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謙遜，就連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處，但落在梁絲桐眼里，竟帶了幾分“恐怖谷效應(yīng)”（1）的感覺。

    梁絲桐覺得，那種笑容，像是對昨晚自己和柏哥摟在一起的懲罰。

    也很像是在宣誓柏哥的歸屬權(quán)。

    “可不敢，本土狗消受不起?！绷航z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又不好說什么，只得擺擺手，“我就一娛樂圈民工，計劃經(jīng)濟打工，市場經(jīng)濟消費。這飯錢，不得把我社保公積金都搭進去??？”

    道具妹子丟了個白眼給他：“梁導(dǎo)，余老師是正兒八經(jīng)官三代，這點錢人家在乎嘛？灑灑水啦！”

    接著她又光速切換了一雙星星眼，看向余弦的目光就差冒粉紅泡泡了：“余老師，你們團隊還缺道具師嗎？小紅書萬粉的那種，我id叫【全宇宙最萌道具師momo】?！?/br>
    “嘿——”梁絲桐揶揄她，“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是吧？你還記得是誰在你大學(xué)畢業(yè)找不到工作的時候拉了你一把？我們這么多年的交情呢？”

    道具妹子重新開始干活兒，同時嘻嘻笑著懟了回去：“梁導(dǎo)沒了可以再找回來，余老師錯過了，那就是真的錯過了?！?/br>
    “你可真是，”梁絲桐歪了歪腦袋，看著魚貫而出的閃送小哥，“熊貓點外賣，筍到家了。”

    眾人再度發(fā)出驚天大爆笑，震得吧臺上的百合花撲簌簌掉下幾粒花粉。

    百城也沒忍住，握拳擋在嘴邊咳嗽一下，順帶遮住笑意。

    道具妹子給吧臺貼好花紋：“梁導(dǎo)，騙你的！你這樣的老板，天上少有地下無雙。打著燈籠到天界去都找不到，我估摸著，天上的神仙、還有神仙們的boss都沒您好?！?/br>
    作為“神仙們的boss”，百城原本只是戰(zhàn)術(shù)咳嗽，聞言，竟然真的嗆咳個不停。

    “會說話你就閉嘴?！绷航z桐阻止她，又向百城投去尷尬的目光，“我好不容易讓柏哥放松下來，這下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br>
    百城也于此刻抬眸。

    四目相對，百城心中忽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流過。

    有些暖。

    ……原來這小導(dǎo)演早上如此賣力地插科打諢熱場子，竟然都是為了自己嗎？

    “唐宮夜宴”戲份拍攝異常順利，《今日營業(yè)中》的官博和余弦工作室都提前發(fā)了微博預(yù)熱，書店甫一開張，入場券就已全部售罄，全場爆滿，連黃牛都尋不到一絲可乘之機。

    百城與余弦也配合默契——余弦又是撫琴又是鼓瑟，十分賣力。

    在如水淙淙的bgm中，一向少言寡欲的百城，竟然難得地當起了拍賣官，盡心盡力地推銷著【27歲俱樂部】中的名貴古籍，這才拍了一個多小時，書店就已經(jīng)成交了一套珍藏版《芥子園畫譜》，以及一套古籍社的《陶淵明集》，轉(zhuǎn)眼間就是大幾十萬的進賬。

    道具妹子圍觀之際，悄悄對梁絲桐伸出大拇指：“梁導(dǎo)，厲害啊，在您的調(diào)教下，柏店主那么攻氣十足一人兒，今天都任咱們拿捏?！?/br>
    “？”梁絲桐有點懵。

    他忽而想起昨晚百城衣襟半敞、抱住自己的模樣，耳垂像騰了一把火，一下子就燒得不行。

    柏哥攻氣十足嗎？

    可是他怎么想，怎么覺得柏哥才應(yīng)該是下面那個吧！

    自己可是個24k純1??！

    梁絲桐于是低咳一聲，不服氣地道：“你是不是搞錯位置了？”

    道具妹子想了半天，嫌棄地“咦呃”了一聲：“梁導(dǎo)你在鬼扯什么？”

    梁絲桐剛準備接話，觀眾中竟然發(fā)出了巨大的歡呼，蓋過了他的聲音。

    只見余弦拆了手指上的甲片，起身來到立麥前，聲如溪流般清澈：“親愛的朋友們，感謝大家今日來支持我們【27 club】，也要特別特別感謝店主柏老師。”

    他含情脈脈地看了看百城：“作為回報，我將獻上一曲我新專輯中的曲目，《相望不相聞》?！?/br>
    臺下一陣潮水般的sao動。

    “哇喔，”道具妹子雙眼放光，“我就說，余老師今天一直在柏哥后面當帥氣人形背景板，太不是他風(fēng)格了?！?/br>
    梁絲桐也道：“原來大招跟這兒憋著呢！”

    經(jīng)昨晚一事后，他和余弦的關(guān)系總有些微妙，但在商言商，余弦的綜藝細胞和歌手敬業(yè)度，沒得黑。

    話畢，余弦就示意助理進前奏。

    動聽的絲竹之聲，從音響中緩緩流出。

    “離人淚，照孤云；霜林染，夢難尋。”

    依舊是余里余氣的唱腔和風(fēng)格——歌詞化用了《西廂記》的戲文，寫得頗有漢韻，辨識度拉滿。

    樂曲進到流行月部分，余弦展袖，握緊麥克風(fēng)，用氣聲繼續(xù)唱著：

    “時間是否往復(fù)依循？我在相同月色下，捕捉與你重疊的命運?！?/br>
    這幾句是開頭與副歌的銜接部分，余弦用輕機能頂上頭腔，聲音悠遠縹緲的同時，又極有穿透力。

    何止是臺下觀眾，連道具妹子都聽呆了。

    飄飄衣袂如回風(fēng)流雪，也落在她眼中，仿佛時間真的倒流了幾百年，回到了盛唐的那片月華中。

    她木楞著碰了下梁絲桐，喃喃道：“你覺不覺得，余老師他，他是穿越來的？”

    臺上的余弦氣息陡變，開了戲腔：“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

    余弦唱高音的時候慣常閉眼，以保持專注；但此刻，卻特意睜開一條縫，瞥著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