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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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 事后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那么,事后三根煙呢。 阮清夢沉默地看著床頭柜上煙灰缸里三個煙頭,其中一個還冒著猩紅的火點,耳邊是浴室傳來的嘩嘩水聲,她動了動,腿間一陣酸痛,濕滑的液體順著腿縫流了下來。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昨晚對賀星河來講應(yīng)該算是非常完美的一夜。 那對她呢? 有沒有比時空倒流的夢境更荒謬的事情? 有,那就是她和夢里的賀星河做了。 和自己的初戀發(fā)生了關(guān)系,并且是在名正言順的情況下,按理說都不應(yīng)該是她現(xiàn)在的心情,但阮清夢實在笑不出來。 平生所學(xué)的詞匯很多,沒有一個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水聲漸停,視野范圍里出現(xiàn)了一雙拖鞋,一只帶著新鮮水汽的手掌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她被擁進(jìn)了一個濕漉漉的懷抱。 “在想什么?” 阮清夢掙了掙,被他抱得更緊,干脆不動了,把頭埋進(jìn)了膝蓋里。 賀星河原本溫柔的動作頓了頓,皺眉問:“你后悔了?” 阮清夢搖搖頭。 他又問:“把你弄疼了?” 埋在膝蓋里不見臉的腦袋脖頸僵了下,然后緩緩點了點。 賀星河舒了口氣,伸出手臂攬她入懷,修長的手指挽成梳狀,動作輕柔地替她理順亂成一團(tuán)的長發(fā)。 他說:“我以后會輕點?!?/br> 頓了頓,補(bǔ)充道:“阮清夢你不要和我鬧了好不好……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rèn)真的。我們以后都好好的,像昨天一樣,我會對你很好?!?/br> 阮清夢抬起頭,目光落在賀星河的眼里。 他的眼睛很好看,偏細(xì)長,形狀柔和,看起來蘊藏了無限溫柔,但下頜部線條又偏向于硬朗,他性格淡,氣質(zhì)更清冷,于是這雙眼睛給人的感覺更多的還是淡漠疏離。 可是現(xiàn)在,這雙淡漠的眼里滿滿的柔情萬千,看著她的目光強(qiáng)勢又小心翼翼,和昨天在床上的瘋狂不一樣,下了床,他又是那個高冷卻深情的賀星河。 只對她一個人深情的賀星河。 阮清夢嘴唇動了動,啞著聲說:“賀星河,清承是我弟弟,同父同母的親弟弟?!?/br> 賀星河摸她頭發(fā)的動作頓住。 半晌,耳朵邊響起一聲輕笑,他那極有辨識度的聲音說著:“嗯,知道了?!?/br> 他伸手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在她微腫的唇瓣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阮清夢感到唇上柔軟的觸感,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 “阮清夢,我愛你。” 她聽見了。 她想,這實在太不像樣了。 但轉(zhuǎn)念又覺得這樣很好,這樣就已經(jīng)很足夠。 抬起眼,對上了他的目光,阮清夢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她瘋了。 不然她怎么會對這個賀星河笑,去牽他的手,在他唇邊落下一個吻,然后對他說: “賀星河,我也……愛你?!?/br> * 阮清夢回寢室,穿的是賀星河的運動裝。 賀星河對運動裝特別偏愛,各種款式各種顏色的裝了一個箱子,要走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在酒店房間的角落還放著他的行李箱。 “你沒回家嗎?” 賀星河搖頭,“回了,昨晚剛回來?!比缓缶褪盏搅肃u慶慶發(fā)來的短信,寢室也不去了,直接去KTV抓人。 阮清夢疑惑不解:“那你昨晚為什么要帶我來賓館,不送我回寢室?”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反問:“你說呢?” 阮清夢臉爆紅,扭過頭不去看他。 賀星河嘴角勾起,彎腰替她整理了下身上過大的運動裝,昨晚絲襪被他扯破了,一條單薄的連衣裙根本沒辦法御寒,只能先穿他的衣服。 