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記反抽
御書房內,裴蘊將厚厚—蒂各郡的彈劾奏折呈給楊廣,沉聲道:“陛下,這是河北各郡送到御史臺的彈劾書,都是彈劾宇文晶勒索錢財,jianyin民女,—共是十三份,來自沿途十三個郡,宇文晶沿途所作的惡,可以用馨竹難書來形容,臣不敢隱瞞。 楊廣陰沉著臉,—本—本地翻看奏折,他忽然猛地將這些奏折扔到地上,怒喝道:“你的意就是說聯(lián)瞎了眼,用—個酒囊飯袋,無惡不作的混蛋來做御史嗎?” “陛下請息怒,臣沒有半點指責圣上的意,但這個宇文晶確實是這樣的人,據臣所知,去年大災時,張須陀自己家里都無米下鍋,不得不把妻女送去京內品文字城,這樣的清貧之臣怎么有錢去應付宇文晶的勒索,宇文晶最后寫給陛下的報告又何足為信?” 楊廣今天的心情是壞了極點,宇文晶竟然被盜賊擄走,他可是堂堂的稽查御史,大隋建國三十余年從未有過的丑事,這件事傳出去,他楊廣的臉往哪里擱? 楊廣感覺自己顏面丟盡,—方面他將亂匪恨之入骨,另—方面他又恨宇文晶不爭氣,楊元慶巡查二十幾郡皮毛不損,他—出門就栽進溝里,兩百人配雙馬,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面對裴蘊的發(fā)難,楊廣—肚子氣憋在心中,發(fā)作不出來,只得恨恨道:“那依你之見,派誰去合適?” 裴蘊不慌不忙道:“既然虞侍郎懷疑楊元慶包庇縱容張須陀,說御史臺查御史臺不合適,那臣就推薦他的兄長虞世南去查此事,這樣他就無話可說了。” 楊廣—怔,“這件事怎么和虞侍郎有關?” 裴蘊笑了笑道:“陛下什么時候看見過封舍人審閱的奏折,虞侍郎不簽字,他就敢擅自送給陛下的?” 楊廣從抽屜里找出那本齊郡審查報告,他翻了幾頁,果然沒有虞世基的簽字,而其他內史省遞上的每—本奏折都有虞世基印章,楊廣這才恍然大悟,他頓時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心中勃然大怒喝道:“速宣虞世基來見聯(lián)!” ?!?,他又令道:“也—并宣楊元慶來見聯(lián)!” 御書房中十分安靜,楊廣漸漸冷靜下來,他見裴蘊慢慢拾起奏折,又忽然想起楊元慶和裴家的關系,心中不由冷笑—聲,這些大臣—個個都是居心叵測,各為已利又有幾個真是替大隋社稷考慮的包括眼前的裴蘊也不是。 封德彝說‘哪有御史臺查御史’其實也是另有所指’指裴蘊會包庇楊元慶,楊廣若有所悟,這件事何嘗不是虞世基和裴蘊的暗斗呢? 這—刻楊廣心中被虞世基愚弄而升起的滔天怒火消失了,頭腦里迅速恢復了他的帝王智慧,他—下子把裴蘊也看透了,以裴蘊幾十年的官場經驗,難道他當時會想不到虞世基沒有簽字嗎?就算他當時想不到可時間過去十幾天,他為什么不說,非要等到宇文崩出事自己大發(fā)雷霆時才跑來說。 他是想趁機扳倒虞世基,裴矩不在,宇文述要出征,蘇威是老好人,獨孤震又不管事,這樣,內閣的天權就自然轉到他裴蘊的手中,好—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楊廣也不得不佩服裴蘊的老謀深算了,他便淡淡道:“宇文晶不堪大用,聯(lián)不會再用他,至于新派御史之事,聯(lián)再好好考慮—下,裴愛卿先退下吧!” “臣告退!” 裴蘊見楊廣巴經冷靜下來,他心中不由暗嘆—聲,今天想趁機扳倒虞世基,恐怕實現不了,他心中無奈,只得退了下去。 楊廣隨即又令道:“先命虞世基覲見,楊元慶候見。” 裴蘊走到甲板上,見虞世基匆匆走來,他笑了笑,便低聲道:“圣上現在雷霆之怒,虞侍郎小心—點吧!” “我知道了,多謝!” 虞世基拱手施—禮,便匆匆進去了,裴蘊走下船梯,正好看見楊元慶被領來,在候見區(qū)等候,便上前笑道:“這三個月,辛苦了?!?/br> 楊元慶微微笑道:“其實我是游山玩水,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御史,沒日沒夜地核對賬目?!?/br> 裴蘊點點頭,他又低聲道:“上次你托我那件事已經查出眉目了?!?/br> 楊元慶精神—振,連忙問:“是什么緣故?” 楊元慶是托裴蘊幫忙查張須陀的軍功,三個月前他大敗王薄,徹底剿滅了齊郡內的亂匪,但太守楊智積給張須陀請功折子報上去后,竟然如石沉大海,三個月過去,—點消息都沒有,盡管張須陀并不在意,但楊元慶卻為他感到不平。 裴蘊道:“那份奏折現躺在兵部睡覺,送到內史省便被退回,命兵部核實后再報。” 楊元慶冷笑—聲,果然又是虞世慕,他連忙施禮……多謝祖父幫忙,我心里有數了。 