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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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鄒慶慶發(fā)來微信,讓她去試伴娘服。 她似乎將她們之間的“自來熟”看做理所當(dāng)然,和她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拘謹(jǐn)顧忌。阮清夢打車到了她給的地址,鄒慶慶已經(jīng)在門邊等她。 一起來的還有另一個綁著一頭臟辮的高個女孩,拄著大長腿側(cè)身靠墻,嘴里嚼著泡泡糖。 鄒慶慶揚手:“清夢?!?/br> 阮清夢一恍惚,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還身在夢中的錯覺。 黃心婷雙手插袋,慢悠悠走了過來,自上而下地打量她。她個子比阮清夢足足高了半個頭,身高上頗有氣勢。 “就是你嫁給了賀星河呀?”她挑挑眉,眼睛細(xì)長,眉梢微微上揚。 阮清夢:“是,你好,我姓阮,我叫……” “阮清夢?!秉S心婷看著她,撇撇嘴,低聲道:“這名字挺耳熟的。” 阮清夢:“可能以前見過。” “是嗎?”黃心婷不置可否。 半晌,她又問:“聽說你倆閃婚?” 阮清夢點頭,“算是吧?!?/br> “看不出來,真看不出來。”她仰著頭望天,幽幽感慨,“賀星河那人看著真不像是會熱血上頭,一時沖動的人?!?/br> 阮清夢淡笑,問她:“你怎么知道的?” “全世界都知道了?!秉S心婷哼笑兩聲,笑音沙啞,“他揣著那本結(jié)婚證,恨不得把它做成工作牌掛在自己脖子上……嘖嘖,你沒看到他那樣,我能恥笑他一萬年?!?/br> “剛結(jié)婚的男人大概都是這樣?!彼酥浦σ?,內(nèi)斂地說道。 聞言,黃心婷臉色微變,浮現(xiàn)出明顯的嘲諷。她往前走了一大步,擋住身后鄒慶慶的視線,無語地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努努嘴,沖阮清夢示意道:“里頭那位恐怕可不這樣想?!?/br> 里頭那位? 里頭哪位? 阮清夢歪頭,視線越過黃心婷的肩膀,看到在她們不遠(yuǎn)處靠門站立的鄒慶慶,她微笑著看她們,笑意與往日沒有不同,只是多了點兒甜蜜和一絲她看不懂的復(fù)雜。 黃心婷往里走去,走到鄒慶慶身邊的時候俯下身子,手掌輕輕蓋在了她略隆起的腹部上,動作溫柔地?fù)崃藫帷?/br> “你現(xiàn)在能感受到他嗎?” “能的,”鄒慶慶點頭,伸手覆蓋住黃心婷的手掌,說:“我可是他媽?!?/br> 黃心婷皺皺鼻頭,直起身,“趕快結(jié)婚,不然就你這肚子連婚紗都沒辦法穿?!?/br> “快了快了,就你急?!编u慶慶嗔怪道,扭頭看著阮清夢,“過來試一下伴娘服吧,你和心婷都是我邀請的伴娘?!?/br> 阮清夢跟上去,“你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了嗎?” “男孩?!编u慶慶說,“找私人醫(yī)生查過了?!?/br> 阮清夢:“懷孕辛苦嗎?” 鄒慶慶笑著搖頭:“還好,除了剛開始吐過幾回,還有肚子大了點兒,都沒什么變化?!?/br> 阮清夢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那里只隆起了點兒弧度,不仔細(xì)看也看不出來,可是她知道在那里頭正在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他是一個健康的小男孩,正被人以無限的愛意期待著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她不由自主地摸到自己平坦的小腹,突然想起昨天賀星河和她提起過的那個“她”。 