身上的外套是他今早去車?yán)锬脕硭拇笠?,煙灰色大衣搭配黑色運動套裝,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賀星河提著行李箱下樓,房卡往前臺一放,帶著她直接去了地下車庫。 阮清夢走過去,“你為什么不用退房?” 他把行李箱放進(jìn)黑色卡宴后備箱,回答簡明利落。 “這里是賀氏名下的產(chǎn)業(yè)。” 阮清夢無言。 差點忘記賀星河還有另一個身份,叫做富二代。 目光往前頭一瞥,看到了卡宴的標(biāo)志,她莫名地心里犯怵,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到車門邊打開,貓著腰一骨碌鉆進(jìn)副駕駛座。 賀星河關(guān)上按下后備箱開關(guān),進(jìn)了駕駛座,車子發(fā)出低鳴,緩緩開出車庫,向S大方向駛?cè)ァ?/br> 半小時后,黑色卡宴在S大女寢某棟樓邊緩緩?fù)O隆?/br> 校園里靜悄悄的,元旦還有兩天才放完,偌大的校園沒有幾個人,現(xiàn)在的時間也很早,走在去寢室的小道上能聽到鞋面輕踩石階的聲音。 阮清夢咬著唇不開口,雙手插著口袋走在前面,賀星河也沒說話,安靜地緊隨其后。 清晨陽光還算和煦,帶著點兒冷意灑滿走道。 走了沒幾步,寢室樓門口就出現(xiàn)在眼前,阮清夢停下步子,轉(zhuǎn)過身對賀星河說:“我到了?!?/br> 他嗯了一聲,沒有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目光太火熱了,看得她后背都出來層汗。 阮清夢抬手揮了揮算是道別,扭頭往寢室門里走,她的著裝實在詭異,大衣運動裝短靴,沒有洗澡,身上一股情欲的味,配合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干了些什么。 大學(xué)對戀愛行為已經(jīng)很寬容,但她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么明目張膽的模樣,加快了腳步往門內(nèi)走。 靴子的鞋跟擊打在白色瓷磚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噠噠聲,阮清夢走進(jìn)門,馬上就要走到拐角上樓梯,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賀星河還是站在原地,保持著原來那個姿勢,雙手放在大衣口袋,靜靜地看著她。 清晨的光從他背后照來,他站在逆光的那個點,發(fā)上金色光芒微閃。 見到她回頭,對她笑了笑。 阮清夢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涂。 她沒有猶豫,從拐角處跑了出來,幾步就跑到他面前,撲到他懷里,雙手緊緊纏著他的腰。 耳朵邊隔著衣服好像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美好的不可思議。 “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阮清夢承認(rèn),聲音沉悶:“嗯。” 他擁住她,低聲說:“我也是?!?/br> 天空突然亮起了璀璨煙火。 因為是白天,天光太亮,煙火的艷麗被削弱了好幾分,但仍不掩絢爛。 煙花在空中炸開成各種花樣,每一聲都是對舊年的道別,同時也是對新一年的期待。 待它上升到最高點,寂靜的校園里發(fā)出清脆響聲,他們站寢室樓下,兩個交織的身影相擁,被煙火照出的影子很淡,時明時暗。 耳邊依稀能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歡呼慶祝新一年的來臨,不遠(yuǎn)處是學(xué)校的湖畔,煙火璀璨繽紛,倒映在湖面上,水面無波,粼粼輝映。 阮清夢側(cè)臉貼近賀星河的胸膛,鼻尖是他專屬的薄荷清香,眼眸一抬,就是漫天燦爛。 “賀星河,我舍不得你。”她聲音軟下來,糯糯地撒嬌,藏著不為人知的隱秘心事。 胸腔起伏震動了下,他更用力地環(huán)抱住她,在她額頭前落下淺淺的吻。 “明天就能見了?!彼f,“晚上也能見,只要你想,我就來見你?!?/br> 阮清夢瞇著眼睛笑了笑,視線定格在青天白日的焰火下,輕聲說:“好,一言為定?!?/br> 冷風(fēng)拂過,煙花絢麗。 此刻的白日焰火多美好,就有多么虛幻。 有人說心里太苦的人用一絲甜就可以填滿,她抓住這一絲甜蜜,就像抓住一場白日的焰火,等燦爛過后,剩下的到底是殘骸還是灰燼都不去計較。 阮清夢私心里只想這個夢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