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jié):螳螂捕蟬
在那群太醫(yī)的輪流上陣之后,蘇子墨焦急地問道:“到底如何!為什么都兩天還沒醒來!” “殿下!汐兒姑娘她先前就一直高燒未愈。再加上;再加上病中行那房事本已有損她的陽氣,還、還是在那湃著冰的冰冷地板上,受熱之后又牽引寒邪入體,再加上又失了不少血氣。這三樣繞在一起,有點不妙?!碧t(yī)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敢去看已經怒意勃發(fā)的太子臉。 蘇子墨拂袖直入,來到了圍著一群太醫(yī)的合歡床前。“汐兒若是再不醒來!孤王要你們一群老東西的命!” 額!您自己折騰的人家姑娘去了半條命,關他們這群老大夫什么事?太醫(yī)這個職業(yè)很苦逼。 他在她的床前坐下,細細的端詳著,她的眉是那樣的秀麗,此刻卻因為病痛的折磨而微蹙。那宛如精靈一樣雪嫩的臉蛋一片蒼白,玫瑰花瓣似的嫣紅小嘴也變成了沒有血色的粉白。 凄楚之間,更有一種病態(tài)的美。 蘇子墨牢牢的攥緊汐兒的小手,企圖將自己的暖意洛洛不絕的穿達給她。 自己認輸了還不行嗎?管她什么背叛,去他的什么自尊!只要她肯醒過來,他什么都不追究了。蘇子墨的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床上這個小女人,卑微無比地在心中懇求著。 他承認是自己懦弱,情緒總是那么容易被她牽動,每次只要事關汐兒,他就不能冷靜考慮,根本邁不過去那個坎。 也不愿意接受一個不管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后,都不曾把自己放在心上過的汐兒??伤质悄敲丛诤?,不甘心只是自己單方面付出,這是他的心結。 可是現在,他已經寧愿低到塵埃了,他投降了。他再也不要什么丈夫的尊嚴,也不想再理會她的過去和將來的不忠。只要,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不離開! 旁邊的眾太醫(yī)震驚無比地看到自家威武冷靜而又時而霸道的太子殿下,眼角似乎落下了一滴英雄淚! 這個認知不得了,眾太醫(yī)趕緊聚集在一起小聲商量著怎么趕快治好這個美人,不然要是不小心她玩完了,他們也就玩完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半下午的激烈探討。汐兒的病情終于得到一絲緩解,雖然還沒醒過來,但太醫(yī)都說已經脫離危險,并且可以喂下湯藥而不嘔吐出來了。 這個進步可以說,讓懸了把刀在頭頂的太醫(yī)們,在心頭給自己抹了把冷汗啊!可以功成身退了真開心!這幾天不眠不休地醫(yī)病伺候,太子年輕力壯沒啥,他們這群老骨頭可都差點熬散了。 “讓孤王來喂?!焙韧肆艘贿叺氖膛?,蘇子墨親手接過了湯藥服侍汐兒。 他將汐兒小心翼翼的半摟在自己懷里,耐心而笨拙的喂食著,那殘余地藥汁在粉白的小嘴兒邊滴落,看起來是那樣的yin靡,又是那么的無助可憐。 蘇子墨憐惜的替她拭了拭,在她的嘴角吻了下,再將依舊昏睡地汐兒慢慢放平躺回去。 “殿下!臣妾參加殿下!”婕妤進來后盈盈拜倒:“臣妾來看看汐兒meimei。” “唔!”隨口應了聲,蘇子墨眉不抬眼不移地走到了金絲楠木案邊。這兩天,自己都是將公務搬到了合歡殿來處理,這也是為了方便隨時監(jiān)視太醫(yī)的用藥和汐兒的身體狀況。 “殿下,臣妾聽聞汐兒meimei生病后,殿下您衣不解帶的在這里陪同了兩天兩夜。所以臣妾特地來送人參雞湯給您補一補!”婕妤嚶嚀了聲,用眼神讓侍女把食籃給自己,她再裙擺款款的扭了過去,在他的文案上布好食材,笑顏如花的等待著。 “恩,辛苦愛妃了?!迸赃叺奶O(jiān)試完毒后,他極賞臉的舀了兩勺喝下去,淡淡的說道?!拔兜肋€可以,先放著吧。回頭再用?!闭^伸手不打笑臉人,婕妤那么大老遠的跑來獻殷勤。而自己,確實還需要他父親的扶持,這個時候,不適合對她太絕情。 婕妤連忙開口:“殿下!您日夜cao勞,又要忙國事又要照顧汐兒meimei,臣妾實在心痛,不如今晚就回去休息,讓臣妾替您守夜好么?” “不必,孤累的時候自會去旁邊的偏室休息一會。” 