阮清夢也記得,她叫賀念。念念不忘的念。 鄒慶慶走進(jìn)店里坐下,黃心婷挨著阮清夢,隨手把身上背著的雙肩包甩到前面。 鄒慶慶:“你想過和賀星河生個孩子嗎?” 阮清夢誠實回答:“暫時沒有,不過他好像挺想的。” “真的?” “嗯,星河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br> 鄒慶慶臉色頓時黯淡,聲音低了下來:“這樣挺好。” 黃心婷伸直了長腿,不屑地哼了聲。 “別笑了,笑的特丑?!?/br> 鄒慶慶低了低頭,不說話。 黃心婷坐過來點兒,手臂捅了捅阮清夢的手,大喇喇道:“你要不也趁早懷個孩子吧。” “為什么?”她還沒做好準(zhǔn)備。 “賀星河他爹,是個狂熱的事業(yè)粉,你們這回先斬后奏,玩的還是閃婚,我估摸著他爹那兒有點難?!?/br> 阮清夢問:“你想讓我母憑子貴?” 黃心婷:“得了吧,賀總那脾氣還母憑子貴呢,他油鹽不進(jìn)軟硬不吃?!?/br> 鄒慶慶附和:“賀總脾氣是有點不好,但也沒你說的這么可怕……” 阮清夢:“那你勸我懷個孩子是要做什么?” 黃心婷聳肩,“這樣等賀總知道了真相的時候,打人好歹也會顧及著點,不會沖你下手?!?/br> “……” 鄒慶慶撲哧一笑,無奈地拍黃心婷手背。 “你別嚇清夢,賀總哪有這么恐怖?!?/br> 又扭頭看阮清夢,安慰道:“賀總只是醉心事業(yè),平時為人嚴(yán)肅了點,但絕不是個一點兒都不通情達(dá)理的人,你放心好了?!?/br> 黃心婷翹起二郎腿:“你倒挺會安慰人,說起來姓嚴(yán)的也沒少在你爸那兒挨揍吧?!?/br> “心婷!”鄒慶慶急道,眼神瞟向身后試衣間。 黃心婷哼哼兩聲,總算沒再說話。 耳邊傳來門打開的響聲,皮鞋踩在光潔地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噠噠,一個人影慢慢向她們靠近過來。 阮清夢和鄒慶慶齊齊轉(zhuǎn)頭看去,黃心婷老神在在地玩著手機,完全不想搭理來人。 嚴(yán)謹(jǐn)行一身黑色西裝,里頭襯衫白的耀眼。他似乎有點不太習(xí)慣這種裝扮,亦或者是領(lǐng)口確實難受,伸手在不斷調(diào)整襯衫領(lǐng)子。 鄒慶慶站起身走過去,問他:“襯衫穿著不舒服?” “不是,挺合適的?!眹?yán)謹(jǐn)行笑了一笑,難得拘謹(jǐn),“就是有點擔(dān)心?!?/br> “擔(dān)心什么?” 嚴(yán)謹(jǐn)行低頭,摸了摸后腦勺,“怕失了鄒家的體面。” 鄒慶慶靜了一瞬,輕聲說:“你之前逃婚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會失了拂了鄒家的面子?!?/br> “不一樣。”他也搖頭,手指扣著襯衫領(lǐng)摩挲,字字清晰,穩(wěn)如磐石:“我只是想給你多一個機會?!?/br> “什么機會?” 嚴(yán)謹(jǐn)行抬眸,深深看她,“后悔的機會?!?/br> 鄒慶慶:“孩子都有了,沒有機會后悔了?!?/br> 嚴(yán)謹(jǐn)行苦笑,握住她的手,“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 現(xiàn)場氣氛很安靜。 黃心婷視線牢牢盯著手機。 阮清夢埋頭數(shù)著手指玩。 服務(wù)員紛紛裝聾作啞,演技上身,一個個都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我好像,總能把一切都搞砸?!彼嘈?,自嘲地?fù)u頭,“我是個混蛋,對不起,我總讓你傷心?!?/br> 他們無言對視著,鄒慶慶眼睛漸紅。 她站那兒好一會兒不說話,小聲地問:“你覺得我穿婚紗的樣子好不好看?” “好看。”