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玄感回京
一連兩天,張須陀始終避而不戰(zhàn),王薄大軍糧食斷絕,各個營地里開始喧鬧起來。 大帳內(nèi),王薄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來回踱步,他反過來追擊張須陀的軍隊,但張須陀的軍隊就是躲著他,始終和他保持著二十里的距離,就像一只極有耐心的野狼,在等待著負傷之牛最后倒下。 “大將軍,打糧隊回來了!” 王薄精神一振,急向外走去,他派出了二十支打糧隊四下劫掠糧食,但四周村莊內(nèi)皆渺無人煙,田野里光禿禿的,沒有一顆糧食,現(xiàn)在他就指望這些打糧隊能夠搶到一點糧食。 孟讓也跟在他身后,他心中沉甸甸的,直到這時他心中才有一種說不出的懊悔,麥田無人耕種,不就是因為他們四處劫掠的后果嗎? 他造反是為了救民于水火,可事實上,正是他們的存在,使得良田荒蕪,千里赤野,這和他當初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此時,他后悔也沒有用了,他走上這條,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 數(shù)千士兵紛紛閃開一條,數(shù)百名渾身濕漉漉的士兵扛著幾十個大筐子走來,王薄走上前,見筐子里全是鮮魚,還有十幾只筐子里是青澀,還未成熟的山果,他愣住了,“這...這就是糧食?” 打糧頭領(lǐng)苦笑道:“百里內(nèi)皆無人煙,我們只好截斷一條小河捕魚,又找到一片果林,只有這些東西?!?/br> 王薄怒極,他上前一腳將筐子蹬翻,果子傾撒一地,他大吼道:“大家全部喝西北風吧!老子不管了。” 他轉(zhuǎn)身怒氣沖沖向營帳走去,他剛離開,四周數(shù)千士兵一擁而上,爭先恐后地拼搶鮮魚和果子,能有魚吃,那就是萬幸了。 孟讓跟著王薄走進大帳道:“大哥這樣下去不行,張須陀明顯是想讓我們自己崩潰?!?/br> “我知道,但他不接戰(zhàn),我又有什么辦法?”王薄蹲在地上拼命撕扯頭發(fā)。 孟讓想了想,“我有一個辦法,他肯定會出現(xiàn)。” 王薄大喜,連聲道:“快說,什么辦法?” “我們?nèi)ゴ蛲ど娇h,他必然不放心,肯定會出面應(yīng)戰(zhàn)?!?/br> 王薄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罵道:“我怎么就這樣笨呢!歷城縣我們攻不下但亭山縣是小縣城我們?nèi)f多人當然能攻下。” 他大喊一聲“傳令軍隊,向亭山縣進發(fā)!” 亭山縣在東南方向二十里外,需要繞過一座大山,大山叫做雞山,亭山縣便位于雞山南面。 三萬余賊兵調(diào)頭向南進發(fā),一浩浩蕩蕩,此時王薄已是心急如焚,他的士兵連午飯都沒有了如果再不找到糧食,他的軍隊將完全崩潰。 經(jīng)過一片山林,遠遠地已經(jīng)看見了縣城的輪廓,縣城就在數(shù)里之外了,王薄興奮得大喊:“弟兄們,攻下縣城,我們吃香喝辣??!” 三萬匪眾振奮精神,用最后一絲力氣向縣城方向跑去,這時,孟讓卻在打量四周情形,兩邊都是山林,雜草叢生,樹林濃密,是設(shè)伏的極佳之地,孟讓心中有些不安起來,他大喊:“加快速度,注意兩邊!”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梆子響,兩邊山林千箭齊發(fā),賊兵措不及防,一片慘叫聲想起,被射翻數(shù)百人,內(nèi)心的恐懼使賊兵混亂起來,爭先恐后奔逃。 “有埋伏!張須陀來了!” 恐懼的喊叫聲歇斯底里,響徹官道,孟讓卻發(fā)現(xiàn)伏兵并不多,最多只有數(shù)百人,他拔刀砍死幾人,大喊道:“不要慌亂,列隊!” 但沒有任何效果,賊兵糧盡,軍心渙散、士氣低迷,再加上他們內(nèi)心對張須陀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此時的伏擊就像倒下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使王薄軍隊瞬間崩潰了,賊兵互相踐踏,爭相逃命..... 此時,就在賊軍前方兩里外,張須陀率領(lǐng)一千騎兵和二千五百名隋軍已經(jīng)等待多時,他望著前方如黃河潰堤般奔逃而來的賊兵,他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戰(zhàn)刀一揮,厲聲喝道:“全軍出擊,擊潰賊軍!” 三千五百隋軍鋪天蓋地般殺上,盔甲閃亮,刀矛鋒利,殺氣凜冽,大軍瞬間殺進了混亂的賊軍中..... 王薄軍士氣低迷,一戰(zhàn)即潰,三萬五千大軍一敗涂地,死尸遍野,血流成河,投降者不計其數(shù),亭山縣一戰(zhàn),張須陀軍殲敵一萬五千人,俘敵八千,王薄和孟讓二人率領(lǐng)一萬余殘軍倉惶向南奔逃。 