婕妤被那句直接拒絕的話,將剛才在心里演習了十遍八遍顯示賢惠的詞都給噎了回去。她慢慢的走到了汐兒的病床前,背對著太子坐下來。 她動作無比溫柔地替汐兒掖了掖被子,表情卻無比怨毒。 真是天生yin賤!都這個樣子了還勾引得太子不愿意拋下她!這個賤人,真的不能再留她活命了!自己恨不能立刻找一百個人來輪死這個賤貨,再把她大卸八塊!看誰還敢這樣勾引太子! 婕妤妒恨又怨毒無比地想著,她的指甲尖又長,狠狠摳進了自己的血rou里都不知道,連那原本描畫的很是妖艷的面孔也扭曲了。 —————————————— “殿下,之前派出的暗衛(wèi)已經回來了,您要不要現在見他?”一直在身邊服侍的老太監(jiān),偷偷在蘇子墨耳邊說道。 蘇子墨想都沒想的直接拒絕:“不用了。”自打想通了那件事后,似乎汐兒以前的事,他一點都沒興趣知道了,他揮揮手道:“讓他好好休息下吧。” “是?!?/br> 蘇子墨來到依舊昏昏沉沉的汐兒床邊,看見霞光落在她的床幔上,他就這樣站在那里,扶在她的床幔上也不敢驚擾,就這樣靜靜看著她。 “……嚶?!?/br> “恩?什么?汐兒你是不是說話了?”蘇子墨趕緊坐了下來,拂在她的唇邊、驚喜的問道。 可是汐兒依舊緊閉雙眸,像是尊睡著的瓷娃娃。那秀美的長發(fā)披散在兩邊,有幾絲,還調皮的探進了她的肚兜。 “太醫(yī)!太醫(yī)!汐兒好像說話了!” 被蘇子墨的大吼大叫嚇到,在另一邊值班兒不能走的太醫(yī)趕緊三步并兩步的竄了過來。正要下拜行禮卻被太子一把拽起來。 他氣急敗壞的說道:“還多什么事!趕緊看!” 太醫(yī)趕緊唯唯諾諾的點頭,走過去又是扒開眼睛看瞳孔,又是試脖子邊的溫度,又是把細腕的脈搏,然后才垂著眼小聲地說道:“汐兒姑娘確實好轉了不少,應該很快就要清醒了!” 蘇子墨大喜! 揮手送走太醫(yī)后卻又皺起眉來,有點擔心,但具體是在擔心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太醫(yī)說的話果然很靈驗,當天夜里汐兒就醒了,其余地都很好,只一樣! “汐兒!你覺得怎么樣了!背上還疼嗎?”蘇子墨擠到床邊,關心問道。 汐兒那美麗的大眼,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驚嚇無比的縮成一團,退到了床的最里邊還不停的驚恐落淚?!皠e過來!你別過來!” 這樣的行為像是一記重錘捶在蘇子墨的心里,他隱約最害怕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是我啊!我是你的子墨!”他受傷無比的試圖抓住汐兒,卻讓她驚嚇得更徹底。 然而汐兒就像是掉了魂兒一樣,對待別人都很正常,就是每次他企圖一接近,汐兒就拼命的要躲起來。 “這是為什么?”蘇子墨很受傷,他反問太醫(yī)。 “額?!彼先思以撛趺撮_口才能讓太子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心病呢?“因為汐兒姑娘在生病前,曾經、曾經受了點刺激。所以現在,一看見太子您,估計就會回想起來。所以……”所以就很害怕??!這是人類潛意識對自我的保護,想要躲避災難嘛! “這種行為,沒有藥能夠調理好?!碧t(yī)邊說邊偷窺太子的臉:“只能慢慢的,等時間久一點,會不會就好一點了?!逼鋵?,還是有別的治療辦法的,例如什么情景再現之類的可以試驗次看看,但是這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 為了減少汐兒尖叫和驚嚇的次數,蘇子墨只能忍痛搬出了合歡殿,盡量減少被汐兒看見自己的次數。不得不說很苦逼,但是也很自作孽不可活。 這一廂很悲劇,那一邊婕妤的宮里也是氣壓很低,婕妤淡淡的聽著有關他們的一切匯報,真是又喜又恨。 喜的是,沈汐兒這個小賤人終于被刺激的有點不正常了,恨的是為什么傻都傻了,太子依然這么放不下她。這份寵愛,其實應該是在自己身上的才對! 假如一開始她沈汐兒沒有進宮,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太子殿下也不會被迷的神魂不知,自己更不會從原來就應該到手的太子妃位上趕下來,變成現在一個月都難得見太子一面的可憐婦人! 對!只要她不在了!一切自然能回到原點。 