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兒胸中驚駭還未平復(fù)，王叢駿已在梁明月身旁坐下，沖她抱怨：“見朋友為什么不叫我？”

    “少來。”梁明月語氣不算好。

    王叢駿毫不介意，他跟周琪兒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王叢駿?！币恍ψ旖怯袀€淺淺括號，“jiejie干嘛這么直勾勾地看著我？”

    周琪兒也笑，眼角帶電，“jiejie我做模特經(jīng)紀(jì)的，一看見帥哥就移不開眼，職業(yè)病，沒辦法，弟弟底子這么好，有沒有興趣入行??？”

    “賺得多嗎？”

    “肯下功夫自然就賺得多?！?/br>
    “還是算了。拋頭露面的。我怕我女朋友不答應(yīng)?！蓖鯀豺E轉(zhuǎn)向梁明月，“是吧，明月？”

    梁明月專心吃東西，壓根不搭話。

    接下來的飯桌，就成了王叢駿和周琪兒的舞臺。兩個從未謀面的人，因?yàn)槟晨铒L(fēng)靡的游戲忽然聊開，明明橫跨著幾年代溝，玩過的游戲居然有極高的重合率。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曾經(jīng)的周琪兒，人生里就只有網(wǎng)吧和游戲。而王叢駿作為一個紈绔，自然是不甘落后的。

    最妙的是，十?dāng)?shù)分鐘后，門口又進(jìn)來一群熟人，梁明月的熟人，導(dǎo)師羅教授和室友夏思盈都在里邊，看樣子是系里的聚餐。

    整個雁城梁明月認(rèn)識的人好像都聚在了這個小小的火鍋店里。

    又過了一陣，夏思盈走到她面前，輕聲說：“羅教授讓你過去一下?！彼龑@個傳話的任務(wù)有點(diǎn)為難，但小嘍啰是沒什么話語權(quán)的。幸而梁明月沒說什么，擱下筷子就跟她走了。她好像也不是很想待在這一桌。

    梁明月走之前給周琪兒留了個警告的眼神。

    周琪兒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她又不是個傻子，完全清楚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只是她受周父影響，性格里多少帶了點(diǎn)義氣的成分，方才與王叢駿盡興聊過一場，已經(jīng)有點(diǎn)將他看做朋友，再加上提前給他做的預(yù)設(shè)，她心里難免有些同情他。

    而且王叢駿問的只是：“梁明月讀高中的時候什么樣？”

    毫無風(fēng)險，完全可以回答。

    “她一直就這樣。不跟人說話，不參加活動，作業(yè)只肯挑著寫，周末自習(xí)說翹就翹，一消失就是好幾天?！边@是比較收斂的高一，高二……周琪兒住了嘴。

    “那你們怎么成的朋友？”

    “真心換真心咯，石頭也能捂熱的。”

    王叢駿話鋒忽然一轉(zhuǎn)：“那她有男朋友嗎？”

    “因?yàn)槟猩芰撕芏嗯艛D?！敝茜鲀簣A滑回答。又忍不住想笑，“不過對明月來說，排擠不排擠的，都是浮云，說她排擠所有人還差不多，還斤斤計較有仇必報?！幸淮?，同年級一個女生腦子有問題，故意在排隊領(lǐng)書的時候往她身上灑水，你說幼不幼稚？梁明月轉(zhuǎn)頭就抄起旁邊綠化帶的水管，追著人家噴，誰攔都不放，非把人家澆得上上下下全濕透。主要大家都看傻了，那女生自己也傻了，去攔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后來我才知道，梁明月從小到大就是個暴力分子，小學(xué)因?yàn)橥嗤瑢W(xué)撕了外公給包的書皮，把人家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頓，中學(xué)更囂張了，單槍匹馬去高年級警告學(xué)姐離自己朋友遠(yuǎn)一點(diǎn)。”

    “什么朋友？”

    “吳……我也不清楚，”周琪兒硬生生把話音拐了個彎，她出了點(diǎn)冷汗，“很多朋友吧，其實(shí)只要她愿意，人緣相當(dāng)好，在硯山那是呼風(fēng)喚雨的大姐大。”

    “硯山是哪里？”

    “邵城下面一個小城鎮(zhèn)?！?/br>
    “你去過嗎？”

    “當(dāng)然去過啊?！?/br>
    “真好，”王叢駿撇嘴，看著有點(diǎn)委屈，“明月從來不跟我說這些。我還是前幾天才知道她是老師，然后發(fā)現(xiàn)我作為男朋友，對她居然一無所知。而且我一問她就敷衍，可能在她心中我根本不重要吧?！?/br>
    周琪兒沒法兒接話，她心里針扎一樣不自在，只能徒勞勸慰道：“怎么會，明月比較慢熱，時間久一點(diǎn)就好了。”

    “真的嗎？”王叢駿睜著他小鹿一樣的眼睛，“jiejie你是這么想的嗎？其實(shí)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覺得明月對我忽冷忽熱的，像逗小孩兒一樣，我好怕她離開我?！?/br>
    “感情的事隨緣吧?！敝茜鲀鹤蛔×耍拔蚁热ド蟼€廁所?！?/br>
    她逃荒一般離開，王叢駿也收了癡呆神色，他所有所思地敲著桌面，眼神不知望向哪里。

    周琪兒拉梁明月到無人的樓梯間。

    她在方寸大小的空間里踱來踱去，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緒瀕臨奔潰邊緣，她勉強(qiáng)壓制著聲音，對好友發(fā)出一連串驚嘆，“我的天啊，絕了，你真的絕了，梁明月，我的媽呀，你這——你到底怎么想的？”

    梁明月：“我什么都沒想?！?/br>
    周琪兒要瘋了，“我真的，我拜托你好好想一想。你怎么能什么都不想？你這么做——這么做也任性太過了！”她壓低音量，“萬一東窗事發(fā)——你怎么能——”

    “我為什么不能？”梁明月打斷她，眼神不再是冷澈的山泉水，仿佛燃了兩簇火焰，“我這樣都不行嗎？我做什么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己愿意的！男歡女愛，他丟什么了？一段隨時可以結(jié)束的關(guān)系而已，你別想得太嚴(yán)重了?！?/br>
    看她這樣，周琪兒心都塌陷了一塊，她服軟道：“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只是——我怕王叢駿萬一知道——我都不敢想，太慘了。他以后可怎么——”

    梁明月：“你是不是被他騙了？你以為他用情多深？我對他來說，也就是個暫時舍不得丟棄的玩具而已?！?/br>
    “啊？”

    “周琪，你在大染缸里都摸爬滾打多久了？怎么沒一點(diǎn)長進(jìn)？”

    周琪兒嘴硬道：“我不信。我就覺得他看上去離不開你，這么一個純情少男……”不顧梁明月的冷笑，她堅持說完，“你這么傷害他，良心不會痛嗎？”

    “我為什么要痛？”梁明月唯我獨(dú)尊的殘忍勁又出來了，她將王叢駿的原話搬出：“算他倒霉咯。”

    “……可怕。”周琪兒問起另一件關(guān)心的事：“你在床上不會有喊漏嘴的時候嗎？”

    “誰會那么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