張須陀留下千人處理戰(zhàn)俘,他率三千軍緊追不舍,三天后,在岱山腳下再次大敗王薄軍,王薄軍全軍覆沒,孟讓帶著百余人向南逃竄,而王薄則帶三百余名心腹逃向濟北郡,從那里渡黃河北上,投奔豆子崗。 至此,長白山的匪賊悉數(shù)被張須陀剿滅,張須陀在御史的監(jiān)督下再次開倉放糧,勸民回鄉(xiāng)耕種,等待秋天的收成,齊郡內(nèi)的匪患漸漸平息。 時間漸漸漸到了大業(yè)七年八月,炎熱消退,早晚開始有了一絲涼意,濃綠的大地上已經(jīng)有了一絲微黃的色調(diào),宣示著秋天已經(jīng)悄悄來臨。 這天上午,在洛陽以東的官道上,一隊隨從簇擁著一輛馬車向京城方向駛來,車馬所帶起的滾滾黃塵,顯示著車主人焦急的內(nèi)心。 馬車里,坐著剛從涿郡請假趕回來的楊玄感,從去年年底他隨楊廣去江都巡視,今年二月又直接北上涿郡,已經(jīng)離京九個月,眼看楊廣回京無期,而楊家內(nèi)部卻發(fā)生了大亂,一方面是庶房子弟集體不領(lǐng)月錢,要求嫡庶平等,另一方面,他的妻子擅自將楊家巨萬錢糧送給娘家,事情敗露,引發(fā)軒然大波,激起楊府上下的巨大憤怒,他叔父楊慎特地寫了一封信給他,要求他解釋此事,并辭去家主之位。 楊玄感一向縱容妻子但發(fā)生了這種事,他也無法再敷衍下去,只得再三向圣上懇求,最終被恩準回京一個月處理家族之事。 和楊玄感一同回京的,還有他的長子楊峻,楊峻是接到母親的求援信,特地請假和父親一同回京,他的兄弟楊嶸也要回京,只是晚一兩天,盡管一沉默,但眼看要到京城楊峻終于開口了。 “父親打算怎么處置母親?” 楊玄感望著遙遙可見的城墻他想到妻子膽大妄為心中不由滿腔怒火,恨不得休了她,但當著兒子面,他只得將心中怒火壓下,嘆了口氣道:“她的財權(quán)肯定要收回,本來年初我就答應(yīng),卻因為無法回京而拖到今天,關(guān)鍵是她給鄭家的錢糧到底給了多少?你二祖父信中沒有明說,只是說巨萬,還有一些你祖父的珍貴之物這些都要清點后才能知道,總之,我會想辦法縮小你母親所犯了錯,平息家族憤怒?!?/br> “父親準備辭去家主之位嗎?”楊峻又問道。 他的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能問到關(guān)鍵之處,楊玄感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可能,辭去家主之位,會破壞我的很多計劃,大不了我用自己的錢糧補虧空,但絕不會辭去家主之位?!?/br> “那嫡庶平等怎么辦?” 楊玄感只覺一陣頭疼,妻子假公濟私已經(jīng)讓他很難處置了,而嫡庶平等之事卻更難處理,涉及到所有人的利益,楊玄感沉吟半響道:“如果實在不行,就說服嫡房讓步,在錢糧上一致,但在族權(quán)上不變?!?/br> 楊峻淡淡笑了笑,“父親,我覺得不妥。” “怎么不妥,說說你的意見!”楊玄感很愿意和兒子交流,他這個兒子為人太深沉,總使他有點看不透,他希望兒子的話能多一點。 楊峻又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父親應(yīng)該堅決維護嫡房的利益,才能使嫡房在母親之事上讓步,也才能保住家主之位?!?/br> 楊玄感憂慮地望著窗外,他雖然承認長子說得有理,但如果過于和庶房對立,也會造成楊家的分裂,他有點進退兩難。 馬車從建春門駛進了京城,一股喧囂的氣息撲面而來,使楊玄感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他很喜歡這種繁華的感覺,望著街上人來人往,聽著貨郎的叫賣聲,楊玄感的心情又漸漸好了起來。 馬車進了尚善房,在占地巨大的楊府前緩緩停下,有侍衛(wèi)先一步來稟報了,楊玄挺站在臺階上迎接家主歸來。 楊玄感認為自己九個月未回府,楊府門前應(yīng)該站滿歡迎他歸來的嫡庶子弟,不料竟只有楊玄挺一人,令他心中不悅,剛剛好轉(zhuǎn)一點的心情又被破壞了。 “玄挺,其他人呢?都不在府上嗎?” 楊玄挺是楊約之子,但實際上他是楊素所生嫡子,因為楊約不能生育,從小便過繼給楊約,也是這個原因,楊玄挺在楊府中地位頗高,加上他在前些年掌柜家族財權(quán)時能做到公正無私,為人也不錯,嫡庶都買他的帳,他現(xiàn)在是楊家嫡庶之間的一座橋梁,上上下下全靠他支撐著。 楊玄挺苦笑一聲,上前行禮道:“大哥,他們都在府上,不過一個個意見大得很,火氣十足,叫了他們,可誰也不來。” 楊玄挺又低聲對楊玄感道:“現(xiàn)在嫡庶之間矛盾尖銳,前天積善率領(lǐng)幾十名庶房擅自祭祀家廟,令嫡房們極為不滿?!?/br> 楊玄感大怒,“積善竟敢擅自祭家廟,叫他來見我?” 一名家人正要跑去找楊積善,楊玄感又忍住氣道:“等一等再叫他?!?/br> 他又問玄挺,“二叔在嗎?” 楊玄挺點了點頭,“二叔在呢!他請大哥去他那里,他有話要說。” 楊玄感想著心中的大事,他和二叔楊慎有默契,現(xiàn)在只能請二叔看在他們所謀大事上,全力支持自己。 楊玄。感??觳阶哌M府門,向二叔楊慎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