她冷冷的看著自己安插到沈汐兒身邊的宮女芙蓉:“這包藥,本宮要你就像上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得下到她的飯食里。事成之后,本宮自會給你一大筆錢財,送你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個頭?。∈鲁闪?,自己一定會被太子的怒火牽連,首當其沖就是被殺。事敗了,這個心狠手辣的婕妤娘娘也會親手送自己去地獄。宮女在心中飛快的計較著,卻也只能拜在地上稱是。事到如今,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汐兒你看蓮池里面的蓮花都開了,到處都是荷香陣陣,汐兒陪子墨哥哥去看看好么?”蘇子墨溫柔無比的問道。 汐兒只是拼命的低頭再低頭,不敢看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她已經害怕了,她不敢再放肆了。 進宮雖然日子很短,但這樣的凌虐和之后的突然溫柔數次重疊,讓汐兒聯想起以前爹爹馴馬時告訴她的幾句話——左手鞭子右手香草,這才是馴服烈畜的最佳利器。 汐兒不知道為什么蘇子墨總是這樣反復無常,但是她知道自己根本玩不起。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的脆弱少女心徹底淪落之后,又殘忍的凌虐。 “不想去嗎?沒關系,外面那么熱,汐兒不去也很好?!碧K子墨繼續(xù)自言自語的給自己臺階下:“我十五歲那年曾在院子里的香樟下埋了一壇好酒,那時候我就想著,以后如果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把它挖出來,然后一起烤rou喝酒?!逼鋵嵲缭诙捶磕翘?,他就已經把酒取了出來,只不過后來那一連串的瘋狂,讓自己徹底忘記了這回事。 “不如我把它取來,今天我們就在這里喝酒烤rou,汐兒你說好不好?” 汐兒只顧著發(fā)抖,根本沒發(fā)現自打自己醒來,蘇子墨就再也沒在她的面前自稱過孤。 “殿下!汐兒姑娘該喝藥了?!?/br> 聽見宮女小聲的提醒,汐兒明顯的松了口氣,因為她知道只要到了自己的喝藥時間,蘇子墨就會走開讓她休息了。 蘇子墨看著汐兒的精致小臉在宮女進來后,終于露出了一絲平靜。他知道,今天又失敗了。 “汐兒,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乖乖喝藥。”他扯出個悲傷的微笑,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送走太子之后,汐兒覺得自己的心有點澀澀的,滋味很不好受。 但是汐兒覺得,自己已經被徹底的玩弄了身心。干嘛還要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她已經沒什么好被奪走的了! 這一次,一定不能再陷進去了??墒?,陷進去的心,哪里又有那么好收回來的? 另一廂,芙蓉的遭遇可就沒有這么好了,她被婕妤一腳踹翻在地上,用著了繡鞋的小腳在芙蓉胸口上左右捻踏著。 “沒用的廢物!” “咳咳咳!不是啊,婕妤娘娘,她被太子保護的太周全了,奴婢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婕妤更是憤恨難平:“保護的太周到了是吧?找不到下手機會是吧?無用的東西,本宮要你何用?來人!” 她是想要拖得一日是一日,哪里想到婕妤竟然心急到這個地步。 “不要!不要啊!” “做的干凈點兒!”她對旁邊的宮女說道。 “是!” 只見芙蓉被人塞住嘴巴不能說話,然后倒拽著長發(fā)擰著麻繩被拖了下去,真是凄慘無比。 宮女頭目小聲的說道:“娘娘,她到底是那個賤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就這樣消失了會不會……” “她的丫鬟又怎么了?什么東西!區(qū)區(qū)一個宮女,本宮讓她消失就消失,誰會在乎一個宮女去了哪里?恩?”這深宮,弄死個下人比捏死只螞蟻還簡單。 古往今來,悄悄消失的宮女太監(jiān)還少嗎?被打斷了話的宮女頭目連忙自己抽打自己的嘴巴:“奴婢說錯話,奴婢說錯話。” “哼!” —————————————— 今天是夏至,往年宮中每逢此時必要舉行盛大的宮宴,推杯換盞之際將直到啟明星劃破長空,東方啼曉。 