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罪之有?
隋軍的猛烈進攻令張士宏有些措手不及,尤其重型投石軍威力之強大,更令他一陣陣膽寒,但他畢竟也是從死人堆里殺出的悍將,在最初的慌亂后,很快鎮(zhèn)靜下來。 “弓箭用拋射!” 他發(fā)現(xiàn)隋軍箭矢已經(jīng)將守軍壓得抬不起頭,急得大聲叫喊,這時,一名士兵飛奔來稟報,“將軍,隋軍的寬梯已經(jīng)搭上城頭!” 張士宏也看見了,在西城段,數(shù)架隋軍排梯搭上城頭,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巨大的鐵鉤鉤住了城垛,只有數(shù)十名士兵在防御,急得他冷汗直流,跺腳大罵:“長矛手快頂上!他娘的,別像白癡一樣,給我堵上去?!?/br> 在他的指揮下,數(shù)百名長矛手沖上城垛,堵住了排梯,滾木礌石如冰雹一般砸下。 隋軍士兵順著排梯蜂擁而上,但迎面砸來的巨石和木頭,使隋軍士兵慘叫著翻滾下城,不僅是一座排梯遭遇挫折,所有搭上城墻的十幾架排梯都遭遇了敵軍的頑強抵抗,一塊塊沉重的巨石順著排梯翻滾而下,瞬間便砸翻了十幾名隋軍。 牛進達見急攻難以奏效,便立刻喝令:“弓箭掩護!列隊攻擊。” 每一座排梯前都有一名校尉具體負責指揮,而五座排梯則有一名郎將統(tǒng)領(lǐng),郎將得到牛進達的命令,立刻調(diào)來數(shù)百弓弩手,用密集的箭矢壓制地城頭的守軍。 而校尉則指揮著每一座排梯的進攻,隋軍則不再疾速沖鋒。他們五人一排,舉盾提矛,列隊緩緩而上。 盡管被隋軍弓矢壓制,但滾木和礌石并沒有完全停止,依然不斷地從城墻上翻滾下來,砸向隋軍士兵,城墻兩邊的箭矢也密如急雨。他們用盾牌做掩護,頂住城下的箭矢,從兩側(cè)向排梯上的隋軍放箭。 這時。一架排梯的鐵鉤被敵軍砸斷,排梯被守軍用鐵叉頂出城墻,向后翻倒而去。隋軍士兵四散奔逃,數(shù)十人被砸死。 盡管守軍抵抗頑強,但隋軍士兵還是一步步?jīng)_上城頭,守軍長矛士兵一擁而上,每一座排梯前,都有數(shù)百名攻防兩軍在城頭展開激戰(zhàn)。 此時,夜色已深,城上城下點燃了無數(shù)火把,將臨榆關(guān)前照如白晝,羅士信心中那種渴望與士兵共同奮戰(zhàn)的殺欲被激發(fā)了。他不愿做一名觀戰(zhàn)者,那不是他羅士信的風(fēng)格,他再也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激奮,對楊元慶道:“總管,讓我出戰(zhàn)吧!” 楊元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才是主將,我不是,你自己決定?!?/br> 羅士信緊咬嘴唇,回頭高聲令道:“我若陣亡,以牛進達為主將!” 他的大鐵槍在空中一劃,催馬向城頭奔去。他身后的十幾名將領(lǐng)充滿了擔憂,總管并沒有同意,主將居然出戰(zhàn)了。 這時,程咬金心中的羞惡感也使他勇氣迸發(fā),他掄起斧頭大喊:“羅老弟莫急,哥哥來助你!” 他也催動戰(zhàn)馬跟著羅士信沖去,楊元慶并沒有阻攔,目光平靜地望著羅士信向城頭奔去,他能理解羅士信的心情,這是一種身先士卒的勇氣,并不是每一個主帥都像自己一樣靜觀其變,很多主帥更愿意率領(lǐng)士兵沖鋒,他的師父張須陀就是這樣的主帥,這種敢為士卒先的勇氣被羅士信繼承了。 羅士信手執(zhí)重盾和長槍,奮力沖上了一架排梯,他回頭大喊:“跟我殺上去!” 排梯上已是尸體堆積,第一波沖上去隋軍損失過半,被迫退下來,剩下百余名士兵在羅士信的激勵下,跟著他奮力沖鋒。 一根粗長的滾木迎面砸下,羅士信并不迎面硬擊,他身子一斜,用盾牌順勢將滾木向外推去,滾木飛出了排梯,羅士信連奔數(shù)步,離城頭只有一丈,數(shù)十名長矛士兵舉矛向他刺來,矛尖鋒利,從三面疾刺而至。 羅士信用盾牌擋住了左邊的矛刺,大鐵槍迅疾刺挑,神出鬼沒,瞬間便有四五人被刺穿咽喉倒地,他忽然大吼一聲,長槍一抖,刺穿了一名敵軍校尉的胸膛,竟單臂將他挑在空中,甩飛出去。 羅士信的神勇將城頭士兵嚇得魂不附體,齊發(fā)一聲喊,士兵們轉(zhuǎn)身便逃,羅士信索性扔掉盾牌,一躍跳上城頭,大喝一聲,“拿命來!” 他儼如猛虎如羊群一般,殺進了敵群之中,人鬼皆殺,所向披靡,跟在他身后的百名隋軍也殺上了城頭,他們被主將的勇氣所激發(fā),吶喊著沖向敵軍,羅士信的勇猛殺開了一條上城通道,大隊隋軍開始源源不斷沖上城頭。 在另一架排梯上,程咬金掄起斧頭,連劈死十幾人,也沖上了城頭,但他卻沒有像羅士信那樣沖進敵群中,而是向后一揮手,“弟兄們,沖上去!” 