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六)爭執(zhí)
錚—— 矮幾后,卿沅一襲鈷青華服靜坐,神態(tài)平和,眉眼專注。纖指在空中停頓了許久,最后還是輕輕落在了前身的長琴上,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婉唱。 正紅色的華美嫁衣靜默地躺在一邊,其上的鳳冠搖曳著它精致圓潤的吐珠,在幽暗的內(nèi)室里也熠熠生輝,光華奪目。 只可惜,它的主人卻對它不屑一顧。 “沅兒?!本暖B屏風外轉(zhuǎn)進一角霜雪白衣,溫語柔柔地喚著琴側(cè)佳人。 如風的目光一時有些深晦“……你在彈琴嗎?” “出去?!鼻溷溥B一個眼神都不愿給他,只是冷冷地下逐客令。 如風完全不介意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依舊很好脾氣地安撫她:“我可以教你彈,《竹外疏花》怎么樣?你小時候很喜歡……” “閉嘴,出去!”卿沅突然冷冷抬眼望過去,眸中是令人心悸的寒意,“你不配提我父王作的曲子?!?/br> 如風的神色滯了一瞬,最終還是轉(zhuǎn)身繞出了屏風。 房內(nèi)有片刻的默然。 “沅兒,你當真要嫁?”男人語氣淡淡,似只是隨口一問。 沉下心底那股橫沖直撞的怒氣,一如往常,卿沅不語。 自她那天從攝政王府回來,這三日里,如風幾乎時時尋她,不過每日將這話問上一遍。而卿沅每次給他的回答都是沉默——死一般地沉默。 “嫁?!币馔獾?,卿沅這次竟輕輕答了,“你既說你是如風,那也算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出嫁之時,你定會在我身側(cè)吧?” “你希望我在嗎?”隔著屏風,如風的語氣始終是那樣波瀾不驚。 “呵?!鼻溷洳淮鸱葱?。 “只要是沅兒希望的,都會實現(xiàn)?!?/br> 房門被拉開又合上的聲音隨之響起,卿沅又信手撥弄了幾番琴弦,想要奏出一直在心中回旋的那曲音律,卻似不得要領。 纖細瓷白的玉指不知何時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覆上,一股驟然襲來的冷蓮香瞬間將卿沅包圍。 “小沅兒,琴可不是這么彈的?!鼻涮摴鉂嵧昝赖南骂M就近在卿沅耳側(cè),他說話時吐出的氣息甚至就膩在卿沅額角。 卿沅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適地想要避開,卻發(fā)現(xiàn)她竟然退無可退。 卿虛就站在她身后半躬身與她近在咫尺,他一手覆在自己指尖,另一手則撐在自己身側(cè)的矮幾上,以一個半環(huán)抱的曖昧姿態(tài)禁錮住了她。 “芳靄輕吐藍山露,沉入水瞳不識初。呵——”卿虛微一側(cè)首,望進那對攝人心魄的美目,笑得分外戲謔。 感覺到卿沅的身體越發(fā)僵硬緊繃,卿虛也適時地側(cè)退一步站直,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小沅兒這幾天當真是風頭無兩,如今整個皇城怕是無人不知你玉紅樓清沅之名了?!蹦蔷湓?,正是京中有名的才子為她所作。 “怎么,這樣不好?”卿沅的手指被他帶著壓過幾弦,發(fā)出斷續(xù)噪聲。她皺眉,他到底會不會彈琴。 卿虛放開她的手指,低眉自顧撥弄起來,“怎么會?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玉紅樓的頭牌伶花是個絕無僅有的妖艷禍水,不僅靠色相迷惑了英明神武的攝政王,成為準王妃后還不知廉恥地到處見客?!?/br> “嗯,還有呢?!遍L睫微垂,卿沅是一派的氣定神閑。 身側(cè)卿虛看到她這幅安之若素的神態(tài),語聲瞬間就冷了下來,“卿沅,我培養(yǎng)你這么多年,不是為了讓你如今去作踐自己的。” 不料,卿沅突然毫無預兆的起身,回過頭,眸光冷冷逼視那個神態(tài)高傲的男人,“作踐自己?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資格指責我?從你帶我進鎩云開始,從你引誘我吃下尸腦丸開始,我的一切已經(jīng)被你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