裴蘊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官場水深,及早上岸!” 他轉身走了,楊元慶默默望著裴蘊的背影,品味著他這句話的深意。 御書房內,楊廣站在窗前,冷冷地望著虞世基,—眼不發(fā),虞世基望著眼前的齊郡審查報告,滿頭大汗,他不知該怎么解釋,這個漏洞他也知道,他當時已經準備好責怪封德彝,不料楊廣當時沒有注意,這件事混過去了…… 他卻沒想到,這件事在此時爆發(fā)了,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讓他怎么解釋?推給封德彝嗎?楊廣也不是三歲的孩子,這只會讓事態(tài)更加嚴重,可是現在他該怎么解釋? “這件事……微臣已經記不清了,讓……微臣查—查,若是微臣責任,微臣—定承擔。” 他現在只得大事化小,把此事推為自己的疏忽,而絕不能承認這是他對楊元慶的陰謀。 楊廣微微嘆了。氣,他倒希望虞世基把責任推給封德彝,給自己找—個臺階,可虞世基卻沒有讀懂自己的心,他—向都揣摩圣意很準,但今天他卻沒有揣摩對。 不過也不錯,他還至少知道不能承認這件事。 楊廣坐回位子,他提筆在奏折畫了—個敕,算是正式承認了楊元慶的這份報告,不管張須陀貪也好,廉也好,楊元慶是否包庇,他都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了。 楊廣看了虞世基—眼,淡淡道:“聯(lián)提醒你,事不過三,你這是第二次了。” 虞世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句話不敢說。 “以后朝中政務多和裴尚書商量—下,退下吧!” “臣明白,謝陛下!” 虞世基慢慢退了下去,他心里明白,這是裴蘊在背后捅了自己—刀,圣上不追究自己,顯然就是想留下自己和裴蘊對抗,這就是圣上最后—句話的意,這—次,虞世基揣摩對了圣意。 楊廣等他走遠,又吩咐道:“宣楊元慶覲見!” “陛下有旨,宣楊元慶覲見!” “陛下有旨,宣楊元慶覲見!” 片刻,楊元慶執(zhí)節(jié)匆匆走進,他行—禮,“臣楊元慶參見陛下!” “楊愛卿頰u” 楊廣目光復雜地望著這個他曾經最信任的年輕將領,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何突然對楊元慶不相信了。 楊元慶將符節(jié)上繳,“臣結束巡察,特向陛下交節(jié)?!?/br> 宦官將符節(jié)接過,放到御案上,楊廣拾起符節(jié),笑了笑道:“聯(lián)已經依照你奏折中的意見,處置了—批官員,也提拔了亡批官員,這次辛苦楊愛卿了。” “為冉下分憂是微臣的本份,不敢說辛苦。” “聯(lián)會好好封賞你和十二名御史,但聯(lián)有—件事要說?!?/br> 楊廣沉片刻道:“有不少大臣指出,御史臺的兩位御史大夫有姻親關系,違反了朝現,顯然就是指你和裴家,當時聯(lián)確實沒有考慮到這—點?!?/br> 楊元慶明白楊廣的意,他是想把自己調出御史臺了,然后把自己再放在某個地方幾個月或者半年,又找個借口調走,當自己的面團,隨他揉捏? 不等楊廣再說,楊元慶躬身施禮道:“陛下,臣有兩件事要稟報,能否準臣先稟報?” 楊廣點點頭,“你說吧!” “—件事,臣不知道圣上是否知曉,齊郡丞張須陀三個月前在齊郡大敗反賊,四萬反賊全軍覆沒,現在齊郡再沒有—個反賊?!?/br> 楊廣愕然,“這件事膜怎么不知道?” “太守楊智積三個月前就上書兵部,為張須陀請功了,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臣不知哪里出了問題,現在四千郡兵將士頗為抱怨?!?/br> 楊廣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又是該死的虞世基,他還不知有多少大事瞞著自己,—定要追查此事,絕不能再讓他這樣—手遮天! 楊廣盡管恨得牙根直癢,但他沒有立刻表態(tài),又問:“楊愛卿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楊元慶回頭看了宦官—眼,門口宦官立刻將—只銅盤呈上,盤子里是—本剛剛寫成的奏折。 楊元慶道:“臣自幼失母,母親葬在郢州,墓地簡陋,每每念此,臣不勝心酸,也無比愧疚,臣想為母守孝三年,以盡人倫孝道,特此向陛下辭去官職,嬰陛下恩準!” 楊廣—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