上兩道擔憂的目光,她對他們笑了笑,說:你們放心,有他在,我不會垮,我還要照顧他,我得陪著他把病治好,我還想帶他離開,我想給他一個家. 皮熠安上前抱住時爾,啞聲說:時爾,你哭吧,沒關系的,你哭出來好不好. 時爾的身體顫抖著,逞強道:我不能哭,找到他了我得高興. 皮熠安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哄道:沒關系,在我這里可以哭,我是皮皮呀. 如破敗的城墻在瞬間坍塌,時爾的設防盡數(shù)消失,她崩潰的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無助的死死拽住皮熠安的衣角,所有的情緒都隨眼淚傾瀉,她委屈、恐懼、后悔,她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刺激,她也脆弱的一推就塌. 皮熠安,我后悔了,我怎么能那么狠心的丟下他,我怎么能讓他一個人熬過這么多年,我不敢想,我不敢想他是怎么一遍遍來找我,不敢想他身上那些傷是怎么來的,我疼,我太疼了啊..... 寂靜的病房過道,時爾抱著皮熠安像是抱著救命稻草,把那些從不敢對任何人講的,全部說給她聽. 那些壓抑的愛,那些無盡的痛,那些掩藏的苦. 她也泥足深陷,她也不可自拔,她也肝腸寸斷. 皮熠安執(zhí)著的守在病房外,她在樓道的藍色塑料椅上坐了一整夜,皮熠安想勸她回去休息一會兒,被簡照南攔住,說一切都隨她. 六點多,冬日的天還沒來及透亮,尚且蒙著一層灰黑,醫(yī)院卻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時睿和姚莉枝. 他們不知從什么渠道得知路子及在這里,姚莉枝幾乎是小跑著想往里沖. 被時爾惡狠狠的攔在外面. 她像只護崽的母獸,張開翅膀展示自己的力量,幾乎是用陰鷙的眼神盯著姚莉枝,不允許她靠近路子及一步. 皮熠安上前勸時睿,說希望他們先離開,給時爾一些時間,她現(xiàn)在精神高度緊繃,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姚莉枝紅著眼求時爾,說:求求你,讓我看他一眼吧,他是我的孩子啊. 時爾突然間發(fā)了瘋,殺氣騰騰的推了姚莉枝一把,簡照南都幾乎穩(wěn)不住她. 她咬牙切齒的質問,卻怕吵醒路子及而壓低了聲線,顯得她的臉有些駭人的猙獰,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就這么不聞不問!他這幾年發(fā)生了什么,你知道一件嗎,你努力過哪怕一次嗎!姚莉枝,你不配做mama,我的,他的,你都不配,你就抱著你的自憐自艾的愛情滾吧! 時睿剛想說些什么,時爾卻馬上向他瞪了過去,她狀態(tài)緊繃到身體不住的發(fā)抖,像是盯著仇人一般盯著這兩個人,仿佛他們膽敢上前一步,她就會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時睿被這樣的時爾嚇到,立刻示弱,扶著姚莉枝往后退,忐忑的同時爾說:你別生氣,我們馬上走. 直到他們走進拐角,退出了時爾的視線,她整個人才歇下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慘白著一張臉,再也沒有剛才的囂張. 皮熠安嚇得急忙上前去扶她,可時爾的身體軟的像灘水,她眼前一陣發(fā)黑,根本站不起來,幾秒后徹底陷入黑暗. 再醒來是兩個小時后,天已大亮,時爾一睜眼就慌張的要從床上起來,她把腳往鞋子里擠,無意識的呢喃著:他該醒了,我要去找他... 皮熠安掐住她的肩膀穩(wěn)住她,看向她的眼里似悲似喜,是種極其復雜的情緒. 她叫著時爾的名字,顫抖著說:時爾,你懷孕了. 時爾一愣,望著皮熠安的眼神里全是迷茫,慢慢的,她似乎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明白皮熠安究竟在說什么. 眼淚倏忽一下,從眼眶里砸了出來. 完結春潮與涼風(海鮮皮皮醬)|臉紅心跳 來源網(wǎng)址: 完結春潮與涼風(海鮮皮皮醬)|臉紅心跳完結 在醫(yī)院附近有一個比較老式的小區(qū),住戶大多是老人,小區(qū)的每棟樓都只有六層,時爾租的是7幢2樓201室,隔壁202就是房東,房東是對兒老夫妻,他們的孩子出了國工作,留下的房子索性租了出去,也能貼補些家用. 開了春,深圳的天氣越來越好,時爾穿了件軟軟的毛衣和牛仔褲,腳下踏了雙軟底小牛皮鞋,出了門就遇到房東阿姨推著他老伴兒散步. 阿姨、叔叔,早啊.她笑著和房東打招呼. 房東阿姨很是面善,回說:小時,又去醫(yī)院啊,那邊的山茶花是不是開了? 時爾停下來耐心的和她聊了會兒天,答應她如果有落花就幫她撿一朵回來,出了小區(qū),時爾先去了路邊一間很不起眼的理發(fā)店. 店里只有一個理發(fā)師,是個五十歲的男人,見到時爾了就把眼鏡戴上了,熟稔的問:又剪短啊? 時爾嗯了一聲,笑道:剪短比較方便,還是到肩上一點. 大概二十分鐘,頭發(fā)就剪好了,時爾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很溫柔的豆沙色,顯得她整個人愈發(fā)溫婉,看起來就像路邊新開的山茶花,大氣、柔和. 從小區(qū)步行到醫(yī)院,只要十五分鐘,中途卻需要經(jīng)過三次斑馬路,時爾每次走過都不自覺的捂著肚子,即使那里還看不出有起伏的樣子. 醫(yī)院旁那條路種了很多山茶花,已經(jīng)開了有一個星期,花瓣是紅色的,頂端有些發(fā)白,好看的緊,時爾這個星期每次經(jīng)過這里,心情都會特別的好. 進了醫(yī)院,她剛從電梯里出來就碰見護士小江,小江對她眨了瞎眼,說:來啦,他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剛才還照了照鏡子,我覺得可能是在等你. 時爾把剛買的點心送給她,笑著說了句謝,腳步輕快的往病房走. 路子及正倚在床前看書,見她來了就把書頁折了個角放在枕邊,眼神軟乎乎的盯著她看,幾乎長在她身上一樣. 時爾把書拿過來一看,是本英文原著,她看不太懂就丟了回去,低頭在路子及額頭上親了一下,房間里有股安穩(wěn)人心的寧靜. 你...剪頭發(fā)了?路子及輕聲問. 時爾驚喜于他今天主動和自己說話,按壓住激動的心情,她努力表現(xiàn)的更加平和一點,攏了攏鬢角,笑著問他:嗯,好看嗎? 路子及點了點頭,看向時爾的眼神里是柔軟的,但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時爾坐在床邊和他說話,想起什么說什么,比如山茶花開的很漂亮,她發(fā)現(xiàn)了一家做蛋撻很好吃的蛋糕店,雪茄又胖了一點之類. 大多時候,都是她在說,路子及很少回答,偶爾應兩聲嗯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反應. 三個月了,每次路子及發(fā)病的時候都是這樣,時爾已經(jīng)習慣著這種時候的相處模式. 醫(yī)生說這是抑郁癥患者的亞木僵狀態(tài),語言和行動都會減至最少,一天不說不句話,不挪動地方,都是病癥的表現(xiàn),在這種時候他的眼睛、耳朵等器官好像就會停止工作,病人會感覺自己同外界格格不入,你同他說話,他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