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加濕器中的液體流出,室內(nèi)頓生一陣異香。 “堂哥,你!”寧嘉樹捂住鼻子,把加濕器扶好,又用紙巾蓋住那攤液體。 動作之間,他察覺到寧念明口袋中的異樣,倏然靠近,抓住寧念明的手。 寧嘉樹力氣極大,寧念明手臂上立刻浮起淡青色的血管,他悶哼一聲,整只手被寧嘉樹從口袋中拽了出來。 那只手里攥著手機。 寧嘉樹接過手機,見屏幕上是錄音界面,冷笑著道:“怎么還防著我呢?” 寧念明被握得生疼,大口呼吸著的同時又哼了一聲。 原本靠在門邊的醫(yī)生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仔細打量著寧念明。 醫(yī)生對寧嘉樹道:“寧總,他留了一手!” 聞言,寧念明劇烈掙扎了起來。 醫(yī)生捏住寧念明的下巴略略抬起:“這是什么?” 寧嘉樹偏頭看去,發(fā)現(xiàn)寧念明的鼻孔里一片白。 撕碎的紙巾,堵牢在其中。 他這才明白,自己的堂哥從進門以來一直用嘴巴呼吸、聲音還十分異常的原因。 “加濕器里的東西有問題……”寧念明出口是特有的鼻音。 得益于敏銳的嗅覺,剛進面診室時,他就覺察出吊詭的香味。 多呼吸了幾下,他竟然覺得渾身松弛,仿佛飄蕩在空中,腦袋也不受控制地旋轉起來,無法思考。 他有一次去拔智齒,醫(yī)生給他上了笑氣——一種牙科常用的麻醉劑——就是類似的感覺。 也就在此時,寧念明恍然大悟,為什么像玉小霜那樣,只是抱著“來看看”的想法的面試者,最終沒有一人能原封不動地走出醫(yī)院。 這種味道,即使不是什么麻醉類藥物,也一定不對勁! 再配合上房間內(nèi)催眠一般的噠噠時鐘聲…… 寧念明很快尋到了香味源頭。 它裹著濕潤綿密的水汽,從桌上的加濕器中傳來。 沒有人會對一個平平無奇的加濕器起疑,就像沒有人會預料到進入這家整容醫(yī)院后,一切就已經(jīng)脫離了控制。 若不是自己悄悄封住鼻子,遲早要暈乎著在整容貸協(xié)議上簽字! 寧念明汗都下來了,不管不顧地摸索著起身,就要往門口逃。 “給我按住他!”寧嘉樹突然對醫(yī)生發(fā)話,同時他握緊了寧念明的胳膊,吃力地將他的食指掰開,蘸上印泥就要往協(xié)議上按,“今天說什么也要簽下這一單!” 寧念明旋即被死死地釘在沙發(fā)上,手指快被寧嘉樹掰折了,指尖因為失血開始泛白,和朱砂紅的印泥形成了慘烈對比。 饒是如此,寧嘉樹還是未能得手,他冷笑著,一語雙關:“堂哥,你骨頭還挺硬?!?/br> “小樹,你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寧念明拼死抵抗,說話呼哧帶喘。 “你問我?”寧嘉樹手上愈發(fā)使力,“不如問問你自己。” 他覺得委屈,甚至還有憤怒:“同樣是寧家人,為什么我們倆不一樣?” 為什么有人生下來就大房子住著,吃穿不愁,想開花店就開花店,想吆五喝六就吆五喝六。 為什么有人就偏偏要去工廠打螺絲、揀快遞,想換種活法,去學習去改變,到頭來竟然發(fā)現(xiàn),就連學習這么簡單的事,自己竟然都搞不定。 不是“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是困難的事根本不會給他機會,他只能放棄。 寧嘉樹:“堂哥你有過那種走投無路的感覺嗎?沒有錢,沒有人脈,沒有機會,什么都沒有。上學出來沒有,出去工作沒有,揀快遞沒有,在花店也沒有,這輩子一無所有?!?/br> 寧念明瞪大眼睛,吃驚地看他,仿佛他以前從未認識這個表弟。 他吃力地道:“小樹,我們沒有什么不一樣,都是靠手藝吃飯,當然前提是你努努力,安心在京州上完培訓班,找份工作?!?/br> “這樣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沒有不一樣?!彼又卣Z氣,似是想要喚醒寧嘉樹,“眾生平等?!?/br> 寧嘉樹暴怒:“你他媽放屁!去你媽的眾生平等,像我這樣的人,就不可能平等,我只會越努力越不幸?!?/br> 世間本就沒有平等,很多人一開始就輸在了起跑線上——強調“眾生平等”,只會讓暗面的不公平隱藏得更深。 寧念明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不過愣神的工夫,讓寧嘉樹尋了個空子,將貸款協(xié)議往他沾了印泥的手指上一按。 難言的憤怒交織在寧念明心頭,他道:“小樹,你們這是逼迫,這份協(xié)議不是我自愿簽署的,等同于無效?!?/br> “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空洞的雙瞳凝了些光,循著嘉樹的臉望過去,“我記得你在花店的時候喜歡玫瑰和薔薇;因為不會剪花,經(jīng)常讓花刺扎到;一被顧客叫‘小帥哥’就臉紅;有一次你去給顧客送花,結果那天下大雨,你回來的時候摔到了泥里,心疼了好半天,我問你心疼什么,你說心疼你剛買的優(yōu)衣庫t恤……” “小樹,那個在花店的你,和現(xiàn)在的你,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 雞湯不在多,有效就好。 寧嘉樹低頭看到自己如今這一身光鮮亮麗的西裝,不禁怔住。 說這話的同時,門口有輕微的響動傳入室內(nèi),似乎是急切的腳步聲。面診醫(yī)生急了,從辦公桌下拿出麻繩和紗布。