嚴(yán)謹(jǐn)行斬釘截鐵,“特別好看。” 世界都開了花。 阮清夢聽到鄒慶慶語調(diào)帶著顫抖,嗓音卻飽含甜蜜,“那真好,我一直擔(dān)心我懷了孩子就變丑了。” “不會的,你怎么樣都好看?!?/br> 阮清夢低下頭。 人聲交雜之間,她聽到誰輕輕地啜泣了一下,不辨男女。 嚴(yán)謹(jǐn)行去換衣服,鄒慶慶吩咐店員將伴娘服拿來,阮清夢和黃心婷試了一下,粉色的裙子是斜襟紗質(zhì)的,長到腳踝,阮清夢那件尺寸剛好,黃心婷的卻大了許多。 店員帶著黃心婷去量尺寸,阮清夢換回自己的衣服,和鄒慶慶一塊坐在沙發(fā)上等。 鄒慶慶突然開口,“你知道嗎,其實很多人不能理解我為什么喜歡他?!?/br> 阮清夢怔然。 鄒慶慶:“他們說他其實不值得……的確,換了我去看,可能也會這么覺得?!?/br> “可你還是喜歡他?!?/br> 鄒慶慶點頭,短促地笑起來,“沒人知道,可我自己知道。我都不記得那天到底是因為什么從家里跑了出來,夏天的氣溫挺熱的,我忘記穿鞋了,腳踩在地上又燙又疼?!?/br> 她陷入了一段回憶里,眼神開始迷茫,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 “然后我就碰著他了,他和現(xiàn)在沒什么區(qū)別,一副傻了吧唧的樣子,他把腳底下穿的人字拖踢給我,我不要,踢了回去,他又踢回來,結(jié)果沒控制好力道,一腳踢到河里去了……” 阮清夢打開靜音開關(guān),低垂著頭,黑色長發(fā)如波浪搖晃,搖曳著擋住了臉頰。 鄒慶慶:“那天我們兩個光著腳,在路邊買了兩雙最便宜的拖鞋,他陪著我繞著街道一圈圈走著,不記得走了多久,只記得我無論什么時候回頭,他都始終跟在我的身后?!?/br> 感情的事本就如此。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那些蜿蜒纏繞的情愫,滋生在日夜輪回間,沒人能判定它死刑,唯有時間會給出最正確的答案。 鄒慶慶的眼眸比日頭暖,她眼角含淚,緩緩說道:“他說的沒錯,他這人的確是個混蛋。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怎么惹得我這么傷心。我等了他這么久,不是沒有猶豫掙扎,可他剛才和我說了那些話,我就知道我又要再心甘情愿地等上好幾個五年了。” 說完又是靜謐。 阮清夢側(cè)眸,對上鄒慶慶沉靜如水的眼。 她想了好一會兒,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好去握緊她的手,試圖安撫她。 日光將她們包裹在溫暖的懷里,鄒慶慶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黃心婷過來也是如此。 黃心婷甩著肩上的大包,奇怪地看她們一眼,“氣氛怎么突然這么煽情?” 鄒慶慶:“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些往事?!?/br> 黃心婷:“傻子。” 鄒慶慶笑出聲,轉(zhuǎn)過大半身子仰望她,“你不還是來參加傻子的婚禮了?!?/br> 黃心婷沒好氣地說:“我這是用老父親的心態(tài)包容了你。” 阮清夢輕輕笑出聲。 黃心婷注意到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倏地幽深。 她把自己的包放下來,打開,從里面掏出一個粉色的禮物袋,袋口用訂書機訂牢,上頭還綁著一個蝴蝶結(jié)。 黃心婷把禮物袋塞到阮清夢懷里。 “這個本來是給慶慶的新婚禮物,不過她這樣……應(yīng)該用不上了,給你吧,反正沒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