作為一國之儲君,蘇子墨理所當然地得參加。 現在是深夜,但從東宮合歡殿的方向卻依稀可以看到宣政殿方向的夏日焰火是那樣璀璨。現在整座皇城的守衛(wèi)幾乎都集中在宣政附近,比平時戒備的力量增大一倍不止,別的地方就顯得相對薄弱了。 大紅的燈籠在宮墻兩側幽掛,發(fā)出橙色光芒。 那些打瞌睡的幾個零星守衛(wèi),根本沒發(fā)現,在這樣的夜里會有一道黑影在慢慢地逼近。 汐兒照例喝了藥,必須休息的很早,所以這個時辰,合歡殿里已經很靜了。 門被撬開了一道小縫,接著,是某樣東西丟了進來。時間又悄悄的過去一會兒,聽見里面值夜的幾個宮女接連倒地的聲音。 黑影露出了絲滿意的笑容,這是力度極強的迷睡藥,用的劑量幾乎可以讓大象昏睡,何況這里面只是幾個宮女和本就快要陷入沉睡的沈汐兒。 他拔栓開門,來到了汐兒的床前。 掀開了床幕的同時,他也舉高了被月光反光的利刃。就像是每一次的暗殺,這次他也照樣開門見山,準備一劍斃命! 但是借著劍的反光,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利刃停頓在她的眉宇間。 她酣睡地摸樣很可愛,卷縮在一起像是個小蝦米。 踢被子的壞習慣,汐兒總是改不掉。所以那只晶瑩玉潤的小腳正靜靜的露在被子的外側,指甲還染上了讓人一看就掉魂的嫩粉色。 但這都不是重點! 他將床幕整個挑開,清冷的月光照了進來,亦露出她那張緊閉玉睫的嬌媚小臉。嫣紅的小嘴隨著呼吸而微微地一開一合,像是在索討著情人的擁吻。 是她!竟然是她!他的劍,已經刺不下去了。 “喂!你好了沒有?新一輪巡視的侍衛(wèi)要過來了!沒時間了!”門被‘吱呀’輕推開,一個接應的女聲,壓著嗓子小到不能再小的問道。 “你你你,你怎么不殺了她!你把她抱出來干嘛?”然而卻在門開了后,她的話也嘎然而止,她的生命在此刻走到了盡頭。 那一劍正中說話女人的眉心,她不敢相信的看著婕妤雇來的這個人,竟然就這樣殺了自己帶著沈汐兒離開了!但是她已經不能再說話,無聲倒落在門邊死去。連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上。 他將汐兒扛在自己的右肩,輕點著足尖在宮墻上跳躍。 雖然表面一派安靜,可是他無法壓抑心中的異動,這感覺就像是心臟快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似的。 他以為自己一輩子也見不到這個女人了! 這是他第一次違背主子的意愿。但是,他絕對不會后悔! 自己永遠記得那一天,很普通的刺殺任務,可是卻在暗殺時被人發(fā)現,纏斗幾天才終于殺掉了對方。滿身是血污的他在市集茍延殘喘,就像是個得了瘟疫的乞丐,他以為是自己的命數到了,也準備著就這樣等死。 人來人往的市集,沒有一個人對他停駐。 那是個流朱浣碧的花燈節(jié),她那么美好,美好的讓他幾乎想趴在她的腳邊輕吻。只有她,獨獨只有這個仙女一樣的她蹲了下來,對自己巧笑倩兮,還花錢雇來了大夫。 雖然自己連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那一抹甜笑,卻永久地刻在了自己心里。 不行!他要把她藏起來! ‘撲簌!’風襲聲,這是箭虜的扣動聲。 靜悄悄的院墻前,站著數百個弓箭手。 他驚詫的轉頭過去,擰起的眉卻在瞬間平復了下來。呵!饒是他是長了十條腿,恐怕也難逃此劫了罷! 隨著一聲令下!那些箭像是長著眼睛一樣,撲簌飛來。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慌忙將汐兒轉為緊緊抱在懷中,用背部去擋箭,兩人一起齊齊掉下了宮墻。 ‘嘖!還是個癡情種呢!’他在血污之中,感覺到有人在踢自己的臉。 可是他已經沒有了痛感,他的眼睛慢慢轉動,想看看身邊的她有無大礙,卻被那再度破空而來的箭嘯聲擊中,他被牢牢的釘在了地上不得動彈。 “……果然好人好報……惡人惡報……夜影這一生只欠……你一條命……沒想到……現在就該還了……” 接著,又是一輪箭發(fā)。 那黑衣人已經徹底失去意識,嘴角邊竟然還有抹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