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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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月是山里長大的孩子。 她從小只有外公,吳靖文從小只有奶奶,兩家比鄰而居,從她有記憶起,便一直和吳靖文待在一塊。 早起各搬一張小板凳,坐在門前等著大人喂飯。吳靖文總是很乖,張大小嘴接一口嚼一口,喂起來特別輕松。而她差不多墊了肚子,就開始滿院子瘋跑。外公追得心力交瘁,吳奶奶就哄她:“月月啊,別玩啦,來和文文比賽看誰先吃完啊——” 稍大一些了,外公給他們打了張長書桌,教他們識字?jǐn)?shù)數(shù),她照舊坐不住,胡涂一氣便拉著吳靖文跑去山里。 山里可真好玩啊。 春天有草長鶯飛,有開滿田曠的野花,有長在荊棘里清甜的鮮紅小果。夏天有翠皮青蛙,有她掌心那么大的田螺,還有滑不溜手的泥鰍,外公每次見她泥巴滾滾的回來,都要笑罵黑皮鬼。 秋天是最熱烈的季節(jié),金黃的落葉鋪滿林間,她和吳靖文,一人挎?zhèn)€小竹籃,去撿因為成熟而掉落在地的野板栗、野核桃。碩果是老樹對山的回饋,轉(zhuǎn)悠一陣,他們便能滿載而歸。 再看著外公將刺球一樣的板栗丟進爐火,聽它呲呲燃燒而后爆開的甜香。才剛被夾出來,她便伸手去抓,被燙得哇哇叫后學(xué)聰明了,知道要先用腳將蒜瓣大小的果實一一擠出,再慢慢剝開?!话闼錾凳聲r,外公是不會攔著的,他喜歡看她撞南墻,喜歡看她受挫后皺著小臉找出路的樣子。 后來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她和吳靖文成了班上最常受表揚的小朋友。 因為生字都認(rèn)識。算術(shù)都會做。外公前兩年打的底起了很大的作用。 老師偏心她,同學(xué)崇拜她,外公三五不時給她點小獎勵,生活十分舒心美好。 只有一點不如意。 有一個女人,從年頭到年尾,會開一輛小車,到她家來那么一兩次,送來很多東西。 吳奶奶說那是她的mama,她不這么認(rèn)為,她已經(jīng)讀過很多書,明白很多事,她不覺得mama的形象是這樣的。 于是那女人一來,她便溜出去呼朋引伴找樂子,不見到那輛車子離去不會回家。 兩人幾乎沒有照過面,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扁是方,長什么樣子。 有時候吳奶奶會摸著她的小腦袋嘆氣,她覺得莫名其妙。在她心里,她和吳靖文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小孩。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真的不是很缺一個讓她不自在的mama。她寧愿沒有。 等她到硯山中學(xué)讀初中,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mama給她帶來了更大的困擾。 中學(xué)科目增多,她門門優(yōu)異,答問積極,再加上身體抽條,日漸白皙的皮膚和姣好五官,在學(xué)校里十分出挑。 很快有高年級的男女生在他們教室門外張望。梁明月該懂的都懂,知道男生是沖自己而來,那女生呢?她順著她們指指點點的方向一看,哇,竟然是吳靖文。 吳靖文好像也在眨眼間長了個一個高瘦的男孩,他的膚色有些偏深,單眼皮,高鼻薄唇,相當(dāng)耐看。 初二年級有一個臭名昭著、幾乎被放棄的班級。那兒的男生以在暗處吸煙為樂,以被老師訓(xùn)斥為豪,女生衣著大膽,整日擺弄頭發(fā),和男生追逐調(diào)笑。 他們上課坐在教室嘰嘰喳喳打鬧不休,惹得老師疾言厲色了,他們便抱胸看著,嘴角帶笑,好像挺了不起似的。到了下課,便歡呼著去其他教室玩鬧。 有三五個格外大膽的女生們,還會在樓梯上攔住順眼的男生不讓走,說一些自認(rèn)為浪漫的話,做一些自認(rèn)為迷人的動作。 用梁明月班主任的話說,已經(jīng)是寡廉鮮恥無可救藥。 若不是親眼看見,梁明月并不知道吳靖文在經(jīng)歷著這么惡劣的糾纏。 她年紀(jì)雖小,審美卻很好,打心眼里看不上這群打著叛逆旗號虛度光陰的垃圾。 她的厭惡擺在臉上,對敢攔在面前的男生不光不假辭色,還要將人從頭到腳貶損一通。男生們本想調(diào)戲嬌軟小學(xué)妹,哪里想到她這樣刻薄毒舌,一下灰頭土臉顏面盡失,又可能還殘留了一點自尊在,多碰幾次壁便漸漸不往她跟前湊。 女生就過火太多了。 那天中午,吳靖文和同學(xué)搞完公共區(qū)的衛(wèi)生,因為又去倒了一次垃圾,便落在最后上樓。 走到二樓至三樓的臺階處,被等在那守株待兔的幾個女生給團團圍住。 吳靖文不是第一次陷入這種狀況,他要往哪走,這個圈便往哪移動,一個女生指指自己的臉頰,“你親jiejie一下就放你走。” 吳靖文置若罔聞,他要推開攔在面前的女生,她卻把鼓起的胸往他手上湊,他便不動了,女生們笑起來,好像打了什么勝仗。 “別急嘛,在這里有什么意思?”他面前的女生說:“要不要跟jiejie去小樹林,jiejie脫光了給你摸?。俊?/br> 吳靖文看了一眼欄桿,思考撐著跳下去的可能性。 “不過jiejie給咪咪給你摸,你就要讓jiejie摸一下雞雞?!?/br> “不光摸咪咪,你想摸哪里都可以哦?!?/br> “你有沒有自己摸過?這里這么多jiejie,保證讓你爽到飛起。” 十四五歲的少女,擺出媚俗而夸張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語的接著污言穢語,自覺好像挺成熟挺有魅力。聽在吳靖文耳朵里就像是過堂風(fēng),什么都留不下。他看見樓道上方出現(xiàn)梁明月的身影,面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fù),又閃過一絲窘迫。 梁明月氣沖沖的來美救英雄了。 她還在樓梯口就聽見了下面的動靜,第一次對什么叫“寡廉鮮恥”有了直觀認(rèn)識。 她是真沒想到,相較男生而言,女生們說起話來這么臟,這么無所顧忌。 她比較崇尚一次性解決問題,上去就動了手,占據(jù)高地又先發(fā)制人的緣故,有兩個女生被她踹得滾下樓梯了,她們才反應(yīng)過來。 梁明月拉過吳靖文,極小聲地叮囑:“叫老師,說她們打我?!?/br> 吳靖文飛速跑了。 梁明月陷入纏斗,她拽頭發(fā),將手伸入極低的裙底擰大腿,再在她們方才嗲聲讓人摸的胸上送上幾記老拳。女生們因為吃痛嗷嗷叫,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黑招,一下就失去了戰(zhàn)斗力。 差不多過了癮,梁明月抱頭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