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里的聲音。

    林廿雙做好心理建設(shè)，深吸一口氣，朝辦公桌的方向看。

    易念成的模樣狠狠地晃到了他的眼睛。

    他承認(rèn)自己被這張臉蠱到了幾秒鐘。

    易念成很高，卻不瘦削，環(huán)抱的雙臂上鼓出一層薄肌，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rou的身形。

    他眉眼也不錯，端方穩(wěn)重勝在耐看，眼睫又格外纖長，恰到好處地給這份穩(wěn)重中加了些溫柔。

    技術(shù)男中的仙品。

    哪怕從程序員堆里拎出來，放在網(wǎng)紅界或者娛樂圈，也絕對不落下風(fēng)。

    易念成摩挲著眼鏡鏡架：“工廠那邊做了個vr眼鏡樣品，開放apk，我打算給公司探探硬件這條路，把眼鏡接到我們產(chǎn)品后臺去，這樣用戶就可以透過眼鏡，身臨其境欣賞藝術(shù)品，不用跑展覽跑畫廊了，躺著就能暢游盧浮宮?！?/br>
    提及技術(shù)，易念成就有一種程序員常見的興奮：“先連我辦公室門口的攝像頭，試一試。”

    “怪不得是‘看得見的秘密’，”金磊會意，又扭頭看林廿雙，玩味地道，“大成子，你和小林不僅英雄相惜，連打扮都類似?！?/br>
    林廿雙將眼鏡往上推了些，想遮住自己微妙的眼神。

    可鏡片是透明的。

    與此同時，易念成卻摘下了vr眼鏡。

    濃黑清亮的瞳仁，像盛了上好的松煙墨，只剎那就潑進(jìn)了林廿雙的心間。

    “磊哥，合同給我，你先去忙?！币啄畛蓪鹄诘?。

    “小林的個人信息，我發(fā)你釘釘。”金磊干人力資源干了這么多年，自帶敏銳dna，麻溜兒放了空白合同后就轉(zhuǎn)了身。

    邁步到門口，他又回頭：“大成子，下個月的新品發(fā)布會，活動方案別忘了再上上心，多看兩眼。”

    易念成給了他一個會意的笑：“知道了磊哥，不對，磊媽，少cao點兒心，你一個hrd，還管起市場部門的事兒了。”

    金磊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門，幾秒后又回頭：“中午吃啥？沙縣的芝麻醬拌面，加一個鹵蛋一個雞腿兒？”

    易念成耳朵要出繭了，笑著趕他：“知道了知道了，什么都按你說的去辦，我的磊媽！”

    金磊這才心滿意足地光速遁了。

    易念成沒有拿合同，而是從辦公桌上另拿了個pad，他朝辦公室內(nèi)帶著眼鏡的男孩頷首，眼風(fēng)帶過會客沙發(fā)：“林廿雙？坐。”

    方才在培訓(xùn)會上的自信蕩然無存，林廿雙乖乖把僵硬的身軀放進(jìn)沙發(fā)里。

    “我看了你的作品，”易念成將pad遞給林廿雙，“很喜歡。”

    林廿雙略微放下心來，接過pad，見是自己的字畫合集——面試前，他照著《世界名畫100幅》與《歷代書法名家字集》囫圇對付了幾張，連同簡歷打包發(fā)給了易念成。

    林廿雙沒有看屏幕，而是略微羞赧地道：“謝謝，不過這些，都是我照著名家大師們的藝術(shù)作品模仿的，并不能稱之為‘作品’?！?/br>
    默了默，他將pad還了回去，抬眸直視易念成的雙眼：“這些畫作中，只有一處是原創(chuàng)，易總不妨猜猜看？”

    那目光中滿是貪戀，像一桿毛筆，一寸一寸描繪著易念成的臉。

    易念成掃了幾眼畫作，搖搖頭，展顏開了個玩笑：“這就是我‘看不見的秘密’了?！?/br>
    他嘴角上揚，眼尾卻微微下垂，顯得笑中帶著誠摯的歉意。

    像很多年前，在apple專賣店里，那為不小心給人錯拿了ipad的年輕店員。

    “我給易總一個小提示——”見易念成絲毫沒有認(rèn)出自己，不知為何，林廿雙的忐忑倏地?zé)熛粕?，莫名的輕松重回心間。

    世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或許再度相識，要比久別重逢有趣得多。

    他放松地靠在沙發(fā)上：“原創(chuàng)，在隱秘的角落里?！?/br>
    林廿雙模仿的字畫作品，巴洛克共野獸派一色，《蘭亭集序》同《松湖釣隱圖》齊飛，貫通中西，風(fēng)格迥異。

    然而每一幅的角落中，都落了個簽名：【hello 林廿雙】。

    【hello】是像素體，【林廿雙】三個字則勁道有型，筆鋒似刀鋒；明明是形狀風(fēng)格完全不搭界的兩種字體，搭配在一起卻莫名和諧。

    布局也很有意思。

    【林】字居左，字形瘦長，右邊的【廿雙】一上一下，搭配得巧妙。

    林，廿雙。

    木，十又。

    枝。

    “只有我的名字是原創(chuàng)?！币娨啄畛扇允呛翢o頭緒，一枝莊重而緩慢地道。

    鏡片后的眼睛里，卻蒙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一枝在心里說，你本可以看見的。

    易念成滑動屏幕，將所有作品的落款看了一遍，才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br>
    “洗耳恭聽?！币恢ζ^看他。

    易念成起身，目光挪向辦公室墻上的諸多字畫——這些字畫風(fēng)格也是雜亂得各有千秋，莫奈的《睡蓮》同宋徽宗的《詩帖》并排挨著，《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旁邊是《清明上河圖》，仿佛西方女孩下一秒就要穿越到宋代趕大集。

    和一枝模仿的作品集，有種異曲同工的模仿感。

    “你太注重原創(chuàng)和模仿的概念了?！彼D(zhuǎn)頭道。

    一枝不明白易念成為何突然如此嚴(yán)肅，不無詫異。

    墻上也有一幅《巖間圣母》，一枝努了努下巴，不無詫異地道：“難道不應(yīng)該嗎？原創(chuàng)是一件藝術(shù)作品的價值所在。畢竟，這世界上有很多種算法，卻只有一位達(dá)芬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