數(shù)百士兵從他身后沖上,程咬金立斧站在城頭,威風(fēng)凜凜,形象光芒四射,大聲高喝,鼓動士兵們奮勇殺敵。 隨著越來多的隋軍士兵沖上城頭,戰(zhàn)局漸漸偏向了隋軍,隋軍戰(zhàn)鼓激昂振奮,催動著隋軍士兵一波一波向上蜂擁,二十幾架沒有被損毀的排梯上,密密麻麻站滿了攻城的隋軍,城下是鋪天蓋地的隋軍士兵,鼓聲如雷,一團團巨大的火球越過城頭,向關(guān)隘內(nèi)飛射而去,熾亮的火球劃過了夜空。 城頭上,張士宏已喊得嘶聲力竭,但士兵已經(jīng)聽不見他的喊聲,三里長的城墻上一片混亂,數(shù)以千計的隋軍沖上城頭,在夜色中難分敵我,只有靠近才能分得清是敵是己,慘叫聲、怒罵聲響徹城頭。 隨著防御的喪失,越來越多的燕軍都意識到大勢已去,紛紛向城下奔逃,張士宏卻殺紅了眼,率領(lǐng)數(shù)百死士在城頭與隋軍激戰(zhàn)。 羅士信盯住了張士宏,這是敵軍主將,殺之可定戰(zhàn)局,但士兵密集,使他無法沖上,他一名士兵手中奪過一根長矛,一躍跳上城垛,奮力振臂一揮,一根長矛在黑夜中劃過一道風(fēng)影,疾刺敵軍主將。 黑夜中,張士宏長長慘叫一聲,這支長矛刺穿了他的胸膛,將他活活釘死在地上。 主將之死,使敵軍迅速崩潰,守軍紛紛擲矛投降,臨榆關(guān)城門卸開堵門巨石,城洞大開,數(shù)萬隋軍浩蕩殺入城內(nèi)……天漸漸亮了,海上波光浩淼,一輪紅色從海平面升起,放射出萬道霞光,將臨榆關(guān)染上一層瑰麗的色彩。 楊元慶背著手站在城頭,遠遠凝望著海面上云蒸霞蔚,心中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胸襟。 “卑職羅士信,向總管請罪!” 身后忽然傳來了羅士信的聲音,楊元慶回頭看了一眼他,只見他單膝跪在地上,低下頭,高高抱拳,“你自己說說看,你有何罪?”楊元慶不露聲色問道。 羅士信考慮了近兩個時辰,雖然楊元慶并沒有阻止他參戰(zhàn),但作為主將,放棄指揮全軍的責任,卻像個沖鋒大將一樣沖上城頭,這無論如何有違主將之職責,羅士信心中也開始懊惱起來。 他不知該怎么解釋,唯有請罪,楊元慶淡淡一笑,“我說過了,你是主帥,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覺得自己行為不妥,那你可以自責,或者向?qū)⑹總冴U述自己的不當,而不應(yīng)對我說什么,我不會管你怎么打仗,我只管戰(zhàn)爭結(jié)果,若拿不下臨榆關(guān),我自會向你問罪!” 楊元慶這兩年對手下大將已經(jīng)逐漸放權(quán),逐漸讓他們各擋一方,比如徐世績在河內(nèi)和河北南部一帶,秦瓊也能率大軍和竇建德對峙,蘇定方經(jīng)略西域,裴行儼主管關(guān)北六郡,羅士信打遼東等等。 既然放手讓他們獨擋一面,一些細節(jié)方面他就不會在意,作為上位者,他更關(guān)注結(jié)果,而并非過程,具體怎么打,那是主帥自己的事情,所以昨晚羅士信向他請示的時候,他才會輕描淡寫,不予表態(tài)。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干涉,比如羅士信提出用船將士兵運送到關(guān)后,卻被他否定了,這也是一種很矛盾的事情,楊元慶也無法避免,他只能在一切細節(jié)上尊重羅士信。 又比如楊元慶讓程咬金為攻城主將,但最后被羅士信換成了牛進達,楊元慶也并沒有干涉,至于羅士信率軍沖鋒這種小事,他更不會放在心上。 羅士信已經(jīng)明白了總管的意,總管只管能不能拿下臨榆關(guān),具體怎么打,那是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說他并不在意自己沖鋒上城。 羅士信心中感動,立刻抱拳道:“卑職明白了,以后卑職不會再為這種小事煩擾總管?!?/br> 楊元慶微微一笑,“可如果是我當主帥,你未奉我的命令擅自出戰(zhàn),那你就小心挨板子了?!?/br> 羅士信撓撓頭苦笑道:“卑職明白了!” “好吧!既然已經(jīng)拿下臨榆關(guān),那你下一步準備怎么打?” 羅士信沉片刻道:“卑職有一個請求,卑職想調(diào)用一百艘戰(zhàn)船,不知總管是否同意?” “這個沒有問題,可是你考慮過沒有,是否有足夠的船員cao縱戰(zhàn)船?” “卑職考慮過,造船所可調(diào)兩千船匠臨時cao縱船只,卑職已從幽州募集了兩千有內(nèi)河航運經(jīng)驗的船夫協(xié)助船匠,基本上可以應(yīng)對一百艘海船?!?/br> “既然你已經(jīng)考慮周全,那我可以同意……未完待續(xù))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